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說開

溫行舟身裁微有些發福，國字臉，個子夠高，舉手投足那勢，緩緩走進來真是威武又嚴肅。宋少元不由的看一眼溫行遠，溫行遠當然也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舉止得體的，但跟溫行舟這麽一對比，真是明顯不夠看了。

溫行遠還沉浸在對出身的尴尬中，看到溫行遠進來了，只是站起身來，也沒介紹的意思，甚至連個笑臉都沒有。

宋少元己經完全不指望溫行遠了，笑着起身相迎，低頭無比謙虛謹慎的自我介紹着：“您好，溫先生，我是宋少元，很高興見到你。”

溫行舟雖然看着過于嚴肅，現在也是露出笑臉來，很親切的道：“你就是宋少元啊，我一直聽行遠說起你，今天見着了，嗯，真是一表人才。”

宋少元微笑，擡頭謙遜的道：“那是溫總擡舉我了。”

“溫總”兩個字讓溫行遠擡起頭來，愣愣的看着宋少元，宋少元從來沒這麽叫過他。

溫行舟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行遠都叫我過來吃飯了，你怎麽還這麽客氣啊。”

“我跟溫總大學時就是同學，上學那會就得溫總不少照顧。現在承蒙溫總看的起，再請我來管理公司，我實在很……”宋少元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說着。

溫行遠僵住了，他實在沒想到……溫行舟也愣了一下，這跟溫行遠跟他說的完全不是一碼事，但話也得順着往下說，道：“少元還真是懂得感恩。”

宋少元仍然一臉感激涕零，看到溫行舟還站着，至于溫行遠仍然僵那不動，連心道：“溫先生，溫總，快請坐……”

說着都沒讓服務生動手，自己拉開主人席位的椅子讓溫行舟坐下，随即又拉旁邊的位子對溫先遠客氣周到的道：“溫總，您坐。”

溫行遠仍然僵着一張臉，這趟過來之前宋少元就非常不願意來，是自己硬拉他的。他知道宋少元的脾氣，勉強不得，但宋少元這趟跟他過來了，本以為，沒想到……

先侍侯着溫行遠坐下了，宋少元才在溫行遠旁邊的位子上坐好，随即又向服務生招掃手，服務生立即把菜單拿了上來。溫行舟笑着道：“你跟行遠點吧，是我請你們。”

宋少元連忙道：“不敢不敢，其實也正好有一件事情，我也想澄清說明一下。”

溫行舟看向宋少元，靜等他下文。

宋少元低頭緩緩的道：“也可能是大學那會關系親近，只當哥們關系好，現在出了社會，到溫總手下工作，有時候難免得意忘形。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時，舉止過于親密了，現在圈子裏也有些傳言出來。其實那真是誤會了，溫總這樣孝順的人，溫家這樣的大戶人家，怎麽可能會有這種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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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行遠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己經坐不下去了，只想現在就走，只是他剛想起身，桌子底下，宋少元給了他一腳。

宋少元笑着看他一眼，那笑容裏暗示無限，溫行遠不知怎麽得就沒動，不由的想着，宋少元是什麽意思……

溫行舟聽到這話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随即卻是笑着道：“是傳言就好，行遠行事一向不太謹慎，溫家也是名聲在外，總有無事之徒傳這些笑話來，我本來也是挺擔心的，看到宋助理這麽懂事，我就真放心了。“宋少元連忙道：“讓溫先生挂心真是該死，以後我一定非常注意，絕對不會再有這種無稽之談傳出。”

“最好不過。”溫行舟笑着說着。

一頓飯吃的很非常愉快，當然是指溫行舟和宋少元，至于溫行遠一直呆坐着，一句話沒說。溫行舟的行程排的相當滿，這邊飯局吃完馬上還有一場接着來。宋少元又在桌子下面踢了溫行遠一腳，溫行遠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送溫行舟出門。

溫行舟走了，宋少元也有點想走了，主要是累。溫行舟果然是老油條，先開口是叫少元，後來直接叫宋助理，這轉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跟這麽個油條好像很親熱的聊很久，确實有點累人。

溫行遠卻沒有走的意思，送溫行舟出了包廂後，他又回到原來的位子上，臉上的神情是嚴肅的，看宋少元也坐了下來，也沒看他，只是問：“你跑我哥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宋少元不由的嘆口氣，臉上神情萬分無語，來的路上宋少元問了那麽個問題，還以為溫行遠會有所明白，合着完全是自己忙了。清了清腦子，宋少元決定一件一來，先回答溫行遠的問題：“那你想我怎麽說，跟他說我們真相相愛，我會一直照顧你？”

“我……”溫行遠說不出話來，他是希望宋少元能說出這種話來，但也知道宋少元根本就不會這麽說。

宋少元只能嘆氣，因為除了嘆氣他真是啥話都說不出來，強扭的瓜不甜，溫行遠非得扭，難道還指望着這瓜甜嗎。放到眼前說，非得把他拉來了，難道他會傻到說出相愛之類的話讓自己背上更大的包袱，這根本就不可能。

