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民國篇—定情(下)
回到薛公館別院已過晌午,薛少卿不發一言,手勁大得令沈莫言肌肉發麻,剛走入房內便被驀地推到在水泥地,手腳磕到生疼。
“給我跪好!”男人厲聲呵斥,坐在正中,面色寒冷如冰。
沈莫言閉閉眸子,毫無表情順從指令埋頭跪端。
薛少卿狠瞪過他,下秒便朝外咆哮:“來人!”
“少爺,有何吩咐?”随行小厮頭次見主子發火,半點不敢怠慢,急忙小跑進屋中。
“叫梨堂園班主帶上房契,半柱香內滾到我跟前。”薛少卿一字一頓,神态狠辣決絕。
“是!”小厮聞言趕緊往外辦差,生怕動作稍慢即惹惱男人。
遣走家仆,薛少卿微眯着雙眸審視過面前少年,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冷峻,他幽幽給自己先倒了杯清茶,品茗半晌才緩緩道:“知道自個兒哪錯了嗎。”
沈莫言頭也不擡,沉悶的聲音毫無半點情緒:“莫言不知。”
“好好好!”男人怒極反笑,揚起下颌似掩住心中鈍痛:“好你個不知!”
薛少卿尾音竟有些發顫,沈莫言垂低眼眸,脖頸的鮮血滴落地面,他自虐的又将指甲陷入肉中:“莫言确實不知…”
“你他媽混賬!”茶杯落地而碎,薛少卿上前兩步抓過少年衣領強迫他看向自己,眼中噬滿憤恨:“你先半夜闖薛公館與我同眠,後進唐家賣肉,好你個沈莫言!誰給你天大的膽子敢戲弄薛家家主!!”
“我沒有戲弄你…”他以為自己淚早流盡,卻還是掉下行水珠,不敢對視上男人眼睛。
“你還說沒有!”薛少卿猛地掀起他衣袖,搶過他手中匕首,連同刀柄一同抵在他面前質問:“這是什麽?!你打算做什麽?!自盡了一刀兩斷圖個幹淨嗎!!你憑什麽!憑什麽!”話到最後,男人竟帶絲哽咽,風雨數十載從未落過半滴淚的眼睛此刻卻水汽肆布,雙眼中盡是痛心。
沈莫言擡頭望着薛少卿,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發出的嗓音嘶啞悲戚:“我有什麽辦法!我除了死我還能怎樣!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啊!你和白家小姐,張家小姐,王家小姐,那麽多…那麽多小姐…你們每天都在一起…你們每天都見面…可你為什麽!為什麽就是不來見我!為什麽躲着我!就因為我是戲子!我是男人!我不配!”
“不是這樣!”薛少卿高聲厲吼,倏地抱緊少年,胸膛劇烈起伏,恨不能将他揉進自己身體裏:“我從來沒有不要你!我從來沒有嫌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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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不見我…你不見我了…”沈莫言哭到幾乎窒息,手一下下捶打着男人:“我知道你不要我了…膩味我了…”
“班主要我去給唐家唱堂會…他說這是戲子的命…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我除了求你一夜…我真的不知該怎麽辦…薛少爺…我認命了…我真的認命…我不會糾纏你…我不會給你添麻煩…我不會再見你…你不要生我氣…求求你…別生我氣…”
“我不準你認命!”薛少卿抱他得更緊,一口咬上他肩頭發狠道:“你是我的!就不準認命!”
“我也會害怕,我也會心慌!你怎麽就不懂!沈莫言!我心悅你!我着迷你!我想中了瘋魔般想你!念你!你怎麽就不懂!你怎麽就敢離開我!”
“我把你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我到底該怎麽對你!你告訴我!還要我怎麽對你!我為你賜名!教你讀書!捧你做角兒!我怕你知曉我心意委曲求全,我恐你年少後悔與我同房共枕,我…”
薛少卿再也說不下去,擁住沈莫言臉頰狠狠吻向唇畔,舌尖抵過齒貝輾轉交纏吮吸,唯懼轉眼又丢失少年蹤影。
“你知不知道…我推開門看見你和唐三柏…我恨不得當場想殺了他!”回想起唐家院落內的一切,薛少卿咬牙切齒投出洶湧恨意:“若你就死在那,我一定讓整個梨堂園和唐家陪葬!”
