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下場

女人卸了妝的臉上一片蠟黃，一點都看不出曾經是那個豔冠天下的陸可可。她縮在車子的角落裏，嘴唇沒有絲毫血色，神情驚慌地左顧右盼，時不時發出神經質的抽氣聲。她的手指抖得不成樣子，好不容易撥通電話：“陽陽……快接電話……陽陽……”

“媽？這麽晚了你……”

“陽陽，我是媽媽！”不等電話那頭的安文陽說完，陸可可尖聲變調的聲音瞬間打斷，然後又似乎發現什麽可怕的事情，将身子蜷縮地更緊，壓低聲音道，“陽陽，快來救媽媽。”

安文陽最近忙得焦頭爛額，根本就無暇關心陸可可的狀況。他們的感情并不怎麽深厚，但是安文陽很清楚陸可可并不是會為了一點小事就驚慌失措成這樣。畢竟是自己的母親，他不能丢下不管。

他皺着眉頭問道：“媽，你在哪裏？”

陸可可快速報出一個地名：“我在地下車庫，你快點過來。”

那是a市一個非常有名的地标建築，囊括了超市、百貨、辦公、酒店等等多種功能，人流量非常大。

安文陽不奇怪陸可可會去那裏，他奇怪的是那棟樓的地下車庫怎麽會出問題。他從床上坐起來，無視一身的痕跡，看着扔在地上皺巴巴的衣服微微皺了皺眉，還是拿起來一一套上。

“寶貝兒，你要去哪裏？”床上的另外一個男人被燈光吵醒。

安文陽理都沒理，關上了門。

男人皺着眉頭咒罵了一聲，忽然起身，悄悄跟在安文昊身後走了出去。

安文陽快步走了兩步，又因為後面的不适，無奈地減慢了速度。最近他壓力太大，剛才有點瘋狂了。他現在所在的地方距離陸可可不遠，趕到地下車庫也就是十分鐘的時間。車庫太大，剛才陸可可并沒有說車子的具體位置，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在靜谧的廣闊的空間裏面格外驚心動魄。

陸可可驚喘了一聲，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機，看到安文陽的名字才接起電話：“陽……”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

安文陽皺眉按掉一直撥不通的電話。剛才有手機鈴聲，聽音樂應該是陸可可的。他打着方向盤循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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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可可張了張嘴，才勉力發聲：“你是誰？”

“我是誰，你聽不出來嗎？”

陸可可短促地驚叫一聲，把手機扔到一邊。她驚恐地瞪着手機亮着的屏幕，像是那上面會爬出來一個厲鬼。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分明是……

但是，扔掉手機并沒有用。下一刻，面容俊美的青年出現在車窗前。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全部的血似乎都從額頭上的傷口處流了出來，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上。在青年走過的時候，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血腳印。

青年的表情有些陰沉，眼中卻透着一絲玩味，對着車內的陸可可問道：“聽不出來，看得出來嗎？”

陸可可終于忍無可忍地失聲尖叫：“安文昊，你已經死了，死了！”

安文昊繼續往前走：“是啊，我已經死了，被你的好兒子給殺死了。”

人害怕到了極點，往往會産生一些截然相反的情緒。陸可可的心理素質不可謂不高。她之前擔驚受怕了好幾天，一直覺得自己被人跟蹤，身邊的各種設備總是出故障，冰箱裏的東西會莫名脫水，連別墅裏的花草都在一夜之間枯死。她已經不敢再繼續在家裏面住下去，只能來到a市找将安文陽。

現在，一切的源頭都已經出來了。她突然就不怕了，不僅不害怕了，而且還尖聲笑道：“安文昊，你也有今天？陽陽能殺死你第一次，我就能殺死你第二次！”

說完，她發動車子，将油門一腳踩到底。性能極佳的跑車如離弦之箭撞向安文昊。

“嘭！”

車子與車子相撞的聲音在停車場內像是一聲驚雷。周邊車子的警報聲瞬間就響了起來。這麽大的動靜很快就引來了大廈的保安。沒過一會兒，大廈門口停滿了警車，有醫護人員将陸可可擡上擔架，在經歷了短暫的搶救之後，宣布搶救無效，死亡。

另外一邊和陸可可相撞的車輛，赫然是安文陽所開的那輛。相撞的車頭已經完全變形，但是奇怪的是，車裏面沒有任何人。

安文昊冷眼看着一輛非常普通的黑色汽車，在警方撤離之後開出了停車場。車內，駕駛的司機正是之前和安文陽春風一度的男人。他現在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任誰發現剛才還熱情如火的床伴，現在支離破碎地躺在自己的後車座上，都不會淡定。更何況，車後座上還有個更加不正常的男人。

施緯的手邊放着一把槍。他把安文陽小心翼翼地抱在腿上，手指輕輕梳理着他被血浸濕的頭發：“noel，別怕，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回到a國。那裏不會有人再阻止你和我在一起。”

“noel，我終于找到你了。我知道你不會這麽容易死的。”

“noel……”

司機終于忍不住爆發了：“安文陽的英文名字不叫noel，他叫gosse！”

