3 演唱會(下)
汪野早就聽聞沈莫言臺上臺下判若兩人,演出時傾國傾城颠倒衆生,私底下卻是個常年青衣大褂的冰塊美人,手裏總拿着把女式小折扇搖晃胸前,精雕玉琢好不巧妙,旁人當做這是娘娘腔的把戲,可懂行者一眼就能認出,拿東西是件古玩,價值不可估量。
混跡商場多年,說到底這還是汪野頭一次真正見到沈莫言本尊。素來業界調侃沈莫言人紅又大牌,非領獎慶功宴等地方絕看不見他出席,素來頂多讓自家經紀人沈暮雲來打個圓場。
可人就是賤骨頭,越是見不到的東西,越是心癢難耐,這故作姿态的行為無疑将他捧到風口浪尖,成為娛樂圈最神秘一號人物,普通粉絲也好,商業巨頭也罷,都不乏仰慕者競相追逐,祈盼做那入幕之賓。
汪野不屑的笑笑,他向來不信這些三姑六婆嚼舌根子的說法,什麽清心寡欲,什麽高不可攀,都不過是這群小明星自擡身價的把戲而已,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可當下,臺上這個男人卻令他背脊不住僵硬,手指也握成拳頭。
臺上沈莫言被聚光燈籠罩金光四射,分明是張陌生疏遠的臉,可汪野就是莫名覺得熟悉,這感覺很詭異,連沈莫言眉目五官都像見過千百遍般閉眼就可浮現腦海。
汪野如木頭般坐在椅凳上,只覺四肢麻痹。他無法将自己眼睛挪開舞臺分毫,他不由正襟危坐下意識想抗拒這種莫名的情緒。
他們見過?汪野始終想不起來,無奈搖搖頭,他擡頭疑惑的望向舞臺欲仔細辨認。
不料正好對上沈莫言那雙狹長的幽暗色眼眸。
心中忽然一驚,他戒備的微眯起眼睛反複打量,腦子像被洗過般茫然無緒,但為何臺上那位漂亮男人,注視着他時眼裏透露出一股驚喜欲狂的異樣神色。
沈莫言像一朵牡丹花般綻開個笑顏,一雙眸子直愣愣的盯住他左右打量。
那雙眼睛猶如萬千星辰都淌入其中,流轉生輝,潋滟浮光,汪野被他看得心間緊縮,但又說不清到底什麽感受,只是本能的想要抗拒,連俊臉都僵硬繃直。
“沈莫言真的好棒呀。”身旁女人贊嘆道,眼裏也冒出星星,崇拜的看着臺上光芒萬丈的明星。
汪野不自在的繃緊下颌,對女伴的花癡狀置若罔聞,眼瞳卻下意識想避開從舞臺傳來的灼熱目光。
活了二十五年,他從未懷疑過自己性向,往日要倒貼來獻媚的各式貨色已是見怪不怪,但別說着迷,就連多看一眼他也嫌惡心。
可當與男人對視時,他竟覺得那雙眼睛在攝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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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視線愈發濃烈,沈莫言像看上瘾般,目光始終不肯放過他,無論勁歌熱舞或傷感輕音,那雙顧盼生憐的眸子好似黏在對方身上,咬文嚼字煽情無比。
“沈莫言是不是在看你?”女伴側過頭小聲問道。
汪野從腳底透出股不悅,自幼身份尊貴,倒真沒見過誰這般不知好歹的緊迫盯人:“應該不是。”
“咦?”片刻後女伴還是忍不住再次對他說:“是在看你吧?他一直都在往這邊看。”
汪野甚是厭煩,冷光瞟過沈莫言,他撇過頭輕咳下捂嘴向女伴嘀咕了句“失陪,去趟洗手間”便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穿過熱潮,走至人煙稀少的館場小道才顯稍微清淨,汪野給自己點上支煙緩緩吐出雲霧,輕柔着被吵到頭疼的太陽穴。
冬日晚風帶上絲涼意,對比不遠處的笙歌鼎沸,他伫立在牆邊埋頭凝思的身影倒像蒙了層蕭瑟。
沈莫言是誰?思來想去依舊毫無頭緒,汪野幹脆甩甩頭笑自己實在草木皆兵,對方本就是明星,或許曾在電視裏見過也大有可能,他怎會如此介懷。
那種無法言喻的熟稔感自始至終揮散不去,汪野剛覺得自己抓住點思緒,卻又在指縫間流逝。記憶就像被洗過一般,留下些殘渣斷臂始終拼湊不全,他甚至感到煩躁起來,月色當空下連續來回踱步。
杵滅手中煙頭,他不願再多想,今夜佳人在懷,何必為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煞風景,念及那香軟甜美的女伴,汪野又勾起絲壞笑,大步朝VIP區走去。
剛走到內管長廊,迎面突然冒來個黑衣鴨舌帽的人影撞向汪野。右肩被撞得下意識往後一退,他回過頭就想發火,卻見黑衣人似乎被吓到,連忙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說完,也不等汪野回應,轉身就跑。
無意與個路人計較,汪野瞄了眼那背影甚覺熟悉,一時半會倒也想不起所以然來,便撣撣衣角繼續往前走,還沒走兩步,又被身後一個聲音叫住:“先生,先生!”
他暗罵句髒話,神色不耐的轉頭看去,只見那人跑了回來,手裏拿着個錢夾子問道:“先生,這好像是你掉的,我來還給你。”
他錢包掉了?汪野下意識摸向衣內口袋,果真空空如也。這人聲音分不清男女,連臉也被鴨舌帽擋個徹底,他上下打量了番眼前比自己矮半頭的怪人,微眯起眼睛警惕接過錢包,翻開裏外仔細檢查,錢與卡倒都如數未丢,看來真是來還自己的。
汪野沉下心來,挑了挑眉語氣和藹道:“謝謝”。
黑衣人微點下頭,不做多說再次轉身跑向遠處。
汪野直到看着那個身影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才右手插在西褲口袋裏,面色不明的往VIP區走去。
回到座位女伴嬌嗔的靠上來,嘴裏埋怨道:“怎麽這麽久?”
汪野摟着她肩膀輕拍表示安慰,卻并不想解釋,眼睛上揚看向正在貝斯SOLO的舞臺,神情中滲透出一絲微妙。
打開化妝室門鎖進去,黑衣人拿下鴨舌帽烏黑長發就此落入腰間,宛如傾注噴發的三千瀑布,他轉動狹長的眼眸,嘴角弧度似月牙般完美,纓紅雙唇在牛乳色的牙齒上優雅張開,暗自默念道:“原來,你這一世叫汪野,呵,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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