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青年白衣折扇,言語溫柔,銀絨朝他微微搖頭,笑得很自然,并不是平日面對自己的那種谄媚假笑。

城陽牧秋覺得這一幕有些刺眼,亦感到說不出的違和感。

或許銀絨并沒有說謊,他真的只是為了拿回妖丹,才對自己百般忍讓,才故意讨好,從來不曾有過一絲真心。

可笑自己竟一味提防他纏上自己。

城陽牧秋渾渾噩噩的,竟忘了念清心咒,任由自己心緒不寧下去,直到星輝樓掌門戚無垢親自上門拜訪。

戚無垢外貌看起來三十歲左右,身量窈窕,衣着華貴,容貌并不漂亮,但氣質出塵,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之姿。

她帶着幾位女弟子,見到城陽老祖,二話不說便盈盈一拜。

城陽牧秋雖狀态不佳,卻早習慣了大世家、小門派的朝拜,幾乎條件反射地端出了太微境掌門的架子,周到而疏離地受了她的禮,又道:“若是戚掌門因章河村的事而來,那便請回吧。”

戚無垢:“章河村村民得罪了貴派使者,死不足惜,但其中另有內情,請城陽仙尊容禀。”

兩人進了雅間詳談,便剩下星輝樓女弟子與陳向晚、銀絨、玄鸾、玄姿、玄風、玄态等人。

女弟子中還有一位熟人,便是星輝樓遙字輩大師姐遙洛,曾與銀絨在秘境中相識,還撸過毛團兒狀的銀絨,熟人見面,甚是歡喜,何況師長們都不在,很适合撒歡。

遙洛沒一會兒就上手去摸銀絨的頭了,誇獎道:“你頭發好順滑,你們妖狐的外貌條件都天生這麽好嗎?”

銀絨驕傲道:“不是每個狐貍精都一樣,我的皮毛本來就順滑。”

遙洛深以為然:“是啊是啊,你的毛是我摸過最順滑、最漂亮的。”

陳向晚在一旁聽得連折扇都不扇了,一副想打岔卻又不知合不合适的欲言又止模樣,就聽遙洛悄聲問:“聽說城陽老祖是被那不長眼的村民氣到了,才不肯去救人,是真的嗎?聽說那人罵了貴派的使者?”

“……”銀絨仔細想了想,那人只罵了自己一個,而在場的除了祖宗之外,似乎只有自己勉強算是太微境的人,哪有什麽“使者”,她說的,該不會是指自己吧?

一旁的陳向晚适時道:“遙洛姑娘此言差矣,城陽老祖恢廓大度,豈會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他胸懷天下,暫時愛莫能助,自然是有別的考量。”

遙洛忙收回摸銀絨腦袋的手,正色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銀絨也清醒過來,是啊,祖宗怎麽可能因為那人罵了自己,便氣到不肯幫忙?自己在他心裏哪有那麽重要,怎麽一不小心,險些又自作多情了……

也不知戚無垢對老祖說了什麽“內情”,城陽牧秋再出來時,已經應下親自去章河村探探究竟,星輝樓的人自然也跟着一同随行。

“不過,這一次情況特殊,不能大張旗鼓,恐怕會打草驚蛇。”戚無垢提議道,“能不能委屈老祖,同我們一起喬裝打扮,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莫要釋放出威壓?”

城陽牧秋竟沒什麽異議:“可以。”

戚無垢:“人數也不要太多,我只帶一個弟子……”

城陽牧秋贊同道:“萬劍宗也不必跟随,只我一人足矣。”

戚無垢卻為難起來:“這,仙尊,倒還有一事……為保險起見,閑雜人等少去為妙,可為了引蛇出洞,或許還需幾位‘誘餌’。”

她字斟句酌地說:“那些妖物的目标是‘俊美後生’,但如今章河村略平頭正臉的後生都已失蹤,仙尊固龍章鳳姿,然威嚴太甚,怕妖物不敢近身,不如再帶上陳少宗主,以及貴派弟子。”

她說着,看向銀絨。

銀絨看起來年紀尚小,并不十分符合那些妖物的目标,然而,這張臉實在太過驚豔,是個做誘餌的絕佳人選!