“我沒想到你會拒絕的如直接。”溫行遠的聲音很輕，神情很平淡，一點暴燥的意思都沒有，正确說法是有點恍惚。

宋少元在桌子上摸到一包煙，抽出來給自己點了一根，宋少元當然會抽煙，但他沒瘾，也不是多喜歡抽，只是偶爾心煩的時候來一根。而現在宋少元覺得，眼前這一包不一定夠他抽的。

事情發展到現在，宋少元真覺得自己從老家過來來錯了，當時他就很不想摻和，但溫行遠硬要他過來。其實怕麻煩他可以走，中國這麽大，以他的性格随便找個地方貓起來絕對沒問題。

當時宋少元想着，事情總得解決，跟許子皓也許是做不成朋友了，但跟溫行遠還行。再者當年真是自己對不起他，補償也是應該項的。宋少元當時想的太天真了，幫着溫行遠打理一下生意，也只是順手幫一下而己，讓溫行遠休個假，然後自己走了他接着來。至于感情這玩意，磨磨也就磨沒了。

但宋少元萬萬沒想到，溫行遠的能力讓他如此的失望，當然溫行遠做為一個富二代，他的品行是好的，雖然有點小脾氣但大方向沒問題，不會仗勢欺人更不會開車撞人後，大叫我爸是李剛。但是宋少元真的忘記了，他跟溫行遠是大學裏認識的，那時候的宋少元雖然在學校裏也混的風聲水起，但并沒有入社會，對于身邊人的判斷還是很單純的。

性格可以，跟自己挺有緣，這就可以了，能力不能力的在大學那種環境中判斷一個富二代實在不太容易看的清。

溫行遠的公司說實話并不大，而且八成以上的生意是因為他是溫家二少爺才來的，其實這也沒什麽，那麽好的家世不利用那才是真傻子。但是利用也有很多利用方法，先用這些人來當早期過渡可以，但完全依靠就得仔細考慮了。

現在還是溫家二少爺，當家的是你親爹，別人自然買這個帳；但當家的換成了溫行舟時，這面子就都得打了折，再往下排，人家還肯不肯理你就更不好說了。

宋少元也跟溫行遠談過這個話題，溫行遠當時沒以為意，宋少元正忙着接手公司，溫行遠沒繼續這個話題，宋少元也就不說了。在宋少元的意識裏，公司是溫行遠的，自己就是個代打幫忙的，像這種長遠的事情溫行遠這個正主估計更放在心上。但現在讓宋少元說，估計溫行遠是真的沒想過。

一根煙抽完了，宋少元把煙頭撚滅在煙灰缸裏，開始對溫行遠道：“溫太太，也就是溫行舟的親媽在家族公司族上班嗎？”

溫行遠一直在發呆中，聽到這種問題，無表情的看宋少元一眼，卻是回答着：“在啊，好像是財務部的總監。”

牛叉的職務，宋少元想了一下又問：“那除了公司的錢外，你爸手上的錢，溫太太也知道的非常清楚吧。”

溫行遠點點頭，就是他這個長年不回家的人也知道。不過也很平常，平常人家夫妻財産共有，溫太太很會管錢，她管老公的錢理所當然。

宋少元有點無語了，想了想，又問溫行遠：“你經常不回家，我也沒見你爸打過電話給你，你跟他關系不好嗎？”

這個問題讓溫行遠有點頭痛了，想了半天才道：“也不是不好……”

“但是不親……書香門第”宋少元直接把半句補上了。

溫行遠沒說話，但心裏也認同，确實哪此。也不知道為什麽，按理說溫行舟是繼承人，被父親嚴責的時候多，對于他這個沒要求的小兒子應該很親近太對，溫老爺子本人還是挺慈眉善目的，但是溫行遠就是跟老爹說不到一塊去，也不是大吵大鬧怎麽樣，反正總是兩三句不對付，就各走各的了。

“那你跟你爺爺呢，你爺爺活着的時候喜歡你嗎？”宋少元又問。

溫行遠想都沒想直接搖頭。

“那你家裏總有大爺嬸子之類的吧，他們對你如何？”宋少元不死心的又問。

溫行遠很勉強的道：“還好吧。”

宋少元砸砸嘴說不出話來，雖然沒見過溫太太，但看到溫行舟和溫行遠這兩兄弟後，宋少元覺得這是個真·牛叉人物。把溫行遠養成這樣，傲慢無能，不惹大事，也就不能指責她教育失敗。跟家裏所有有發言權的長輩關系都不好，偏偏溫行遠還一點都不讨厭她。別說溫行舟了，溫太太動動小手指頭溫行遠也不知道死哪裏去了。

溫行遠卻是被問的不耐煩了，道：“你問這些做什麽？”

