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二十

安承運再次出現在安文昊面前的時候,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時隔一個月,他的身上已經沒有半點原本的成熟魅力,而是透着難以遮掩的暮氣。

安文昊眨了眨眼。他不太明白現在安承運來是幹什麽,畢竟來了也不說話。他只能拿着白開水招待人。

安承運默默喝了三杯白開水,又一言不發地走了。

他最近的心很亂,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在查明事情的真相後,他甚至不敢跟他的父親和妻子說。他該怎麽說他視為繼承人的長子,竟然被他一直喜愛的次子給殺了?

這單純是安文陽的錯嗎?

他身為一個父親,卻無法這麽簡單地推卸責任。這一切的根由都在于他。如果不是他的花心,安文陽根本就不會存在,更加不會讓他失去他的長子。

他恨自己沒有教好安文陽,恨自己花心濫情。是的,他恨自己。

到安文昊這裏來,是下意識的,他自己根本就沒意識到要做什麽。甚至見面了之後,他都沒好意思說讓他認祖歸宗的話來,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鴻疇皺着眉頭看着安文昊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是說好不去想了麽?”安文昊現在這具身體根本和安家沒有任何關系,根本就談不上什麽血緣親情。

安文昊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麽,或許是見了父親難得的老态,心裏面有些觸動。他擡頭看着鴻疇:“今天早點關店,我們去買菜做好吃的。”

鴻疇自然沒法不同意,偶爾他還是願意寵一寵安文昊的,只是偶爾,嗯,偶爾。

買菜的地點當然還是鴻疇常去的那個菜場。安文昊這回往裏面走了兩步,結果還是被各種氣味熏得退了出來:“我在外面等你。”

鴻疇無奈,只能任他去。

奶茶鋪不能去,他還記着上次被捏紅的臉。

“放我出去魂淡哈!”

“馬噠好疼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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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死你咬死你哼!”

安文昊開始只是覺得這人說話的詞尾有些獵奇,循聲看過去的時候,卻看到一只灰毛小狐貍,正抓着咬着扒拉着鐵籠子。

一個山民打扮的中年人叼着一竿煙槍,對着圍觀的人忽悠:“這是家裏面養的土狗崽子,可兇了。”

小狐貍沖着山民叫:“你才是狗嗷!”

安文昊的表情裂了。為毛一只狐貍會說人話?他這是碰到狐貍精了嗎?可是狐貍精為啥長辣麽醜,灰不溜丢的還一身的絨毛。難道狐貍精勾引人是靠賣萌?

中年人還在忽悠:“這狐貍狗,有點串串。現在還小呢,就一個毛團子。”

“看家護院打獵都行啊!”

等安文昊走過去的時候,小狐貍已經蔫吧了,尾巴尖上一撮白毛都不怎麽精神。

“狗狗多少錢?”

中年人左右一看,再低頭才發現蹲在籠子前面的少年。安文昊也就是一張臉看着精致,身上穿的戴的也就是普通。想當然,菜場這種地方也不會出現什麽富家公子,中年人斬一刀的心是有,不過胃口比起安文昊料想的要小得多。

“小同學誠心要,大叔也不給你說虛的。一百五十塊錢拿走!這籠子一塊兒送你。”

安文昊伸指頭戳了戳蔫吧的小狐貍:“它都不動了,不會買回去就死了吧?”

“絕對不會,這狗兇着呢!你看。”說着,中年人就拿一根樹枝去戳狐貍。

狐貍猛地轉身回頭,一口就把樹枝咔嚓成兩截。

中年人看着手指粗的樹枝上的斷口,額頭上滴下兩滴冷汗。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別看他們住在山裏面,可是現在的山上面連條蛇都少見,野生動物之類只能到真正的老林子裏面找。這年頭還能有什麽獵戶,有這點力氣還不如進城打工去了。他逮着這小家夥還是因為踩了老鼠夾子。幸虧趁着這小崽子只會嗷嗷叫的時候扔籠子裏了,否則……自己的手指頭可不一定有樹枝結實。

中年人在額頭上抹了兩把,把樹枝的斷口沖着安文昊遞過去:“小同學你看。”

安文昊點點頭,沖着籠子裏的狐貍又看了兩眼,嫌棄道:“這麽兇,肯定會被咬。”說完他轉身就走。

中年人趕緊說道:“這不是不熟悉嘛!養熟了就不會咬了。看家守門可好了,小偷絕對有進無出!”

安文昊想了想自己家的山洞,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看門狗是用不到的。就是用得到看門狗,也用不到看門狐貍。最近要開公司,要建工廠,手頭緊,還是算了。

“一百,一百拿走!”

“八十!八十怎麽樣?”

安文昊回頭:“二十。多一分我都不要。”

鴻疇買完菜出來,看到自家小火苗正在和小狐貍說話玩:“你剛才不是話很多的嘛,現在怎麽不說了?”

狐貍把腦袋埋進肚子裏,不吱聲。

“你吃什麽的?雞嗎?還是老鼠?生的還是熟的?口味要清淡一點還是能吃鹹的?狗糧能吃嗎?”