陳向晚痛快應下,銀絨原本并不想趟這趟渾水,可聽說跟随戚無垢去的弟子是遙洛,遙洛在秘境中對他頗為照顧,現在星輝樓有難,他投桃報李,幫一點小忙,也是應該的,便也答應下來。

城陽老祖略一思索,倒也沒阻止,有他在,即便龍潭虎穴,也能保想保護的人平安,那是絕對的實力。而他也有一絲私心,或許可以趁着前往章河村的契機,把銀絨的心結解開,待到事畢,直接将人接回太微境。

一切照舊。

甚至,自己可以原諒銀絨從始至終的敷衍算計,他對自己百般勾引,卻只是為了妖丹的事,自己也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城陽老祖心裏算盤打得噼啪響,實際上卻根本沒機會對自家小狐貍精訴一訴衷腸——陳向晚像個揮之不去的大號幽魂,時時刻刻橫亘在他們之間。

只要他對銀絨起個話頭,陳向晚便會适時地岔開話題,偏偏銀絨似乎對此一無所感,他和星輝樓那個女弟子很投機,倆人一路歡聲笑語,情同姐弟,還真有些一家人出游的感覺——依着計劃,他們全都喬裝打扮,就扮作做符篆生意的半吊子散修,城陽牧秋自然是“一家之主”,戚無垢扮作“姑姑”,陳向晚、遙洛、銀絨則扮作“兄、姐、弟”三人。

一行人因錯過了宿頭,只好去漳河村借住,借住的人家也選好了,便是白日裏那個在章乙鎮大鬧的村民章老大。

選他的确便宜,在別的村民出面勸阻說這村子最近不太平,尤其是你們三位這樣的俊後生,很可能被血姑抓走,吸幹了精氣、要了命時,章老大便站出來,拿出無賴樣子,拍着胸脯保證村子很安全,又埋怨村裏人擋了他的財路。

待到打發走村民們,章老大才抹着汗,陪着笑問衆人:“幾位仙長,小的剛才表現得還行吧?還有什麽別的吩咐嗎?”

城陽牧秋似乎把他當做蝼蟻,連掀開眼皮瞧一眼都不願意,陳向晚是個體面人,對誰都溫和有禮,銀絨瞄了一眼戚無垢,見她也沒什麽吩咐,便狐假虎威地發了話:“沒有了,你滾吧,別打擾我們休息。”

章 老大點頭哈腰地滾了。

城陽牧秋看到銀絨那副故意兇神惡煞的樣子,知道他又小心眼發作,在報白天被那人罵了的仇,可奇怪的是,明知他心裏的小九九,他卻不厭煩,反而覺得他鮮活可愛。

“銀絨,”城陽牧秋說,“我有話……”

陳向晚:“牧秋,我也有話對你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已不是第一次被他打斷了,城陽牧秋面色不愉,而銀絨注意到祖宗的臉色,立即乖覺地開溜:“你們聊,我要出去守夜了。”

其實今晚他們三個都是“誘餌”,守夜的事已全權交給戚無垢師徒,銀絨只不過借口躲出去罷了——準道侶之間說悄悄話,他一個外人還是別摻和的好。

銀絨其實早就看出來了,陳向晚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攔在自己與城陽牧秋之間,也許他心裏還是介意的吧。

遙洛挨着銀絨坐下,問:“怎麽唉聲嘆氣的?”

銀絨一手托腮,一手握着根草棍,在地上亂畫:“有點後悔過來了。”

遙洛:“害怕了?”