宋少元決定進入正題，其實他都覺得車上的時候溫行遠都該理解他的意思了，但偏偏溫行遠一點都不理解，宋少元決定跟他好好說說。

“你知不知道溫家到底有多少錢？”宋少元進入正題，他也沒指望溫行遠回答，自己道：“就按最近一期的財富報道算，六十幾個億，溫家的身價。”

溫行遠擡眼看向宋少元，這個他當然知道，只是有點不理解宋少元為什麽會說這個。

“中國不像歐洲那樣，有蛋疼的長子繼承制，就放到古代說，分家的時候就是再不被待見的庶子也是能分到一些錢財的。”宋少元繼續說着，又道：“溫家六十幾億的身家，你是次子又是庶子，自然不可能跟溫行舟平分家業。但是再少，你也能分到六個億。你爸從你爺爺手上接過來的自然是給你大哥，但還是有一些自己投資或者與主公司不太相幹的公司産業是會給你。”

溫行遠呆了呆，不禁道：“這是肯定的啊。”

宋少元笑了，道：“你要還是溫家的兒子，名字是在記在祖譜上的，這當然很肯定。要是你己經被逐出家門，斷絕了父子關系，名字從祖譜上消去了，你覺得這財産還能有你的份嗎！”

溫行遠眼睛直了，要說頭腦溫行遠并不笨，只是很多時候被教育的視錢如無物，反正花不完的錢，賺來做什麽呢，他只要花就好了。

宋少元頓了一下又道：“我不知道像你們這樣的家庭分割遺産會是什麽情況，不過你們自稱詩書禮大家，估計還是有些舊俗。老子死了，財産給兒子，具體會如劃分不管是死後宣讀遺囑還是死前提前說清，估計你們家其他長輩也得在場，不是你爹一個人說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就是他想念父子之情，最後也不是他一個人說的算的。”

“沒錯。”溫行遠說着，當年他爺爺去世前劃分遺産的情況他見過，是把家裏所有有發言權的長輩都叫來，法律上立遺囑那是法律上，把長輩們叫來，這是家庭內部的。

宋少元看溫行遠有點反應過來了，不禁嘆氣罵道：“你都不用腦子想想，你家那樣的人家，你要是敢公開出櫃了，會是什麽後果，你可以不結婚，但要是敢出櫃，斷絕關系家庭除名是在意料之中的。”

“……”

“依你這樣的性格，溫行舟先哄着你說，自己能接受你出櫃，你估計會馬上樂暈吵翻天，溫行舟随意一句，你就能鬧到家裏去……”以溫行舟的做事圓滑程度，就是溫行遠說，大哥是贊同的，估計也能找一百個理由圓回去。

還有一句宋少元不太想說，要是別人家的兒子跟老子一時間鬧翻了被趕出去了，也許過不了多久念在父子之情還有緩合的機會。但溫行遠的這樣，跟老子不親，長輩們不喜，再加上溫太太，趕出來了想再回去那是萬萬不可能了。

溫行遠長長的嘆了口氣，神情卻更顯得無助迷茫了，好一會才喃喃自語的道：“我沒想到，我真沒想到……”

宋少元沒說話，世間的事要是能事事想到那是神仙，尤其是溫行遠這樣的被教育的跟只跟溫行舟母子親。

“你會幫我嗎？”溫行遠突然間回頭看向他，本來己經絕望的神情又充滿了希望，原來宋少元會那麽說是因為這些。

宋少元卻是搖搖頭，平靜的道：“就是沒有這些事情，我也會這麽跟溫行舟說。我們真的不合适。”

直白一點說，要是溫行遠的爹馬上要死了，自己還能幫幫他，但現在溫行遠的爹還活着好好的，看樣子還能活上好久，遺産分割弄不好還要幾十年後。宋少元真覺得無能為力，那樣強悍的對手，把他們解決掉是不可能的，幫的了一時半會，幫不了一生一世。宋少元不打算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到這裏，人該為自己活，而不為了別人。

“你現在對我很好……”

“那是因為我覺得我對不起你，我想補償你。但是一旦我真接受你，我也就沒有所謂的對不起了，相反的，我會覺得你對不起我，因為我并不喜歡你，你只是硬纏着我而己。”

溫行遠只覺得心髒再次慢慢麻木。

宋少元心裏嘆口氣，其實有些話他一直都不是很想說，他并不想傷害溫行遠。但現在話都己經說到這份上，那就不如一次解決了，說清楚也許真的比較好。頓一下又道：“我們只合适當朋友，因為朋友不用天天在一起，你的傲嬌脾氣，偶爾相處我會覺得很好，但要天長地久我受不了。”

“你喜歡許子皓？”溫行遠說這話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很空洞。

“當年喜歡過。”宋少元淡淡的說着，這是事實。

“你答應過我，不會跟他在一起的。”溫行遠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嗯，我肯定會遵守。”宋少元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