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煌婼之死
紫袍的男子依舊在無他人的庭院中撫琴,半晌夙緋絮終于到來。惜餘蘇停下撫琴将她抱到腿上坐着,輕聲道:“怎麽樣?”
“不錯,惜餘痕已經相信我了,放棄了底牌,已經趕往邊界,說得到煌婼就離開魔界。”夙緋絮支着下巴,“不過麽,煌婼太危險,這樣一個棋局締造者放任出去,這魔君的位子也坐不安分。”
惜餘蘇略微點頭:“雖說我這個哥哥對江山倒是沒我這樣執着,但對付女人卻比我更有一套,煌婼最經不得哄,難說她以後不會幫着他對付我們。”
“只能在煌婼去之前,将之截殺。”
惜餘蘇心中微微一動,飲了口茶道:“說是盜賊截殺的沒人會信吧?”
夙緋絮一笑:“怎麽可能讓她出了風鸾鳶再被殺,能早做的當然是快點。”
惜餘蘇蹙眉:“煌婼如此聰慧,怕是尋不得一個好名義。”
“會有的。”夙緋絮敲了敲桌子,眯起了眼道,“今夜就會有的,叛離我教,意圖弑主,這樣夠分量的名義,快了。”
儀封池淡淡霧氣缭繞。
泠末伸手扶住塌背,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她想自己似乎很久以前對人說過,将自己看得卑微些最好不過,因為成小事者就要眼觀其事不得恃寵而驕,成大事者則必以最低姿态仰視所有威脅做出判斷,所有任何時候将自己看低是最明哲保身的方法。
但什麽時候她也漸漸脫離了這樣給自己設定的軌跡?因為那一個人的出現漸漸将她與初衷背離。
泠末覺得有什麽東西潤濕了指縫,怔怔放開手,才發現一手的淚水。
又過了半晌,泠末終于靜下來,擡袖子擦幹了臉,剛疲憊躺倒在榻上的時候,四面八方似乎突然都有手伸過來,泠末一驚,倒是沒反抗,任這些手抓住自己才冷涼道:“我平日看你們是魔族的人才客氣着,你們這又是什麽意思?”
從陰暗處滋生出一個又一個人影,這是魔族特有的能耐,他們沒有解釋什麽只是冷冷地笑,纏住泠末的手腕腳腕,俯身上來。
泠末沒有表情地看着他們,忽然道:“這是一場交易是麽,以我換睢荊那一條命。”有人撥開她的衣領時她忽然仰起頭笑了,“真劃算,你們幹什麽還要纏着我的手腳,我覺得,這交易實在太劃算了。”
之後的事這個容顏美麗的女子也都始終安靜地接受。不反抗不掙紮,更不會緊咬牙齒。相反,她會慵懶地靠在床榻上,或是他們誰的胸膛,仰着頭無力喘息,這些人便漸漸放松了對她的鉗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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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笑,卻猶似似笑非笑,若無其事在這樣的折磨下安靜而順從,只是汗水濕了她的額發,擋住了她琥珀色如水的眸子。
在她輕輕拂過每個人的臉時,順帶而過的一點改命之術将這些人的命格都微微改動,這些她只剩殘仙之軀的仙術此時顯出如此惡毒的作用,慘死的命數,将會一一展現。
事後,幾位魔族都隐了身形遠去,泠末躺倒在榻上,嘴角亦帶笑,只是笑着笑着,便喉嚨一股腥味上湧,想咽下去,抵不過胸口那一口悶氣,盡數湧了出來。這一口血她連伸手擦去的力氣都不複存在,眼睜睜看這那血浸染了整片床單。
她靜默了一會,忽然覺得心口作痛,又覺得全身都這樣累,僅僅閉眼睜眼便見着已經快破曉了,借着外面微微的光看見有個怔怔的少年在她床前出着神。
“睢荊。”她覺得自己聲音從未這樣低啞,想清清嗓子說話卻覺得喉嚨一陣粘稠的血澤,卻不得不将話說清楚,“睢荊,往東邊走,我在那裏開拓了一座城,城名儀封,你知道的,你快去那裏,去那裏,別回頭。”
睢荊神色恍惚看着她:“泠末,我們走罷,你何必在這裏,生、不、如、死?”
泠末幹笑了一下:“是啊,我也想走了。你先走,我清理下就跟上去。”她積攢了點力氣将被子拉過來蓋住自己的眼睛,喃喃道,“你先讓我睡一會,睡好了我就追上去。”
睢荊晃晃悠悠向門外走去,卻又不放心道:“你不會還忍吧?”
泠末被子蒙着頭:“不忍了,不忍了。”似強自鎮定卻還是顫抖的聲音,“忍……不下去了,不想再忍了。”
睢荊神游地出去了,泠末過了半晌才将被子拿下來,随手拿袍子披上踉跄出了門,走了幾處地方,最終在闕塔旁邊的亭子裏見到正花前月下的惜餘蘇和夙緋絮。她手臂無力卻還是提了柄劍過去,惜餘蘇先瞧見她,臉色不大好看:“煌婼?”
泠末聽所未聞,舉着劍的手都不大穩當,卻還是向前走去。惜餘蘇加重了語氣:“煌婼,你這是想幹什麽?”
