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血獵無所謂地笑着,抱拳道:“卑職魯莽,望丞相贖罪。卑職奉命追捕一個逃犯,還請丞相大人看在元将軍的面子上,務必配合卑職。”

“哦?怎麽個配合法?”安逸之淡然地盯着血獵。

血獵如獵豹一樣銳利的雙眼迅速掃過花園裏的每一處,嚴謹地說:“只要丞相大人允許禁衛軍搜查整個後花……”

“放肆!”

安逸之此時的神情極度威嚴,完全沒有在朝堂之上面對皇帝時的溫和。他冷冷地看着血獵,溫文爾雅的面龐變得冷酷陰沉,“這裏是相府,本相位居一品,豈容你一個小小的四品副将放肆。想要搜查相府,就去請聖令吧。否則,本相會以擅闖相府之罪處置你。”

血獵與安逸之兩相對立,一個冷硬狂野,一個溫雅薄怒。

血獵忽然笑了,為了抓一個逃犯而得罪安丞相,并非明智之舉。萬一安逸之真的在朝堂上借此參将軍一本,很可能會引發聖怒。思來想去,血獵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一層乳白色的霧氣從血獵抖動的袍服下散出,像是一波波的海浪,襲卷了花園的每一處。借此內之氣搜尋,最是明智。

安逸之可以阻止,卻沒有開口。開口非但改變不了血獵出手的事實,反而會坐實花園內藏匿逃犯的實情。

所以安逸之不動聲色,倒要看看這個血獵能搜出什麽。血獵撤回內力,眉宇間隐沒一絲疑惑,明明感覺到了莫從寒的氣息,卻沒有搜出來。真是奇怪。

“血獵,你已經放肆很久了。明日朝堂之上,本相少不了要在聖上面前好好的與元孤風談一談這件事,還有你這盡職盡責的精神。”安逸之盯着血獵,雙眼裏迸發着冷光。

血獵自知今日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令安逸之滿意,可是,莫從寒到底躲在哪呢?他對安逸之抱拳行禮,“丞相息怒,卑職只是職責所在。如果您覺得這樣是冒犯了您的威嚴,那好,明日朝堂之上,卑職會當着聖上的面,向您請罪。今日,恕卑職無禮,卑職先告辭了。”

血獵一行人雄糾糾氣昂昂的來了,又像一陣疾風般的撤退了。安逸之拂了拂袍子,朝管家使了個眼色。

管家明了的退下,看來相爺這個後花園,必然是來客人了。他按照相爺的吩咐,将丞相府上下封閉起來,以免血獵折回。

安逸之目光幽幽地望着安靜的草叢,忽然将視線平移向上。那道影始終不動,難怪血獵會搜不到,那人明明在樹上,當然不會在草叢裏巡查到。“你下來吧。”

黑影輕鴻般的落地,直接跪在了安逸之的面前,“卑職莫從寒,拜見安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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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之平靜的将莫從寒扶起來,卻見他雙唇幹裂,臉色煞白,腹部的衣料染有大面積血跡。“你受傷了?快坐這。”

莫從寒連忙拒絕,“卑職不敢。”

安逸之将莫從寒強拉坐在椅子上,盯着他有些渙散的眼睛,“莫從寒,你曾經是公主殿下的貼身護衛,後被陛下賞識,做了禦前侍衛。為何,淪落至此?你與元孤風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莫從寒捂着腹部,傷口邊的血液早已凝固。昨晚他與血獵大戰了一場,由于先前被元孤風的刀氣和疾風的劍氣所震蕩,內力無法充沛調度。遂那一戰,他差點死在血獵的手上。

腹部的傷隐隐作痛,莫從寒的臉更加慘白,他卻凝重的對安逸之說:“皇宮裏,有人要謀害皇上。”

“什麽!”安逸之震驚失色。

黃昏的光華灑在她的臉頰,很溫暖,很柔和。山峰下的道路很清晰,只要翻過了這座山,就是西域的領土。

前幾日這裏還霧氣昭昭,今日臨近一瞧,霧氣卻不見了。

百裏晴遷喝了一口酒,目光幽幽地望着前方隐隐若現的輝煌世界。那裏,就是西域的幡城。

他們離開了中原的國界,與邊疆的城池擦肩而過。滿地的黃沙,在他們的眼中,映着昏黃的落日之光,像一粒一粒的金子,堆積成炙手可熱的金山。

從豐州出發一直到相陽,他們用了七天的時間。從相陽奔出邊關至此,已經是半個月後了。可是,這一路上,柳長歌總感覺有人在跟蹤他們。會是她的錯覺嗎?

