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重疊夢境(8)
盛開在聽到聲響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來自身邊的危險。
那聲音離得太近了,不可能是從一樓傳上來的。
空中有棍棒的聲音破風而來,盛開當機立斷,迅速矮下了身,順勢在地上翻滾了幾圈,靠着肢體記憶躲進了桌子下面。
來人一斧劈到了桌面,“哐”的一聲,震得桌上的東西随之響起一陣鈴哐啷。
盛開的視線裏一片漆黑,只能通過聲響勉強判斷來人的方位。
正常人突然失去視力,盡管還有聽聲辯位這個選擇,但是在沒有經過訓練的情況下,依然是很難單靠聲響來辨別物體移動的具體方向。
然而盛開卻奇跡般地聽得異常清楚。
樓下的槍聲,聞人逍的呼喊,以及近在咫尺的喘息聲,一聲不落,悉數傳入了盛開的耳中。
仿佛已經被訓練成了本能。
忽然,耳後傳來一聲低笑。
盛開心頭一凜,将唐刀從光标中抽出,回身就是一刀。
可這預判般的動作看在來人的眼中猶如慢放,他輕輕松松地就以斧身攔住了刀刃,随後另一手就掐上了盛開的脖子。
這雙手的力氣極大,盛開被慣性推倒,肩胛骨猛得撞上了桌角,頓時疼得頭暈目眩。
緊接着,肺部的空氣被逐漸抽離,盛開只能揚起頭,盡力放緩呼吸的節奏。
那一聲沙啞的男聲自頭頂緩緩響起:
“安德魯背叛了我們,他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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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開混亂中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卻被冰涼的溫度激得一個哆嗦。
他張了張嘴,腦中僅剩的清明讓他問道:
“安德魯……
是誰……”
男聲輕嗤一聲,附在盛開耳邊輕聲說道:
“安德魯,就是你啊。”
話音落下的一瞬,那人的五指猛然收緊,誓要置盛開于死地。
外界的聲音逐漸模糊,盛開被逼到了死角。
半醒半夢間,似乎聽見了有人焦急的喊聲。
身邊的景物如褪了色的老舊照片,生出了許多灰白的斑點,潮水般的黑暗都朝斑點飛速湧去,萬物死寂,唯有斑點愈發刺眼,如同寒夜裏唯一綻放的燈……
等等。
盛開猛地睜開眼,空氣随之争先恐後的湧入肺部,嗆得他連連咳嗽。
奪目的日頭高懸于天,山巒不見霧色,青翠得仿佛榨盡了春日裏所有的綠。
叢林深深,高聳的樹木在不見路的地面上投下了許多斑駁的陰影。
他正枕在聶铮的腿上,回過神時聽見青年輕輕籲了一口氣。
“你醒了!”
嚴思朝也站在旁邊,見盛開醒了,連忙走了過去。
盛開撐着手臂緩緩坐了起來。
聶铮見盛開神色迷茫,連反應都慢了半拍,頓時嘲諷上了:
“傻了?”
盛開此時也确實一頭霧水,離傻了相去不遠,竟懵懂地問了句:
“這是哪兒?”
聶铮扶住盛開搖搖欲墜的身體,指了指身後,說:
“天鵝湖莊園。”
盛開回過頭,就見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塘的另一頭,依稀可見一座三人高的許願池,嶙峋的石塊間正有水不斷流出,最終彙集到池塘中。
這裏的一草一木,近處的許願池,遠處的那間擁有長廊的房子,都跟之前沒什麽變化。
唯一不同的,則是永夜之晝已經被打破。
天亮了。
盛開捏了捏眉心:
“我剛才怎麽了?”
“我們被那些少女的魂魄偷襲了,還好碰見了其他人,要不然死定了。”
聶铮頓了頓,補充說,“你是最後一個醒的。”
盛開的動作一頓。
他的記憶回溯到剛出天鵝湖莊園的時候,那些半空中漂浮的鬼影行蹤鬼魅,毫無規律可行,而且,來自外界的武器完全傷不到它們。
他好像記得……
他被一個鬼影偷襲,來不及作反應,就被剛好出現的聞人逍救下了。
原來那是他虛構出的幻影嗎?
聶铮看了盛開半晌,見他面色泛白,眼中皆是錯綜迷亂的情緒,不免擔心地問道:
“小花兒,你沒事吧?”
“沒事。”
盛開搖搖頭,內心依稀有個細微的聲音在告誡着它事情并非如此簡單,但這個聲音如同石粒投入大海,驚起了一圈波瀾後,瞬間消失不見。
旁觀了半晌的嚴思朝眨了眨眼:
“小帥哥,該起來了。”
盛開緩緩站起身,就見叢林深處走出了三個身材精壯的男人。
他們一人一把長到地面的戰斧,腰間還各自挂着一把劍。
半身都覆着厚重的甲片,只是這甲片陳舊,行走時還會吱吱作響。
其中一人滿頭金發,胡子比頭發都長。
他走在最前面,頗為驚奇地看了盛開一眼:
“你們的這個朋友是個男的?”
