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公子泠末

第三章公子泠末

儀封麓臺，琉璃玉的臺階泛着溫軟的光澤。

南宮闵腳底生風，淡竹色頭發飄在空中，沒有鬼影阻攔他。直到踏在一尊雕刻着水紋的大門前，看見靠在門邊的蘇霜懶懶一點頭，折下一株花枝，轉身對身旁一個同樣年紀的露出一對可愛虎牙的童子道：“蘇暮，趕緊做飯去。對了，記住，不要再把糖看成鹽醬油看成醋豬油看成豆腐辣醬看成番茄汁，不然你就把做出來的東西全吃下去罷。”

蘇暮委委屈屈地跑走了。

南宮闵對蘇霜道：“霜霜，欺負小弟有兩把刷子啊。”

蘇霜看了他一眼：“對付他只用得到半把，還有一把半留給你的。”

“······”

麓臺彌漫着淡淡的冷玫熏香，堆成小山的貢品一側，跪坐着二十多位容姿秀麗的女子，一旁護送的主管點頭哈腰應和着。

有能力居住在麓臺的，不是天資聰穎得妖皇親授的妖族神童，就是強大的與儀封結下深厚情誼的族主。現在坐在側坐上的只有三位，女童蘇霜，連普通妖族族長都要敬一聲霜小姐的，傳言她是公子的弟子，未來成就不可小觑；少年南宮闵，是墨脫竹葉青蛇一族的少主，天資極高，眼下不過一掃視，竟差不多将那些女子們的原身都看了出來，可見她們幾乎全是修行淺薄。同在側坐的還有個面貌威嚴些的男子，是玄貓族族長，修為自是深得多，南宮闵揣測很久都未猜出他的原形，還是公子曾經閑閑地問過一句：“昭暝你過來看看，本尊的魚怎麽又少一條，是麓臺上沒老鼠了麽？”南宮闵這才恍然大悟。

此時公子還未出現，倒是他身邊的“雙鸾鳶”中的赤鳶鳥風鳶來了一趟，淡漠掃了一眼：“問過公子了，他說大家随便挑。”

雙鸾鳶是雪鸾鳥和赤鳶鳥的合稱，說來也巧，這兩位不同種族的妖族卻生了同一張面容，被公子帶回後就一直負責繁多事物，頗有權儀。

昭暝敲了敲桌子道：“這些都是送于公子的，公子不來，我們怎麽好意思先挑。還是再等等罷。”

送貢品的主管立刻附和道：“那是那是，要等的，一定要等的。”

南宮闵剛剛從蘇霜那個小妖女手下遁來，百般無聊玩着茶杯，輕佻一笑看向赤鳶鳥幻化的女子：“鳶姐姐，你是怕公子挑了個貌美侍妾對你不關注了吧？哎其實你不必擔心，這些個修為淺的很，保準你揮一揮衣袖，扇走一片雲彩。”

赤鳶鳥風鳶冷哼一聲。她身着白色長袍，袍子上繡着大片大片的赤紅血蓮，遠遠看去，倒像一件紅色衣裙，星星點點的白色反成了點綴，猶似血中白梅。

昭暝搖頭：“風鳶，你該學學你姐姐風鸾，那才叫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進退有度榮辱不驚風輕雲淡一代佳人。所以公子才把看守塟崗這麽重要的任務一直交付她，你這樣子怎麽能照護好公子，連蘇霜蘇暮都比你細心聽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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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鳶不耐煩道：“公子怎的選了你這長舌貓在麓臺？”

昭暝摸了摸鼻子，從容道：“公子很喜歡我這身子，你也曉得······”

“咔”風鳶手中茶盞一聲響。

昭暝續道：“很珍貴的貓皮啊。”又奇怪于風鳶的反應，“哎你不覺得我的皮毛摸起來很舒服麽？”

“······”

等了許久，仍不見公子的到來，說來也是，閉關哪兒能說準什麽時候出關。在座的三位倒是好耐性，南宮闵幹脆在座位上開始修煉起來，昭暝随性地喝茶，蘇霜沉默了半天後突然站起，擡起一只手，沉聲道：“有人入麓臺。”

南宮闵睜開一只眼漫不經心道：“鬼影會處理的。”

蘇霜卻無視一幫貢品，直直走了出去，話語輕飄飄的：“我倒覺得有用。”

冷淮凰來到儀封已是滿心悲涼，她抱着懷中出世不久的嬰孩在麓臺的琉璃玉臺階上一步一叩首。冬日嚴寒，她到幾十階雙膝已被磨破，血蜿蜒而下。到一百階的時候她昏死過一次，懷中哇哇哭泣的孩子又将她喚醒。這種辦法是她從門派長老中得知的，只有這樣才不會被隐沒的鬼影當做擅闖者斬殺。

