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柳長歌眉頭深鎖,其實她根本不想管這件事,她現在憂心的是父皇。若非晴遷元氣大傷,她是不會在天一閣駐留這麽長時間。

西域之事,就像一場不相幹系的噩夢。柳長歌再也不想回憶了,而今,只要晴遷恢複如初,她便快馬加鞭,立刻趕回皇宮。

不能再讓太子逞勢了!

安逸之瞟了眼莫從寒,莫從寒再次出言提醒,“公主,涉及皇室血脈,您不能姑息。”

“姑息?”柳長歌不明所以的看着莫從寒,眼中的光澤有些別樣,“這兩個,從何而來?”

莫從寒忽然跪在長歌面前,凝重地說:“公主,難道您一點也不氣憤萱妃的行徑嗎?兩個月的身孕,那意味着什麽呢。您想到過皇後嗎?”

柳長歌明白莫從寒的意思,他是在替母後打抱不平,不過,父皇是天子,是一朝之君,天下的王者。他怎麽可能只有母後一個女人?

柳長歌伸出手,示意莫從寒起身。“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萱妃既然是父皇的妃子,她盡一個妃子的職責,并沒有什麽不對。需知,朝政壓力很大,父皇也是需要有人幫他分擔的。”

“那萱妃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安逸之覺得還是有必要請示公主,這涉及皇室血脈的問題。

如今的趨勢已經不容公主猶豫,太子勢力擴張,滿朝文武都是元孤風的爪牙,他已經執掌皇朝半邊天了。如果公主此時不出面,那就再也沒有出面的時機了。

至于萱妃,萱妃懷孕的消息恐怕陛下還不知曉。此時此刻,萱妃的性命,只交由公主來決斷。她想要萱妃的孩子生下來,萱妃就會平安的誕下子嗣。如果公主不同意,萱妃的命,也就不用留了。

現在看來,多一個皇子,就多一個敵人。太子,就是個例子。

并非心腸狠毒,只是這種争權奪利的事情,容不得眼裏沙。莫從寒如此想,安逸之更是這樣想。就是不知公主,是否想到這呢。

看着伏在腳下的萱妃,兩個月了,她的肚子已經有略微的突起形态,可以看的出,她過的不好。柳長歌留意到,萱妃的臉色很蒼白,是長期缺少營養所致。

之前的事情她聽說了,那個假扮萱妃的女人到底是誰,她也已經知曉。都過去了,一切都成為了過去。

如果換做之前,在不了解母親的心意之前,柳長歌或許會對父皇的所作所為感到痛心與失望。可是如今,她已經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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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公主的吩咐,萱妃不敢起身。她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她只想保護腹中的孩子。唯有用卑微的姿态來面對皇朝的第一公主,因為她始終覺得,對不住皇後。

可是那夜……陛下突然要……作為妃子的她,怎敢拒絕?她知道,如果公主一旦知曉這件事,一定不會放過她。

她抱着必死的決心,放低姿态,哀求,“公主,我只求,您能夠讓我的孩子平安出世。那時,您就算賜死我,我也甘願。”

柳長歌用手指摩擦着茶杯的邊緣,斜面迎來一陣風,很柔和的風。

柔和的風将那個潇灑的女人帶到了涼亭中,她靜靜的靠着柱子,素手托着酒囊,淡雅地瞧着長歌。

柳長歌心中一蕩,莞爾一笑,問萱妃,“你覺得,我是個濫殺無辜的人嗎?”

萱妃愣住了,卻還是不敢擡頭,“并不是,您是皇朝的公主,陛下最寵愛最信任的人。只是……”

柳長歌笑問:“只是什麽?”

萱妃鼓足勇氣,擡頭看着長歌,“只是現在,太子的所作所為讓您不在相信姐弟情分,更不會允許,有第二個太子存在。”

安逸之與莫從寒對視一眼,這個萱妃倒是很明事。如果她以無理取鬧的姿态來面對這件事,估計公主就不會如此平靜了。公主的心思,只有公主自己才明了。

晴遷今天好像喝了不少酒,一直在喝。柳長歌輕嘆一聲,自己不在她身邊,她總是偷酒喝。喝的醉醺醺……

“人生就像一場夢,夢有可能是真實,現實也有可能是虛幻。”柳長歌用食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輕輕勾勒,“殺戮的世界不屬于你我,更不該存在于身邊。”

柳長歌起身,來到晴遷身邊,見她正眯着一雙醉眼對自己微笑。長歌牽起她的手,不禁輕嗔:“和我在一起不準再喝酒了,陪我去桃園。”

百裏晴遷笑的淡雅,“好,一切都聽你的。”任由長歌拉着她,走向那美麗的桃林世界。

安逸之望着兩人的背影逐漸消失,才連忙看向桌面。莫從寒的表情很深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看着桌上的“生”字。仿佛每一筆的勾勒都很有意境,那是用心情寫出來的。

萱妃的一顆心,總算是着落了。對着公主消失的方向,感激的叩拜。這條命保住了,皇兒,你的命也保住了!

