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九曲誅仙

第三十五章九曲誅仙

就算有輝焱仙嬌草的效應，長時間馬不停蹄趕路還是極其疲倦。泠末途經一座大殿，裏頭竟然人聲鼎沸，這一路來因為那瞬世蜉的戰役仙界都是元氣略損顯得頹敗安靜，這處倒是喧嚣令人不禁想一探究竟。

泠末計算着輝焱仙嬌草的時效，在聽牆角和繼續趕路中糾結了半會還是選擇了趕路。正掉頭走的時候卻撞上了一尊駕辇，一般來說這高位的人物出行都會有駕辇跟随。泠末規規矩矩退到邊上行了禮準備等駕辇過去再趕路，這聲勢浩大的駕辇卻停了下來，半晌，從上頭傳來個婉轉的聲音：“瞧你生的一副好面孔，必定是九重天上的‘盛世顏’蕪屑仙君了吧？”

泠末詫異擡頭，未來得及否認就撞見了一副妖嬈的面容，那駕辇上的女子一身長長的紫色羽袍，深紫色的長發輕輕用帶子挽起來，尊貴悠然。

九重天未聽說過這一號人物，泠末疑惑道：“座下是？”

紫衣紫發的女子下了駕辇，來到泠末跟前：“本宮冥界長公主，聽聞瞬世蜉攻九重天一事特來仙界援助。”

泠末對冥界不是很熟悉，只聽聞冥帝一直無隐蹤，這冥界大權都落在這長公主夙緋絮手上，想必這公主也是個大人物，遂退開道：“殿下來得略晚了些，這瞬世蜉一族已被墨舜帝君收拾了。”

夙緋絮跟近一步道：“不妨事，也省得我再動手。本宮看你生的好看，難怪能得墨舜帝君青睐。初初來這九重天上，你可願陪我走走？”

泠末皺了皺眉，但鑒于眼前的人惹不起還是耐心道：“殿下想去何處？”

“當然去墨舜帝君的府邸了，功臣的府邸怎麽可以不去拜訪。”夙緋絮揮手讓那駕辇退散了開去，對着泠末笑了笑，“仙君可否帶個路？”

泠末思慮了下，覺得墨舜帝君的府邸也沒多少路，怕是這會若是拒絕了回頭又惹麻煩，遂應了聲：“殿下，帶路無可厚非，只是小仙之後還有些事，怕只能送您到府邸便離去。”

夙緋絮點頭道：“無妨。”

“那殿下請随小仙來。”

墨舜帝君的府邸雖然不偏但是一路上也是靜逸非常，泠末略有些失神地看着周遭景物，憶起那張清冷的眉眼，忽然無法自制覺得心口一陣隐痛。

正巧這時，夙緋絮指着一處道：“那裏可是仙界著名的九曲誅仙道？”

泠末應聲望去，果然看見那一片沼澤似的深潭，四周用的是鐵索攔着，看一眼仿佛就會叫人将魂魄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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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泠末穩了穩心神，卻看見夙緋絮走了過去，忙出聲道，“殿下，那邊雖然只是誅仙，但這千萬年積攢下來的兇戾之氣無論對誰都是有妨害的。”

夙緋絮卻已經走到那旁邊，手搭上鐵索才面對泠末漫漫而笑：“你說，是你自己跳下去好，還是我來演一場戲好？”

泠末眼神漸漸涼了下來：“殿下……這是何意？”

夙緋絮低頭道：“仙君聰慧，怎能不知？”

泠末突然笑了一笑：“殿下身份尊崇，何必害我一個小仙？”笑完了，又想了一想，“難道殿下聽聞墨舜帝君的婚事，坐不住了？喲，這可真是我撞到您槍口上。”說完瞧見夙緋絮臉色有些變，幹脆地涼涼道，“殿下，演吧，我就站在這兒不過去了，你跳給我看。”

夙緋絮蹙眉，手握緊了鐵索：“你就算不過來，我跳下去你一樣逃脫不了罪責。”

泠末無謂一笑：“很多人都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您這是傷敵八百自損一萬。你折了修為弄得慘兮兮的，就算挨上了我又怎樣？長公主殿下手段也不過如此。”

夙緋絮淺笑看了一眼九曲誅仙道：“我非仙族，跳下去最多也只是重傷，你害我的罪名一落實，必定要處斬給冥界一個交代，這怎能說是我損得多？”

過了會夙緋絮又道：“何況……仙君我聽說你還有個不成器的兄長，不對，似乎是姐姐來着，你被處斬了難免波及到她，聽說你們關系很好，你做事也要多想想別人。”

