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矛盾（上）

沈莫言跟汪野往回走時，已經接近午夜，大少爺算頭次吃路邊攤，過足了新鮮勁兒，一路上都狂贊老大爺手藝滿分，叽叽喳喳倒像個小孩。

其實沈莫言并不習慣現在的汪野，與以往總霸道嚣張的模樣不同，如今的汪野，更像把自己的铠甲脫掉，露出最柔軟一面，将最真實的內在都傾囊而出，讓他實在無從應對，措手不及。

甚至他腦子裏閃過個念頭，汪野就是故意做出這樣，只看他狠不狠的下心真去再捅上一刀。

手心被汪大少爺攥在手裏，溫度滾燙的灼人，沈莫言每當面對這人轉過頭來的目光時，哪怕想回應個微笑，都實在勉為其難。

“就要聖誕節了。”汪野突然開口，挑挑眉瞄向他，咧開嘴露出整齊的白牙，聲音裏不乏些孩子氣：“今年咱們要不要去聖誕老人的故鄉過？芬蘭，那雖冷點，但沒蓉城那麽潮濕，正巧還能看看雪景。”

“啊？”沈莫言微怔，像不太聽得懂他的話語，下意識想抽回手，又無奈被緊緊拽住，動彈不得。

他幹笑一下，顧左右而言他道：“去國外嗎？不知道檔期能不能排的過來...去年咱們怎麽過的？”

“去年？”汪野聽他這沒頭沒腦的話，抿抿唇也不知作何表情是好：“去年聖誕節...你正到處跟着我屁股後邊，還跳了天鵝湖，怎麽？忘了？”

“是...是嗎...”沈莫言有些尴尬，不說他還真忘了，原來糾纏汪野就只是去年的事兒，他為何總以為已經過去很久...

果真是他自作孽，莽莽撞撞去招惹對方，現在又後悔什麽巴不得離遠些。不怪汪野走火暴怒，換做誰也都受不了。

“你那時候，又固執又癡狂，我就還沒見過像你這樣傻得笨蛋。”汪野回過身，語氣裏掩藏不住的寵溺，手指輕刮下他鼻頭，隔着呼吸出的白霧，怎麽看畫面也有些氤氲。

“我...”沈莫言聲音卡在喉嚨裏，眼看他走進自己，距離只剩鼻間挨着鼻間，身體仿佛被禁锢般動彈不得。

“緊張什麽？”汪野勾起個壞笑，蕩在唇邊甚是好看的，他手臂穿過眼前男人腰肢，下巴就抵靠在沈莫言肩頭，嗓音裏帶絲雄性特有的沙啞，聽起來心尖也癢癢的。

“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上你了，多早呢？可能演唱會時第一眼，也可能是你酒會裏走向我的瞬間...”

沈莫言抿唇，不敢出聲。

“去年你跳天鵝湖時，其實我後悔了，我以為只要心志夠堅定，就不會被你牽着鼻子走。”他呵笑一聲，像在回憶，接着說：“可連濕漉漉的你，也都那麽撩人，每一處，每一寸，都讓我挪不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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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野緊固住沈莫言身體，說話的熱氣就噴灑在耳旁，宛若每吐出一個字都在親吻般，濕潤而纏綿。

“我...我們快回去吧。”他覺得自己快受不了了，推搡着就想離開，心髒跳得要從嗓子裏飛出來：“你住哪裏？酒店？”

“我哪也沒訂，就住你房裏。”汪野察覺出他的慌張，幹脆賴皮的又使力抱住他，固執的說着。

“不行...”沈莫言想也沒想就拒絕：“這裏是劇組，別人若知道你住我那，得怎麽想？如果傳到記者那裏，更是謠言滿天飛。”

“我不在乎。”汪野起身皺眉，居高臨下的看向他，目光裏像在隐忍：“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怎麽寫，更何況這電影汪氏也有投資，誰他媽敢不要命往外傳。”

“我在乎...”沈莫言聲音輕不可聞，說完便別過頭，不想和他又争辯：“先去酒店再說。”

“嘁...”汪野像是不滿他的态度，咬咬牙還是松開抓緊他的手，跟他轉頭往酒店裏走去。

一路上大少爺像在賭氣，哪怕偶遇劇組的工作人員也沒好氣打招呼，倒是沈莫言笑意盈盈，每個人都問句好。

誰都知道汪野不好惹，誰也都知道汪野惹不得，光看見他的黑臉，都實在躲閃不及，一句話都不敢說便連忙走開了。

沈莫言有些無奈，回頭看他一眼，見汪野聳聳肩一副老子就這樣的流氓臉，覺得好氣又好笑，幹脆直接往酒店裏走，也不理他。

到房間門口時，汪野想跟進去，沈莫言用手擋住，盡量用柔和的語氣說：“你自己去開一間房，別睡我這裏。”

“我為什麽不能睡？”汪大少語氣裏已經是爆發前兆。

“這裏是劇組。”沈莫言感覺自己在教小孩子，腦子霎時有些抽疼，想來狼崽子幼年也沒這麽磨人的：“你必須注意影響。”

“劇組怎麽了？我還是汪野呢。”汪大少完全不聽勸，直接打開他手就要往裏走，邊走邊說：“我今兒就看看誰敢在我背後嚼舌根，老子弄不死他！”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沈莫言閉眼揉揉自己太陽穴，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劇組裏認識的不認識的，少說也有一百多人，背後怎麽說你憑什麽來控制？我是來拍戲的，不是來度假！”

“那我現在就去把電影買下來，總可以吧？”汪野像不懂他在較勁什麽，火氣瞬間也上來：“你說那麽多還不是要躲我？就不想跟我一塊睡對吧？！找哪門子的爛借口！”

“我懶得跟你說那麽多，出去！現在就出去！”沈莫言頭次在他跟前生氣，好看的眸子都蒙上層怒意，一手打開房門，一手指着外邊，擺明不想再糾纏。

“我就不走！”汪野痞氣一爆發，上前兩步就将門“砰”的關上，抱胸站在男人跟前虎視眈眈道：“老子看你今天要怎樣！想趕我出去，沒門兒！！”

“行，你不走，那我出去總可以了吧？”沈莫言實在惱了，一百年都沒遇見過這麽不講理的，幹脆回頭去把房間裏行李提上準備自個兒出去住。

汪野一把攔住他，堵在門口，眉眼都急的冒火：“你出去做什麽？這本來就是你的房間，跟我一塊你就難受成那樣？”

“對，我難受，所以我自己出去開房間。”沈莫言目光裏全是怒氣，伸手就推開他，已經不想再跟他多說，怎麽說反正也說不明白，還不如各走各路。

“夠了！”汪野搶過他手裏行李箱，腦門上青筋暴起，使勁兒呼吸才能平息自己怒氣，壓低聲線說：“你繼續住，我出去，不吵你！”

就像這幾個字已用光他力氣，汪野脫手把行李箱一扔，轉身往門外走，拳頭都捏得咔咔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轉身吃人般，呼吸的每口空氣都夾雜着猙獰。

他打開房門，回頭再看沈莫言一眼，這個男人從始至終臉上都冷靜的可怕，就像把所有感情都褪去，如今再面對他，只剩天生骨子裏的淡漠。

“沈莫言。”他開口，每個字卻說得異常艱難：“到底我做錯了什麽...會走到這步？”

沈莫言擡頭微怔，汪野在說完這句話後似乎放棄掙紮，轉過頭不再看他，筆挺的走出房間，門“砰”一聲，再次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