因為這樣才可以面見那傳說中的人物。

在天下有着“傾代之顏，落世臨君”之稱，傳言他有一張堪稱絕世的臉，性子卻冰冷，以致于一出手便是屠殘血染，飄飛的靛黑長袍猶若墨色的夜蓮。但是這些都不是他人敬重忌憚他之處，只因為他是最負盛名的易顏改命師，他甚至做到可以修補人的容貌，逆天改命。

——泠末公子。

她咬牙爬到兩百多階的時候，一個眉目精致的童子翩翩然下來，扶起她道：“姐姐叫我把你帶上去，不必跪了。”随後童子微微一笑，眼角彎彎，綿軟的手在她膝上輕撫，流血不止的傷口緩緩愈合。他的身高能拽住的就是冷淮凰的袖子，騰出另一只手在虛空中劃了幾道暗金色的符印，冷淮凰只覺得腳底生風，不多時已到一扇大門前。

冷淮凰趕緊向童子道謝，童子轉頭咧嘴一笑，露出可愛的虎牙：“我姐姐在那邊，是她的主意，你快過去吧。”

樹下五六歲的女童折下一株花枝，晶黃色的瞳仁似乎倒影萬物：“我叫蘇霜，叫人将你帶上來倒見不得是待你好，你真的要見公子？”

冷淮凰抱緊了懷中的嬰孩，堅定道：“請帶路。”

老遠就嗅到安神的熏香，淡黑色的花瓣飛旋而下，雅致的居室，泛着淡淡的寒氣。

蘇霜上去扣了扣門，輕軟着聲音道：“公子？”

裏面似乎清淡嗯了一聲，蘇霜推開了門，帷幕後，冷淮凰擡頭，眼簾撞進了一張無瑕容顏，琥珀色的眼瞳清澈透明如水。

麓臺前院。

一抹淡淡的冷玫香飄來，四下皆是一凜。護送貢品的主管撲通一聲跪下行了個大禮，美人們則愈發挺拔。

俊秀的身影步入前廳，靛黑長袍拂過。他的容顏連光影都可以點亮，眉眼清絕，漆發及膝，帶着微微的冷玫熏香，又冷厲得暗含霜雪。

絕代風華的公子拂袖坐在主座上，沒什麽表情道：“怎麽都幹坐着聊天？”

昭暝将功補罪般行了個禮：“偶爾等一等算不了什麽，尊上勿怪。”

泠末公子手肘斜斜支着桌角，坐姿雅致，聞言低笑道：“免了，昭暝，你先挑着。”

昭暝一臉為難：“尊上，您明曉得我正在追風鸾，來這一手不是打散鸾兒對我的好感麽？這······我可不能選。”

泠末懶散的點頭，揮揮手，不怎麽有興致的模樣：“那都帶回去吧。”

主管不敢多言，哆嗉着招呼美人們起身退下。

突然，一聲茶盞蓋子碎裂的脆響。

只見泠末公子捏着茶盞，目光淡淡的，也不見用力，只聽粉末的撲簌聲，茶杯上瞬間布滿了裂痕，混合着茶水變成粉末落下。

衆妖心驚肉跳。

泠末瞥向主管：“你身上有仙人的氣息，此番前來，到底出了什麽事？”

主管立刻撲地：“尊上！求尊上庇護我們魚精一族！本來我們待着好好的，偏生有一衆道士掀了我們的地方，現在已有大半族人被打傷······”

昭暝舔了舔嘴唇，卻被泠末冷冷一瞥定住。

泠末負手道：“這儀封城呆的有些膩，最近也無事，正巧湊這個時候去辦吧。”

眼望着漂亮的小魚精們出門，昭暝嘆道：“剛才怎麽就沒留下幾只呢······”

南宮闵斜眼看他：“哦？不要鸾姐姐啦？”

昭暝正色道：“美食與美人含義不同，雖然都是用來吃的······總之小孩子不要插嘴太多。”看着泠末也出了門，偷偷道：“闵兒你為我把風吧，公子養的那一池魚色澤光亮，品種優越，我弄來幾條也分你一點？”

南宮闵再次斜眼望着他：“你再偷吃公子回來不把你打回原形。”頓了頓又道，“不過也行，到時候我就有機會撫摸你那珍貴的貓皮了。”

昭夜：“······”

作者有話要說： 先發三章，剩下的還要繼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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