或許柳長歌對太子的所作所為感到很失望,她一直在給太子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太子仿佛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聽信元孤風的話,傷害父皇。

“你的身體怎麽樣了?”柳長歌輕聲問,晴遷的臉色好像有些好轉,不知道內力恢複了沒。

百裏晴遷卻笑着說:“如果你讓我喝酒,我想我的內力會恢複的更快。”

柳長歌斜眼盯着她,“喝酒會讓你體內的血液翻騰,加速血液流動。據我所知,內力是用氣血牽引的,你若不好好穩定氣血,如何恢複如初?別想蒙我。”

百裏晴遷微微一怔,不由得将長歌摟緊,“你怎麽知曉這些?”

柳長歌神秘一笑,絕對不會告訴晴遷她是看醫學的書籍才知曉的。身邊的人是醫者,她怎會對醫道一竅不通。多多少少也會看一些的。

百裏晴遷盯着長歌的模樣,無奈的笑了,“告個別嗎?”

柳長歌嘆道:“告別,但是,舅舅自從回來就一直閉關。也許母後的事情令他心傷,不知曉天泉晶心到底有沒有傳說中那樣神奇的效果。”

百裏晴遷輕輕的撫摸長歌的發,感受柔軟,與芳香。溫柔地說:“再住一晚吧,明天我們就出發回京。”

“嗯。”柳長歌安心的靠在晴遷的懷裏,與她一起看着庭前花開花落。秋季,繁花凋零的季節。但天一閣這裏,卻仍然如初春般,美不勝收。

皇陵不适合母後,母後就應該生活在無憂無慮的世界裏。讓花的海洋将她包裹,愛人,相伴在身邊。

夜晚是沉醉的開始,也是纏綿的開始……

“嗯……晴遷……”柳長歌伸出手,在黑暗裏,仿佛想要抓住什麽……

月光透露進來,她的眼睛反射着清晰的光芒,如水一樣,靜靜的波動。深邃而又清澈,柔情而又憐惜……

百裏晴遷抓住長歌的手,與她十指相扣,輕柔的吻,蔓延在長歌的頰邊。彼此的溫柔相互交融,身下的柔軟輕淺碰撞。

如此的默契,如此的愉悅。

她的感情總是這麽溫柔,連愛自己的方式都這麽體貼。耳邊響起了一句話,是晴遷在動情時,常說的一句話,“很想一直這樣疼愛你,直到地老天荒。”

“呃啊……”柳長歌握緊了晴遷的手,強烈的快感沖擊而來,雙眼有片刻的恍惚,眼角的淚,終于滑了下來。

巅峰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母親。是晴遷太溫柔了嗎,在某方面,與母親真的很像。

耳邊始終旋繞着一曲動人的旋律,是誰在吹簫?

這天一閣中,還能有誰,将這首傷情的音律,吹的如此心潮澎湃。可惜,今夜不會看到琴簫合奏的場面。

長歌累極了,整個人都縮在晴遷的懷裏,慢慢睡去。

百裏晴遷擡頭望着月色,燦亮的月光透過半開的窗子投射進來,照着她的眼神。仿若一道光在閃爍,片刻即逝。

月的光華始終在他的身上流轉,那件儒雅的白衫随着夜風輕盈飄飛,有一種仙姿飄逸的美。在江湖中,他也被公認,是最優雅的男人。

風逐雲停止吹簫,安靜的立在月光下,偏頭看着不遠處的晴遷,仿佛心情很好,笑問:“這首曲子怎麽樣?”

“曲子很美,之前也聽您吹過,但每次聽了之後都會有一種落寞感。”百裏晴遷來到風逐雲的身旁,淺淡地笑道:“可是今晚,曲中的意境不同了。不再憂傷,不再彷徨,更不再孤獨。祝願您,有情人,終成眷屬。”

只是,月光的色彩,好像格外的銀。風逐雲的發絲飄蕩在風中,從發根處,慢慢的變了顏色。

百裏晴遷忍不住震驚,“您的發……”

風逐雲撩起一縷頭發,如此的蒼白,蒼白的略有發灰。他笑的淡雅,态度很悠然,“也許這是最好的選擇,我與她,本就應該如此。這是我欠她的。”

雲遮住了月光,散開的時候,一只素白的手輕輕的撫上長歌的臉。

當感受到長歌的溫度時,這只手顫抖了,也許顫抖的還有心。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重見光明。

“重見光明。”她的唇邊浮起一絲僵硬的笑意,多久了,她已經記不得了。仿佛一場大夢,夢破了,她回到了現實。“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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