泠末心中冷冷一跳，這長公主是鐵了心要除去蕪屑，就算自己這時候逃脫将來蕪屑還是難免跟她對上。蕪屑此時情況還不佳，泠末知曉她的手段但還是不敢賭。

就像一個賭徒也會有一個底線，這個底線絕對不可以放上賭桌，因為若輸了就萬劫不複。

泠末看着夙緋絮，一步一步走向她：“我從了你的願，但我也不能吃虧。我們一起跳。”

就算被誅，也要誅得夠本。泠末這樣想着，飛快上前抓住夙緋絮的手往九曲誅仙裏拉。

在這個時候，一個她最不想聽到的聲音響起：“你若再近一步……”

泠末沒辦法不停，她感到背後如寒芒。緩緩回首，便瞧見刺目的箭頭對準着她的心口，這真是一把漂亮的弓，完全用仙術凝起，冰雪琉璃般的顏色，像極了那個人的發色。

——你若再近一步，一箭穿心，對麽，墨舜。

夙緋絮此時完全放松了，任泠末抓着她的手也不掙紮，只是向那個人微笑道：“王兄。”

泠末重複道：“王兄？”

夙緋絮瞟了一眼泠末，輕聲道：“夙墨舜，我同父異母的兄長，冥帝尊上。”

泠末有些反應不過來：“不是仙界帝君麽……你……”她直直看向那個依舊清雅的身影，避開那冰雪弓箭的鋒芒，“墨舜帝君，能先将這東西放下麽？”

墨舜看着她，瞳孔裏清透漠無感情：“我随時都可以放下，你先過來。”

泠末有些不可置信：“帝君，在你我相識的份兒上，你還要殺了我不成？”

夙緋絮忽然笑出聲：“仙君你真是對冥帝不了解啊，當年冥界那般服帖難道是寬容能造成的麽？我王兄得以在冥界那樣冷酷環境中成為尊上，你又以為他對情分有多少理解？”

泠末喃喃道：“那就是一點都不理解了……”半晌突兀一笑，“那我還浪費那麽多時光和……現在想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了。”

——和那從骨肉中割下的半分聖玄神翼。

泠末這麽多年頭一次反省自己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想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混球的事。

墨舜冷靜道：“泠末，夙緋絮的身份很敏感，理智些，不要動她。”

這句話倒是把夙緋絮說得愣了一下，随即轉頭看向泠末：“你——不是绡蕪屑？”

泠末覺得好笑：“我何時說我是绡蕪屑？若我是蕪屑還用得着跟你好言相待？在下不才绡泠末，殿下見笑了。”她又轉向墨舜道，“帝君，你知道我一向不太計較一個人身份敏不敏感的問題，若我推了她下去，會怎麽？”

“那你也必須跳下去。”

“若我現在将她還過去呢？”

“只需受雷霆刑法。”

泠末心裏有了底，點了點頭；閑散看了看周圍，這時已有不少仙君被這動靜弄了過來，泠末掃了一眼，看見一個正趕來的仙君，眼睛一亮道：“化沅仙君。”

化沅看見泠末心裏早就是一沉，趕來後看見墨舜帝君搭弓引箭也不敢上前，只是皺眉道：“泠末，你站在這九曲誅仙道邊上幹什麽？”

泠末釋然笑笑：“拖化沅君照應了，你雖然長得娘炮了點，但還是個很講義氣的娘炮。我被你照應得不錯，此後麻煩化沅君也多照應下我妹妹。”

在這麽多仙僚面前被這樣毒舌一番，化沅愣了一下後薄怒道：“泠末，你說誰是娘炮！你一天不損人嘴難受是麽？！”

“是啊，難受。”泠末看着那冷光的箭頭，輕聲道，“多難受啊。”

夙緋絮有恃無恐地笑着，泠末看着自己握着她手腕的手，十指猛然收緊，震碎了她的手骨！在夙緋絮悴不及防的一聲痛呼中拉着她躍入九曲誅仙道！

衆仙君全愣了，墨舜帝君想都沒想一支蓄勢待發的冷箭就在那當口射了開去，箭無虛發，正穿透泠末的胸口将她釘在誅仙道的壁上！因為下墜的力度太大，這箭釘在她胸口後又往上撕裂了不少，很快，那一片白若雪的袍子就被刷紅了。