狐貍的兩只耳朵往後一抿。

“我家很大噠~住在山裏面,有一個山頭。你會捕獵……啊,還那麽小,還是算了。連個人都能把你抓住。”

“喂,你別不說話啊,剛才我聽到你說話了。”

“跟我說說狐貍精呗?你會變成人不?叫啥名字?”

“阿昊,買了只狐貍?”鴻疇的眼睛冷冷掃過籠子裏裝死的狐貍。

在鴻疇開口說話之前,狐貍根本就沒發現鴻疇的到來,只是被看了一眼,它突然全身就炸起,弓着背呲着牙緊緊貼着籠子的一角。但是因為受傷的後腿,沒一會兒它就摔倒在地。

安文昊看了看鴻疇,眨巴眼:“嗯,我能養它嗎?”

鴻疇:“不能耽誤正事。”對鴻疇來說,唯一的正事就是修煉,尤其是雙修。

只是安文昊還沒意識到這一點,完全不做考慮就同意了:“嗯。”他還沒養過寵物呢。

狐貍縮在籠子裏,晃晃悠悠被新主人一路拎回了大山裏。夜色下,狐貍的眼睛散發出亮光,像是兩盞小燈泡。它低頭舔了舔受傷的爪子,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結果會是什麽。其實比起它那些兄弟姐妹來說,它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它已經活了二十幾年,不知道為什麽自出身起就開了靈智,但是也不長個兒。

分窩的時候,兄弟姐妹都走了,留下它繼續跟着媽媽。結果媽媽死了,它只能一只狐貍生活。

少年人的嗓音将狐貍的回憶打斷:“我放你出來,不能亂跑知道嗎?”

狐貍看了一眼少年人,有些認命地點點頭:“嗯。”這個山洞讓它感覺到很舒服。它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全身都像是被沖刷過一遍一樣,每一根毛都酥軟了的感覺。

安文昊彎了彎嘴角,遞過去一個果子:“吃不?”

狐貍低頭聞了聞,咔嚓啃了一口,兩三口吃光,連個核都沒剩下:“好吃!”

安文昊其實只是遞過去逗着玩的,沒想到狐貍竟然饑不擇食到了這種地步:“好可憐,一定餓壞了吧。”都吃素了。

狐貍餓了兩天,吃了一個不大的果子竟然已經飽了,還有點撐。它擡頭看了看處處透着不可思議的山洞,不敢亂走,找了個地方團起來消化。

安文昊看了看,爪子還沒摸到狐貍軟軟的毛,就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鴻疇給扣住了。

鴻疇:“吃飯了,髒兮兮的別亂摸。”一只最低等的靈獸就能讓他的小火苗這麽高興,真是委屈了他。這個世界之力太過強力,就連他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回到仙界。但是他那個捕獲到的空間倒是可以好好開發一下,到時候在裏面飼養一些靈獸也未嘗不可。

安文昊對于正常人類的食物還是很積極的,眨眼間就把狐貍忘記在了腦後。

鴻疇頭也不回往狐貍身上丢了個清潔術。

可惜,狐貍的一身灰毛還是灰毛。

第二天,安文昊收到了一份豪禮——鄧逸明帶着安文昊直接就把經緯科技公司給讓渡給了安文昊。

具體內容鄧逸明也沒有多說:“這是安總的意思。公司的名字肯定需要改掉,裏面的辦公設備還可以用一下,裏面的工作人員您随意篩選。我帶您認識一些人,一會兒我們再去工廠看一下。”

安文昊大概明白。施緯已經沒了親戚,就算有一些拐彎抹角的親戚,之前他挪用公司公款的行動也足以将他告上法庭。安文陽和陸可可都死了,剩下唯一能繼承這家公司的人就剩下安承運。安承運肯定不會将這麽一個公司看在眼裏,但是拿着也堵心。索性他們之間的合作剛好需要建立公司,還不如把這家公司友情價折算進第一期投資裏面。

這确實比自己全部從零開始要方便一些。安文昊倒是不看重這些機器設備,他看重的是裏面的人。

經緯科技原本的辦公地點分為三塊。在市中心的辦公樓都是一些辦公人員;研發人員是在郊區的實驗室;另外還有一個工廠。

得知經緯科技有人接手,大部分人都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說白了出來打工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賺錢麽?換個老板有什麽要緊,能把公司扶起來就行了。他們不認識新老板,但是幾個高管對鄧逸明還是很臉熟的。能讓鄧逸明陪着,新老板的年紀還那麽小,這背景絕對不小。更何況新老板的名字跟以前的老板還那麽像。

“麻煩鄧總陪了我一天,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好了。”修理鋪可以正式停掉了。邁佧和顧成業也該正式踏上社會鍛煉鍛煉。

鄧逸明說了兩句客氣話就走了,畢竟他并不是什麽閑人。

他一走,氣氛頓時就放松了下來。

安文昊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叫上幾個經理進來了解一下公司情況。

會議時間并不長,安文昊也并沒有不好相處。幾個經理心頭的忐忑漸漸消去,等他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有心情說說八卦了:“新老板年紀不大的樣子。”

“是啊,還帶着寵物一起來,好可愛。”

“看長相,看名字,會不會是前面老板的弟弟?”

“不是。”安文昊摸着狐貍毛,看着幾個愣住了的經理,“以後下班時間再說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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