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銀絨戲弄了蘭栀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進了如意賭坊,果然順利找到了自家師父。
東柳如今是男身——銀絨覺得,自家師父那些恩客、姘頭們,若是見了他這幅尊容,恐怕都會吓到不能人道——他老人家胡子拉碴,雙目赤紅,正氣吞山河地拍桌子,口中吆喝“小小小!”
待到莊家開了骰盅,東柳道君險些沒一掌把桌子劈了,吐出一串不堪入耳的罵罵咧咧,而後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一瞪,喝道:“銀絨!”
銀絨脖子一縮,拔腿就想跑。
東柳三兩步揪住他的脖領子:“小崽子,我說今天運氣怎麽這麽差,跟你說了一百遍,不準打擾老子,怎麽就是記不住?!”
銀絨本來只想找師父問問如何真正地“雙修”而非“采補”,有點發虛,可經過蘭栀那一遭,心裏多裝了一件事,如今面對質問,反而理直氣壯,脖子一梗:“我見過蘭栀姑姑,她什麽都告訴我了!”
東柳準備揍人的手停在半空中。
銀絨見狀,愈發堅信蘭栀沒有騙人,氣焰逐漸嚣張起來,詐道:“師父,我都知道了,再瞞着,就沒必要了吧?”
東柳罵了句“小兔崽子”,視線有些躲閃:“老子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畢竟時過境遷,銀絨原本對當年誰想加害自己,并不過分在意,可見師父這個态度,反而更想弄個清楚。
這一廂,銀絨纏着東柳,另一邊,城陽牧秋結果那只癞蛤蟆之後,已發現有人跟蹤自己,但只不動聲色地亂轉,慢悠悠地從花街轉到民宅、客棧,再轉到坊市。
待到整個琵琶鎮都被逛了一遍,城陽牧秋才尋了處開闊無人的地方,沉聲道:“出來。”
片刻後,幾個衣袍華麗的青年修士從暗處走出,城陽牧秋能感覺到,他們的修為都在自己之上,至少有三位元嬰老祖——按着琵琶鎮的風俗,金丹修士是‘千年難遇的奇才’,元嬰自然就是‘遙不可及的老祖’了。
“你果然在這裏。”幾位‘老祖’顯得比城陽牧秋還要緊張,四五個人圍成劍陣,如臨大敵地将城陽牧秋圍在當中。
修真界千萬年的歲月裏,不乏會出現一些能越級挑戰的天才,但也僅限于一對一,城陽牧秋心裏清楚,今日若想善了,最好的辦法就是争取時間強行突破。
但在強敵圍困中突破,似乎更加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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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何人?為何跟蹤于我?”為今之計,只有拖延時間。
而幾個“元嬰老祖”竟格外忌憚他一個金丹期,沒有一個敢輕舉妄動,居然有人老老實實地回答:“你當真認不出我們是何人?”
東柳在賭桌前幾天幾夜沒合眼,腦子不大清楚,一開始真被自家徒弟詐得心神具亂,可很快就反應過來,箴言誓後果嚴重,當初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以此封住蘭栀的口,不準她對任何人提起,她最清楚其中利害,哪來的膽子違背誓言?
一定是小狐崽子又騙他!
東柳咬死了什麽也不說,擺明了一副“老子知道,但不告訴你,有本事你打我”的無賴樣,銀絨實在沒了辦法,見自家師父又開始不耐煩,急着回賭桌,情急之下,便退而求其次,脫口道:“師父,那你教我雙修之法吧!”
“什麽?”東柳,“你學這個做什麽?”
反正這麽大一個師父就在這裏,也不會憑空跑了,多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他什麽時候想問都可以,現在趁着自家師父理虧,趕緊問了正事要緊。
“師父您從前同我講過,雙修與采補相似而不同,一種互惠互利,一種損人利己。”銀絨搓搓手問。
漂亮大約真是種稀缺的天賦,本來有些猥瑣的動作,他做出來卻只讓人覺得俏皮可愛,銀絨睜着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撒嬌:“師父,教教我吧。”
賭坊裏人聲鼎沸,魚龍混雜,顯然不是傳道受業的好地方,東柳摸了把絡腮胡子,拎着自家徒弟的脖領子,提溜小雞仔似的,把人拽上了樓。
那裏有供客人臨時休息用的雅間,東柳作為老賭鬼的排面還是有的,這一間便是他常年包下的,雖然簡陋,但足夠隐蔽安靜。
“小銀絨兒,你跟師父說實話,是不是動情了?”東柳嚴肅地問。
銀絨下意識站直了,自家師父的耳提面命,言猶在耳:‘媚妖最忌諱動情’。
銀絨斬釘截鐵地正色道:“沒有!”
“只是我家那爐鼎……”銀絨把‘體貼能賺錢’咽了回去,話鋒一轉,說,“太好用了,修煉幾次,我的修為就猛增,師父,我舍不得把他吸幹,您也知道,爐鼎難得,極品爐鼎更難得。”
東柳:“把手給我。”
東柳把了銀絨的脈,暗自探他修為,神情也是一驚,而後漸漸緩和下來,換做笑意,連連道“不錯!”
“真沒想到,進步神速!”東柳笑眯眯地望着銀絨,老懷大慰的樣子,這眼神就像‘家中連字都不識的傻兒子突然鄉試中了解元’。
銀絨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聽東柳道:“雙修之法不難,采補術你已融會貫通,只要在采補之後,下一次行敦倫之禮時,将一部分已轉化的精氣再化作靈流……”
“這樣一來,你們二人互惠互利,于你并沒有損失,只是修煉起來更複雜,效率更低,通常我們媚妖不會這樣浪費時間,只對道侶才能如此細心。可你那爐鼎的确難得,費些周章也是值得的……師父教給你的可記下了?”
銀絨:“記下了!”
東柳打了個呵欠:“回去試試,有什麽不懂的,去紅袖樓找我,不要再打擾我老人家翻本。”
銀絨知道這是自家師父在下逐客令了,正準備老老實實跪安,卻見東柳伸了個懶腰,用順帶一提的口氣,輕快地說:“還記得當初你問我如何給他療傷嗎?”
銀絨:“啊?”
東柳:“就是剛撿到你那爐鼎時,老子給他診脈開方子,你巴巴地追出來,問我能不能根治。”
銀絨想起來了,當初東柳斷定城陽牧秋修為盡失,導致自家爐鼎心灰意冷,他看着他可憐,才追出去問了師父,有沒有辦法可以更好地醫治他,可東柳只說了一半,便又不肯再說,只說那樣容易同他糾纏不清,可能會動情,不利于修行。
東柳:“反正現在他能跑能跳的,也用不着,便将這法子一起教給你,這是咱們媚妖的秘術,只要在雙修時,将你的妖丹分給他一半,便有起死回生之效。”
“不過這件事,萬萬不能說出去,這是咱們媚妖的不傳之秘!因為日後你還要用同樣的法子取回妖丹,你的修為才能恢複,所以,此法效用雖佳,卻也兇險,多少癡情媚妖因為遇到負心漢,斷送了自己半生修為啊。”
銀絨懵懵懂懂地點頭。
東柳一指頭戳自家徒弟的腦門兒:“別不往心裏去,師父的話你都得記着——”
話音未落,窗外驟然灰暗,緊接着便是電閃雷鳴,東柳趴到窗邊,探頭,訝然道:“是劫雲!奇怪,哪位老祖竟會在琵琶鎮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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