“這一路上你始終都在向後看,長歌,我知道你心中的疑慮。我們先走吧,後面的事情,雲海會處理。”百裏晴遷看了長歌一眼,翻轉缰繩,駕馬朝前路奔去。

柳長歌緊随其後,她好奇的向後看了一眼,司馬雲海的身影慢慢的遠去。她始終陪在晴遷的身邊,一路上很平靜。可她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離宮久了,她很想念父皇,不知父皇是否安好。

司馬雲海的馬在平靜的吃着草,他優雅的端坐在馬背上,目光始終凝視着一個方向,忽然說:“梵音姑娘真是有毅力,半個多月了,不在乎風餐露宿,依舊锲而不舍的追随。從中原到西域,不遠萬裏,在下真是佩服你的執着。”

岩石後方,洛梵音緩緩地走出來,盯着司馬雲海,“我是跟蹤了又怎麽樣,百裏晴遷一早就發現我了,可她卻默許了我的行為啊。我與百裏晴遷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你以為我想管嗎,我懶的管你的事。晴遷之前只是無視你而已,可你的目的始終是不純潔的。我能夠容忍,不代表另一個人能夠容忍。于是,晴遷還是不悅了。你的行程,也将就此結束。”司馬雲海的眼中劃過一抹暗光,身姿騰空而起,天空劍光缭繞。

洛梵音的黑眸裏映入了一串串的劍光殺氣,看來司馬雲海是跟她動真格的了。她飄飛的身體迅速後退,發絲逆風紛飛,纖長的指在玉簫之上輕盈滑動。曲調上揚,洶湧的內氣從曲中擴散開來。

雲海劍的劍意宗旨就是,破天雲闊海之威,呈驚濤駭浪之勢。劍影的斑斓像是天空上的雲,銳利的劍光背後,是一雙如深海般的深邃瞳眸。

縱劍劃破長空,将無雲萬裏的廣廈蔚藍,添上了一道璀璨的銀虹。簫聲截然而止,洛梵音的身影在劍光裏散去……

這裏是幡城,西域與中原邊境交界處。

一男一女,身穿白衣。白衣如雪,墨發玉顏。在皎潔的月光之下,她們的容顏好似綴上了淺淡的華光。一颦一笑間,風韻典雅,優美動人。

幡城最有名的酒樓當屬闕雲樓,此酒樓不單單是飲食之地,它出名就在于,它很雅致。雅致的場所在西域并不多見,而這闕雲樓的老板卻是個中原人。

他是唯一一個在西域領土中立足的中原人,至于□□,百姓們所知曉的便只是闕雲樓的老板與王族的一位高官有交情,所以才允許在西域領域內做生意。

“闕雲樓,很風雅的一個名字。看到這個名字,我感覺自己不是身在異族他鄉,而仍然在中原。”柳長歌望着酒樓上方的匾額,微微一笑。感覺這種氣氛似曾相識,很舒适,很輕松。

百裏晴遷開玩笑說:“你和闕雲樓有緣,所以千裏來相會啊。”

“它只是一個酒樓而已,我和一個酒樓有什麽緣分?要說緣分,我和你的緣分才是上天注定的吧。”柳長歌挽住晴遷的胳膊,很親密地貼近她。

百裏晴遷只是淺笑而已,折扇一展,帶着長歌走進了闕雲樓。

夥計熱心招待,酒菜很快上桌,司馬雲海這才姍姍來遲。

三人坐在一桌,柳長歌慢嚼細咽的吃着,百裏晴遷喝了口酒,展開折扇,低聲問司馬雲海,“你把她怎麽樣了?”

司馬雲海微挑一下眉,柳長歌可能是餓了,所以她專注着吃,并沒有注意這邊。他對晴遷說:“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從雲海劍下逃脫。你放心吧,我很憐香惜玉的。”

“你憐不憐香惜玉,關我什麽事?我放什麽心?”百裏晴遷玩味地盯着他。

司馬雲海讪讪一笑,舉杯飲茶,“追求者默默無聞的跟了一路,你應該很有成就感才對。”

“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論,好嗎?”百裏晴遷瞪了他一眼,夾了塊排骨放在長歌的碗裏。

柳長歌盯着排骨說:“你們兩個的聲音可以再小一點,這樣,我就真的什麽都聽不見了。”

意思就是,他們二人的對話,柳長歌聽得一清二楚。

什麽憐香惜玉,什麽追求者,什麽成就感的。什麽跟什麽啊!跟蹤者除了洛梵音,根本不會有別人。用手指想都想到了!

百裏晴遷握住長歌的手,“回房再說。”

柳長歌無奈一嘆,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百裏晴遷沒有看司馬雲海,而是拉着長歌直奔二樓客房。

司馬雲海望着兩人的身影,忽然将視線轉移,盯着天空上的明月。此時此刻,他只能孤獨的暢飲,別無他法。也許這一路,他的心已經疼的麻木了。

兩人恩恩愛愛的,他又不瞎!

關閉房門,百裏晴遷放開了長歌的手,卻被長歌一把抱住,“晴遷……”

百裏晴遷摟住長歌的腰,借着昏暗的燭光,端詳她的容顏。“凡事都不要看表面,洛梵音的目的不是我。她是想跟蹤我們來西域,探尋天象棋局的秘密。”

“她怎麽會知道天象棋局?”柳長歌吃驚地問。

百裏晴遷将長歌打橫抱起,走向了床榻,“你忘了嗎,之前在第一棋莊,我們的言語曾暴露了天象棋局四個字。西域王族舉辦的曠世棋局,根本瞞不住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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