施緯慢慢将頭擡起來，奇怪地說道：“我當然知道安文陽叫gosse，但是這和noel有什麽關系？呵呵，gosse不過是noel的替身罷了。你知道的，他們長得有一點像。”

司機幾乎崩潰。他知道什麽，他什麽都不想知道！他現在無限後悔，幹嘛大半夜去跟蹤安文陽。沒錯，安文陽是他碰到過的最合心意的一個，但明顯不是他能夠駕馭住的人。要是他沒多事到去跟蹤，就不會目睹安文陽被撞死，更加不會被一個怪人挾持着……裝屍體，還要裝去碼頭。

車內的兩人一屍體，根本就不知道，安文昊正坐在副駕駛位上托腮看着，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呼出來的氣朝着司機吹了過去。

司機感覺到耳畔一陣陰風，感覺頭皮都在發麻，低聲喃喃：“一定是空調一定是空調一定是空調。”

半夜，通往碼頭的公路并不十分安靜。各種集裝箱卡車在路面奔馳。

幾輛警車停在一個不起眼的路邊，四車道的馬路已經設置了路障被封鎖。他們是在抓最近越來越嚣張的超載和亂倒渣土。

裝了施緯他們一行的車子被攔下來的時候，交警只是打算走個過場，反正不會有那麽“好運氣”抓到酒駕的。

“駕駛證和行駛證拿出來看……”交警的話還沒有說完，頓時感覺到不對勁。濃重的血腥味從打開的車窗裏面傾瀉出來，然後他的視野裏就多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嘭！”施緯開槍的毫不猶豫，轉而将槍口對準司機，“走。”

司機幾乎吓尿，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身後一堆警車拉響了警報，跟了上去。

自始至終，沒有人對倒在一邊的交警有所表示。事實上，他們就看到一輛汽車停下來，然後對空開了一槍。

鴻疇站在路邊，手指微微一彈，一抹被他從路邊勾來的交警的鬼魂瞬間被一層金光籠罩，片刻後踏入輪回道。

至于他手上的另外兩個魂魄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陸可可和安文陽的臉色十分猙獰。他們的身上幾乎被星羅鬼絲覆蓋，灰色纖細的絲狀藤蔓一根根紮根在他們理應沒有實體的身體上，緩慢地吸收着養分。

鴻疇看了一眼，手掌一握，另一手則對着虛空做了一個撕的動作。空間中露出一道口子，隐約可見裏面的飛沙走石。那是鴻疇之前所幸最大的收獲，一個敗落的秘境。為了激活這個秘境，他才在當初引來天雷劈打。現在這個秘境內，萬物還沒有開始衍生，裏面只有一絲雷電之力。

他閉合了空間，看向遠方：“還差一個。”

安文昊看着施緯的樣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完全無法理解施緯的想法，當然他身為一個正常人，不理解一個蛇精病的想法是對的。他也不想搞明白。

司機的車子性能或許還不錯，但是車技也只是普通，很快就被警車給圍了起來。鑒于車子內的人持有槍械，交警一時間并沒有過于接近，而是開始喊話。

“師兄。”

施緯看着忽然坐起來的“安文昊”，眼中充滿了驚喜：“你終于肯跟我說話了！是不是很疼？對不起，是師兄沒保護好你。”

司機驚悚地看着施緯抱着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說話，咽了一口口水，悄悄地把手放在門把手上。

施緯的眼睛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司機的小動作，他的眼裏面全心全意只有安文昊一個人：“上次是gosse給我下藥，我并沒有想撞死你的。放心，我沒有放過那個害死你的兇手。他以為證據全部都銷毀了，其實我把證據都搜集了起來，我還把他的公司給弄垮了。”

司機震驚地消化剛才聽到的事情，發現自己完全消化不了！他把心一橫，開了車門就滾了出去，一路向着交警的方向連滾帶爬哭爹喊娘：“警察叔叔，救命啊！車裏面有個變态！”

安承運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三個小時候後，他見到了施緯。

施緯身上被血浸濕的衣服已經換了下來，抓捕的過程中他沒有任何抵抗。在他的眼裏，安文昊一直在他身邊，根本就不會是那具破破爛爛的屍體。

安承運知道這個人是安文陽的男朋友。兩個人在一起十多年，安文陽雖然死了，他還抱着安文陽的屍體不放。安承運覺得無論如何，哪怕是看在安文陽的面子上，施緯這個人他還可以幫一把。

施緯看了一眼安承運，聲音很平靜：“gosse死了嗎？”

安承運點了點頭：“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他經歷了兩次。他的兩個兒子都沒了。

施緯忽然輕笑出聲：“真好。我終于給noel報仇了。”說完，他就轉身離開，并沒有再和安承運多說一個字的意思。

安承運被這麽一句話給驚呆了，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施緯只剩下一個背影：“等等，你什麽意思？把話說清楚了再走！”安文昊不是出意外死的嗎？怎麽會扯到報仇，又怎麽會和安文陽扯上關系？

施緯轉身忽然又看了一眼身邊的空氣，說了一個地址：“那裏是我和noel的家，地下室裏面有答案。”

當天晚上，施緯被發現死在看守所裏，全身沒有任何傷痕。

鴻疇的臉上滿是冰寒：“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