披散的墨發被誅仙道鬼魅般的氣息吹得四散，泠末一手還握着已吓得慘白一張臉的夙緋絮，一手非常勉強握住了撕裂開自己身體的冷箭，喘了口氣，眼中已有血絲，她淡淡地笑：“我以為這箭只會是吓人用的，沒想到……是真的。”

墨舜棄了弓走過來，仍是冷淡的模樣，伸手道：“上來。”

泠末能感受到這只箭仍在緩緩撕裂身體，若最終從脖頸出撕裂開來倒是當場能要了命。她握着箭艱難道：“帝君，何必呢？”

墨舜手伸得更前了點，眼瞳漸漸陰沉了下來，他的聲音緩緩卻沉重：“泠末，你又是何必？”

泠末想，這個時候還能吵的話不消片刻她就會被這箭給弄死，于是很心平氣和道：“帝君，這是我的選擇，一命抵一命，在場所有仙僚見證，我绡泠末不賴任何一人！”又補了句道，“所以，還望帝君将此箭斬斷，我不想死在這衆目睽睽之下。”

墨舜似乎終于被惹出點怒氣，這個一直清淡的帝君冷冷道：“泠末，不過是雷霆刑法，你卻想将命來抵，你瘋了麽？”

泠末看着他，極緩慢道：“帝君，據說能在雷霆刑法下活下來的只有十之一二，但我從未聽說過，第二次上雷霆刑臺，還能有人活下來。”沉默了很久，她逐字逐句道，“而且，我很害怕，不想去了。”

真的很害怕。

那第一次還懷抱着你可以來救我的期盼，得以挨過，可這第二次，是你親手将我送上刑臺，連期盼都不會有，怎麽可能活下來。

怎麽可能……那樣狼狽地死去。

泠末慘淡一笑，握住箭頭的手用力一拉，這支冷箭偏了方向從她的肩膀破出！在大片的血潑墨般飛濺的時候，身體也不受控制向下急墜！

“泠末！！”遙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一個驚怒的聲音，但那不是墨舜的，他嘴唇蒼白看着她的墨發勃然飛散，伸出的手上依舊是空空的風掠過。

修為不夠的仙子跳誅仙無疑是死路，泠末很快就覺得自己從右指尖開始劇痛傳來，一寸寸仙骨破裂，蔓延全身的仙力消散。

夙緋絮雖白着一張臉，但還是能抵禦這可怖的力量：“绡泠末，绡泠末，好手段！橫豎你都是一死，倒還想着拉上我！”

泠末放聲而笑：“難道你不知道我臨死都是習慣性會反咬的麽？”

半個身體的仙骨已經破碎，泠末疼痛欲裂中突然發現周圍漸漸出現一圈磅礴仙力圍成的護罩，她疑惑了半晌，這樣厚實的仙力還有着一絲熟悉感，她愣了一下猛然道：“蕪屑！”

她想起來了，最後有一個聲音在叫她的名字，如此遙遠。

“蕪屑，果然是你啊。”泠末感覺那回光返照的輝焱仙嬌草效力漸漸消失，渾身疲乏，倦倦地睡了過去，“可是……晚了。”

我們終歸殊途了。

九曲誅仙道周邊的仙君都受了驚吓，特別還是後來那個白袍仙君怒叱着急趕來，最後以一身修為散盡的代價将仙力凝成防護罩按血緣感應擲了下去，這時他們才驚恐發覺這仙君的修為居然是如此恐怖，堪比帝君！

蕪屑重傷未愈，如此不計後果散盡修為對身體有着極大危害，墨舜皺眉過去渡了些仙力給她，蕪屑才堪堪能站穩。

“好，真好。”蕪屑看着自己的手，神情風輕雲淡，長長睫毛遮住了琥珀色的瞳孔，“墨舜，我要那個夙緋絮的命，麻煩你了。”

墨舜蹙眉：“那是冥界的長公主。”

蕪屑淡淡一笑：“你聽聽有什麽東西裂開了。”

墨舜知道她說的是琉璃花盞，看來她這次真是不計後果，如今只剩下三只契妖了。而她修為盡失，能這麽大手筆用掉一只，也真是心裏慘烈想洩憤吧。

蕪屑冰冷的瞳孔一一掃過這九曲誅仙道邊上的仙君們，基本上他們都避開了蕪屑的目光。蕪屑低低地笑出聲：“泠末已去，這下可以放手施為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向無盡的蒼穹，淡淡笑道，“甚好。”

作者有話要說： 神啊。。。這仙界篇終于完了！

接下來就是煌婼篇了，煌婼到底是怎樣出來的就會知曉了

唉，惜餘蘇這家夥馬上也要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