銀絨不置可否,繼續用草棍畫圈圈:“就覺得我挺多餘的,平白給人添麻煩。”其實越跟陳向晚相處,他越覺得這人不錯。陳少主是那種溫文爾雅的大世家公子,人生得俊美高挑,修為高、修養好,又很體貼,很會照顧人,出手也大方,也不嫌棄自己是只窮酸的鄉下小妖……總之與他相處,銀絨覺得很舒服,若有可能的話,他很想與他交朋友的。

只可惜,他們之間橫亘着一個城陽衡。

畢竟陳向晚那麽喜歡城陽牧秋,倆人也許還是兩情相悅的……

無論自己如何澄清,坊間自己與城陽老祖的傳聞,總會是他心裏的一根刺吧,更何況,自己還真的跟城陽牧秋睡過,還不止一次。

遙洛卻完全沒領會其中深意,勸道:“你怎麽會是添麻煩?你明知此處有危險,還願意以身犯險,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從前我聽長輩說妖非我族類,需小心提防,但越是相處,我越覺得人也好、妖也罷,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哪一個種族都有好有壞,譬如你,就很講義氣,恩怨分明,知恩圖報……”

銀絨就這樣被雞同鴨講地安慰到了,有些不好意思,還有一點膨脹:“哪裏哪裏,不過我是真的恩怨分明!”

而與此同時,章老大家的茅草屋內,城陽牧秋正襟危坐,目光如炬地望着陳向晚,語氣前所未有的冰冷:“陳少宗主,你有什麽話,便一口氣說完吧。”

陳向晚竟也不懼怕,只靜靜地望着城陽牧秋,忽而笑了:“牧秋,我知道,你永遠也不會傷害我的,無論我想做什麽。”

這一瞬間,城陽牧秋竟有些緊張,但他習慣了把‘面無表情’當做面具,仍舊面不改色地說:“你最好不要找銀絨的麻煩,你我的事,與他無關。”

陳向晚聞言愣了愣,城陽牧秋便又用洞悉一切的口吻問:“那你為何跟着他?”

“……”陳向晚嘆口氣,旋即竟是搖頭笑出聲,“原來我在你眼中就是這樣的卑鄙之人?”

“也罷,我從前總顧念你修無情道,覺得你也是身不由己,所謂的‘鐵石心腸’,所謂的‘以己度人’……都情有可原,但你當真小看我了。”陳向晚說,“罷了,不說我,只說銀絨,你甚至從來沒把他當人,現在擺出這副深情模樣,又有什麽意思?”

城陽牧秋:“我……不把他當人?”

陳向晚:“外人都道他爬了你的床,狐媚功夫了得,可實際上,你一直讓他睡在狗窩裏吧?”

城陽牧秋語塞。

“他雖是妖狐,卻早已修出靈智,和人一般有感情,甚至是個愛憎分明,可愛鮮活的少年,”陳向晚幽幽道,“我從前覺得,喜歡一個人,必然是因為對方足夠優秀,最近卻有了新的感悟,也許喜歡一個人,并不需要對方有多強大、完美,而是喜歡和他在一起的自己罷了。”

城陽牧秋被這一番拗口的“謬論”繞得莫名其妙,就聽陳向晚繼續為銀絨鳴不平:“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微境仙尊,可知多少人私底下眼熱你身邊的位置?他被誤會成……唾沫都快把他淹沒了,你非但沒有給任何解釋,反而在衆弟子面前,把他從仙舫的艙房裏趕出去,有多少人以為他從雲端跌落,打定主意看他的笑話?你都想過沒有?”

城陽牧秋還是頭一次被人質問得啞口無言:“我……”

陳向晚:“你沒有想過,因為你從來沒為他考慮過,無情道,呵,名不虛傳。”

原本想警告陳向晚不要對銀絨因妒生恨,卻沒料到,居然受了這樣一頓搶白,城陽牧秋對銀絨“從始至終只為妖丹”之事的憤怒,漸漸消散化作隐隐的愧疚之餘,還重新拾起了那股違和感。

好像哪裏不對勁兒。

這種“不對勁兒”,在入夜選房間時,突然醍醐灌頂地被城陽老祖覺察出來:章老大家的房間有限,他與老母親擠在一間房後,便只剩下三間廂房,戚無垢自然與遙洛一間,而剩下城陽牧秋、銀絨與陳向晚三人,住剩下兩間房,就意味着,有一人落單。

銀絨自然默認祖宗與陳少宗主一間,自己睡最小的廂房。

城陽牧秋則默認自己照例與銀絨一間,陳向晚單獨睡。

然而,陳少宗主提出的方案是:“牧秋身份尊貴,自然不能與人合住,但我與銀絨一路上結伴而行,已經習慣擠一間房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