沈莫言愣愣望着男人,不可置信的搖搖頭連呼吸都不敢繼續,他推開些男人,又倉惶的左顧右盼,嘴裏顫抖得斷斷續續:“不可能…你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你怎麽會心悅我…你都不來找我…我等了好久…我等不到你…我好害怕…昨夜…昨夜也是我強迫你…你怎麽會…”
“我沒有騙你!”薛少卿拭去少年哭花的小臉,滿目心疼:“莫言,是我的錯,是我思慮太多害你難過。你相信我,我唯一騙你的就是撒謊不要你,你不知,昨夜我有多歡喜,我明知你是初次卻還失控反複要了你。”
他吻住眼前可人淚珠,沙啞的聲線深情動聽:“懂嗎,我根本不是你見到的正人君子,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你,巴不得随時都能愛你。”
沈莫言再無法控制自己,淚水洶湧而出,頃身抱住男人脖頸,放聲大哭:“少爺,我喜歡你,好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莫言...我喜歡你...”薛少卿亦緊緊摟住心尖少年,一聲聲回應這段刻骨愛戀,再也不願放手違背自己渴望。
兩人依偎許久,久到沈莫言都忘了脖子上的傷口,待回過神時,男人衣襟處亦沾染血跡。薛少卿立馬命人帶他下去仔細包紮傷口,緊張得守在身旁不肯離開半步。少年或失血過多又傷情哭泣,傷口剛包紮完說上兩句話便躺進床榻中困倦睡去,小嘴嘟嘟嚷嚷嚅嗫着夢話。
薛少卿不忍攪醒他休憩,溫柔拂過少年秀發,俯下身親了又親。
秋風瑟瑟,院內梨堂園班主已伏地貴了小半時辰,薛少卿轉身踏入廳中拿起茶味靜靜品味,轉動着手間扳指,連正眼也沒擡起瞧過。
小厮間主子落座,即手腳快速拿過老者房契屈膝放入主子眼前,耐心等候下一步差遣。
“老班主,”男人放下茶碗慢慢出聲,手指撚起地契嘲諷的笑了笑:“今兒叫您來,我也懶得多說,您自個兒做了什麽自個兒清楚。”
唐家大鬧的事兒傳遍街頭巷尾,剛吹進梨堂園老者即知他在劫難逃,此時只得連連磕頭:“薛少爺,小的錯了,小的不是東西,小的不該讓莫言去唱堂會,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哼,”薛少卿不置可否,冰冷的目光掃過班主身軀:“我看您敢得很吶,前腳我不在,後腳您就敢把沈莫言賣了,真是天生做買賣的料!”
老者顫抖着磕得更用力,印堂頓時破皮出血:“小的該死,小的鬼迷心竅,您饒過我,求求您饒過我!”
“您放心,我沒打算對您怎麽着。”薛少卿站起身,上前兩步輕蔑俯視着班主因恐懼而哆嗦扭曲的老臉,嘴角笑得漫不經心:“你這梨堂園老板的位置也做了多年,是時候換換主子了!”
“今兒我不想難為您,不知道的還說您在薛公館受了委屈,五十大洋,我将梨堂園買下來,你收拾收拾行李趕緊滾出蓉城。”
“若我再見你一次,就休怪薛家不給您面子!”
老者面無血色,急急點頭,不敢有半句怨言,他本以為要搭進去半條命,當下只是賠了戲班子遠走他鄉,已是最輕的懲罰。
他重磕三個響頭,忐忑謝過男人輕饒,縮手縮腳欲趕緊逃命,臨走剎那被身後一道聲音叫住。
薛少卿雙目不威自怒,身姿挺拔魁梧,狠厲注視着老者震聲宣告。
“你告訴梨堂園的,從今往後,他們的老板只有一個!就叫作——沈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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