聶峥看了眼盛開的長裙和齊耳的長發,故作遲疑地點了點頭。
緊接着在盛開一腳踹過來之前趕忙介紹道:
“他們是住在天鵝湖附近的獵人,打獵的時候剛好碰到了我們。”
金發男子叫唐納德,另外兩個看起來像是唐納德的随從,一個金發碧眼,叫亞倫;另外一個身材瘦弱,但精神矍铄,自稱萊克。
唐納德說: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聶峥:
“我們本來是想穿過荊棘森林的,結果被一群鬼影攔住了去路。”
“唉。”
唐納德嘆了口氣,“這些奇怪的鬼魂都存在了上百年了,我祖父在的時候就經常叮囑我們不要靠近那個莊園。”
盛開靜靜地看着為首的金發男人,驀然問道:
“你們認識安德魯嗎?”
獵人們皆搖了搖頭。
幾人便順勢來回聊了幾句。
不料片刻後,剛才還是晴空萬裏的森林,突然被幾片偌大的烏雲遮住了光。
不斷有霧氣從樹木的根部緩緩滲出,這些霧氣十分濃郁,看起來就像物體焚燒後冒出的白煙。
唐納德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他招呼亞倫和萊克先回自家的小屋,而後對盛開三人說道:
“森林裏的霧氣很邪門,你們要是不想死,就跟我們回去。”
三人對視了一眼,一致決定先跟過去看看。
回去的路上,圍繞在樹木根部的霧氣已經攀爬至半腰,唐納德一手将戰斧豎在身前,另一手從牛皮袋中掏出了一盞燈,燈芯已經潮了,但他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撥弄了幾下之後,就亮起了火光。
盛開忽然覺得胸口有什麽東西在發熱。
他低下頭,就看見胸口挂着一個花紋精巧的懷表。
他狐疑地将懷表舉起,觀察了半晌。
這東西是哪來的?
但盛開沒來得及細想,就被唐納德一聲驚呼打斷了思緒。
濃郁的霧氣中,不知從哪裏探出了一束黑色的毛發,正緊緊地纏在了萊克的腳踝處。
他的身材是幾人中最瘦小的一個,隐在物霧氣中的不知名生物也許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想要将萊克拖走。
迷霧中仿佛響起巨獸的咆哮。
唐納德大吼一聲,手起斧落,一把砍斷了那束毛發,語速飛快地說:
“快!
亞倫,帶他們走!”
萊克的腳踝起了一圈水泡,有一些紅腫得厲害,已經開始腐爛。
唐納德将他背起,跌跌撞撞地跟在衆人身後。
獵人們居住的小屋很快出現在衆人視野中,幾人行跡狼狽,腳步踉跄,但好歹是安全地到達了屋內。
門一關上,唐納德才虛脫似得順着牆角滑坐了下來。
幾人驚魂未定,聶铮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問:
“那是什麽東西?”
唐納德搖了搖頭,半晌才道:
“荊棘森林裏特有的獨角獸,以人為食物,經常趁着迷霧四起的時候偷襲人類。”
據唐納德說,這裏每四個月就會起一場霧,霧氣會把整個森林籠罩成一塊與世隔絕的地域,一直持續十天。
而每到這個時候,森林裏的原住民獨角獸就會出來捕食。
這裏的獨角獸不像傳說中那樣,會給人們帶來好運,反而堪比惡魔。
有獵人曾見過它的角,是暗沉的紅色,據說是因為沾滿了人類的鮮血。
好在獵人們終年居住在此,小屋外側十分安全。
若非獨角獸這次來得突然,唐納德還能趁着沒霧的日子獵殺個幾頭。
荊棘森林裏的獨角獸雖然兇殘嗜血,但它的角仍然是一件難得的寶物。
幾人守在屋子裏的時候,窗外的霧氣似乎更濃了,如果安靜下來,他們還能聽見窗外獨角獸的踱步聲。
聶铮向盛開走去,輕聲說道:
“等霧散了我們再去找出口吧。”
盛開卻只是低着頭,似乎在假寐。
直到聶铮接連叫了好幾聲,他才如夢初醒般點了點頭。
胸口的懷表還在發熱,熱度透過衣服傳遞到皮膚上,燒得盛開心煩意悶。
但他不明白這份煩躁從何而來,仿佛思緒也被窗外的霧氣籠罩在一片孤島中似的,無處可逃。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霧氣将要散盡的時候,小屋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幾人面面相觑,皆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疑。
唐納德從屋角拿起戰斧,幾步走了過去,拉開了門栓。
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站在門口。
盛開揉了揉眼睛,便見那人的面孔虛晃了幾下,最後顯現出一長戴着頭盔的臉。
來人趾高氣昂,只露出盔甲下一雙斜吊起來的眼,他的視線涼涼地落在唐納德的身上,随後又在屋子裏打了個轉。
“誰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獨角獸是私設,沒我說的這種玩意兒。
寫迷霧的時候腦子裏總蹦出改編自史蒂芬金的同名電影《迷霧》災難片,害挺好看,就是結局氣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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