疲倦一陣陣襲來,她強撐着站直,卻再無笑意,眉眼清冷:“不大想幹什麽,只是想傷一傷夙夫人舒一下心中這份悶氣。”
話音剛落惜餘蘇就沉着臉彈了一下手指,那柄劍應聲而斷。泠末瞧着這斷劍,渾身都沒什麽力氣,擡頭只是道:“餘蘇,你讓我傷她一傷,我不下重手,我只是心裏悶得慌。”
惜餘蘇臉色更沉:“煌婼,你放肆!”
泠末面色嘲弄:“餘蘇,算我求你,我求求你,你這一次随了我的願好麽。”
這似有些激怒惜餘蘇,他走近幾步低沉着聲音道:“轉身回你的房裏去,本教當這件事未曾發生。”
泠末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砰!”
這一掌帶着無與倫比的力道,近乎全力的一擊狠狠打在泠末的小腹,席卷着那瀕臨崩潰的身影。
等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摔在闕塔上時,右手已經被釘上了那柄斷劍,她半個身子吊在外面,只靠這被釘着的右手支撐,這手掌撕裂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泠末慘然一笑,覺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本來已經給所有人安排好了後路了無牽挂,此時卻又有些想證明什麽似的道:“餘蘇,你說過那真心還算不算……”
惜餘蘇面無表情将另半把斷劍拾起,手起劍落呲的一聲刺入泠末的左手。
血濺到泠末的眼角上,她愣了很久,只感到溫熱的血緩緩順着她的臉流到脖子上,像極了一道血淚。
“為什麽會這樣?”她忽然喃喃,神情有些茫然,有些不确定地叫,“餘蘇?”
應聲而來的是釘入她肋骨的光劍,而惜餘蘇手中又再度凝出光劍,那光芒如此刺眼,堪比破曉的陽光。
泠末掙紮着怒吼道:“惜餘蘇!”
她看見的是那個如玉般的男子漠然的眼和閃耀的劍。
泠末想如果孤注一擲給他運用改命之術也許他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的手耗費全力擡起,但最後卻還是沒有下手。
而後她忽然覺得腹部絞痛,漸漸地腿部能感到一陣溫熱的血液淌了下來。她疑惑了一會,忽然想起似乎這是小産的症狀,她有那一瞬間的驚愕,本能想說出來,但忽然她覺得這個生命化成一股血水倒真是明智,他的父君親手殺死了它,而自己倒也覺得沒怎樣。
光刃一柄接着一柄釘入血肉,泠末聽自己的心跳漸漸緩弱了下去。
怎麽能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她最後築起的一份尊嚴在這冷劍中徹底被碾碎,像是秋末斷翅的蛾子,翅膀被寒風冰冷淋漓地切斷,漫地而散。
她花費最後的力氣看向那個執光刃尊貴如玉的男子,想說很多,但最終只是道:“餘蘇,我們,從此恩斷義絕,從此陌路罷。”
十五處經脈全部釘上光刃斷劍,泠末睜大眼睛望着黎明的光輝,那一縷極微弱的光撒在她空泛的臉上,琥珀色瞳孔顏色漸漸淡了下去。
陽光曝曬在她的身體上,深紅色和金色交織,看起來這樣美麗。
她覺得自己似乎變得越來越小,艱難偏了下頭看見自己的四肢,果然這樣短,她明白自己的确不行了。在九曲誅仙道中都未傷成這個樣子,如今硬生生被打回了原形。
瞬世蜉的原貌。
她最終化作一只墨色的蜉蝣,再無力氣展翅飛起。
黑夜過去,總是最光明的黎明。前夜在闕塔上的一些變故令人心悸,次日來看時,只見得闕塔塌了一些,上面釘着一柄柄光劍,一大片墨色的血跡在上面,卻沒有了人影。
那個黑衣披着紫色袍子的魔殁教教主淡淡走過,吩咐道:“撤了煌婼的牌子罷。”
水淮忍着驚懼道:“煌婼,她……”
惜餘蘇沒有回頭,只是道:“叛離我教,意圖弑主,昨夜已被本教斬殺。”
水淮一下子面上失了血色。
叛離魔殁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煌婼什麽樣的心性她明白,而夙夫人的手段也的确太狠了一點。而煌婼最終的結局,只能證明……她最終沒有鬥過夙緋絮。她一生布局,卻忘記将自己抽出來,化作棋子最終留在了棋盤上被作為棄子而死。
這一場,輸得倒是徹底,不多時,天下第一名妓煌婼身死的消息被放出來,無數勢力震驚,有些倒也幸災樂禍,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傳聞天下布局第一人,一笑退萬軍的人物,最終還是逃不過自己人的冷刀子。
而此時夙緋絮卻還是不大滿意,輕聲道:“餘蘇,她于我有大仇,她已是原形畢露現如今只差最後一擊,你卻還放任着,是對她上了心麽?”
惜餘蘇如玉的手指握着一卷書,神情淡淡的:“阿絮,我将她的修為全部打散了,而你也明白,從原形到化形起碼要千年。她似乎是水生一族,放着她在日光下曝曬幾日,自是不用我動手就會自行消散了。”說完又有些奇怪道,“她這般模樣倒像是妖族,但我卻從她身上察覺不出一點妖氣,這倒是怪事。”
夙緋絮心中微微一緊,卻又沒什麽表現:“是麽,大約是什麽秘寶遮蓋了她的氣息罷。”
惜餘蘇想了想,也搖搖頭沒想這個事了。而握着書卷的手,卻略略有些顫抖,許久都未曾翻過一頁。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我需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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