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浴室中有潮濕的水汽,有熏香暧昧的甜香味,還有康熙微垂的眉眼。
蘇妩心跳加速,砰砰砰的猶如小鹿亂撞,她聽到自己軟乎乎的聲音響起,明明是極堅定的,聽着卻像是欲拒還迎。
康熙停了片刻,沒有動作。
她便忐忑不安了片刻。
“阿妩。”他喚了一聲,低啞的嗓音在浴室中有幾分含糊不清的暧昧:“乖。”
大掌捏着金鏈,微微撥動,那金鏈的系扣便被解開,落在地上,發出啪嗒的細碎聲音。
蘇妩閉上眼睛。
……
康熙一手執瓢,一手執巾,眉眼低垂,神情不動,瞧着頗有幾分佛像。
蘇妩漸漸放下心來,說不定他就是想玩一把給娃娃洗澡這樣的養成小事。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男人大掌的影響力,遠遠超過她的想象。
不過片刻功夫,兩人都跟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他衣衫整齊,素青的錦袍被水意浸透,濕噠噠的。
可他面容雖平靜,面上卻細汗密布,在下颌處彙聚成一滴,欲墜不墜。
就連眼尾也追上一片紅意,顯然不如想象中那麽平靜。
反倒方才還狼狽的蘇妩,這會兒坐在浴盆中,嫣紅的玫瑰花瓣鋪滿水面,只若隐若現的露出精致雪白的鎖骨。
那一字型的鎖骨明晰漂亮,氣質非凡。
……
玫瑰花瓣,到底碎了一地。
浴盆多了個人,那水便溢出。
待沐浴完畢,兩人都白洗了,上來又重新洗浴一番,這才披上寝衣,往內室去。
蘇妩為了避免他禽獸再犯,乖巧的躺在自己被窩裏,一動不動宛如死狗。
真的不能再來了,她吃飽了。
康熙瞧着她那防備的小模樣,面不改色的想,等會兒回去了,他喝的茶啊湯啊,都得添上枸杞。
防患于未然。
進補要從壯年做起。
方才鬧的狠了,他也跟着閉上眼睛。
蘇妩有些暖不熱,她試探着伸出一只腳,鑽進他暖烘烘的被窩裏,舒服的喟嘆一聲,她偷偷的又把另外一只腳也塞了進去。
康熙被涼哇哇的腳激的難受,跟冰塊一樣,完全不見方才的火熱,但想着她這般涼,定然也是難受的,便沒有動,靜默的給她暖着。
主要是他要裝睡,萬一鈕祜祿妃有點旁的想法,他不好辦。
等腳暖和了,蘇妩才睡着。
美滋滋的一覺睡醒,第二日天亮睡醒的時候,她看着外頭的晴天雪色,心情也很好。
初桃捧着薄薄的夾襖過來,無奈道:“這天也太怪了,前些日子暖和的要過夏一樣,前兩日又下雪,今兒這大太陽出來,又熱融融。”
一邊說着,一邊伺候蘇妩洗漱,邊道:“叫人不知道怎麽穿衣了。”
天知道,她穿着大棉襖,包的跟熊瞎子一樣,掀開簾子就是一股暖風,簡直像個傻子。
蘇妩便搖頭失笑,側眸問道:“初酒呢?可醒了?”
初酒小臉紅彤彤的,從屏風後頭閃過來,眨巴着眼睛道:“謝主子關懷,奴婢已經醒了。”
想着昨兒吹下的牛皮,和三杯打臉,她小臉不禁燒紅起來。
蘇妩就笑:“以後可別喝了,省的醉了被人拉去賣掉都不知道。”
初酒又把頭縮回去,嘟囔道:“我以前就是千杯不醉啊,這酒的味道也不一樣,不是甜水嗎?怎的還辣辣的。”
聽她嘀嘀咕咕的,蘇妩不禁又笑了。
她起身洗漱,收拾好以後,才往正殿去,今兒又該妃嫔們請安的日子。
剛一進來,就聽到衆妃嫔請安的聲音。
“嫔妾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蘇妩随口叫了起,在主位上坐下,這才端着手中的熱奶開始喝。
她靜默不言,佟氏觑着她嬌花一般的神色,試探着問:“姐妹們也有幾日未見萬歲爺了,也不知萬歲爺吃的可香,睡的可香?”
這後宮妃嫔問康熙,還得委婉着問,要不然一頂窺伺帝蹤的罪名打下來,誰也受不住。
蘇妩聽到這話,從喝奶中回神,随口道:“都香。”
她這話一出,佟氏心裏登時不是滋味,能回答上來,說明萬歲爺真的在翊坤宮,她不過瞧着翊坤宮整日亮着燈,随口一問罷了。
“那嫔妾就放心了。”她溫婉回了一句。
坐在後頭的赫舍裏氏聽到了,大着膽子開口:“不知娘娘用的可香,睡的可香?”
她身上穿着鈕祜祿妃賞的新衣裳,一點都沒為難她們,直接叫織造局上門量尺寸、挑花樣,做好了又送過來。
蘇妩這才有些意外,笑眯眯的回:“也都香。”
佟氏在心裏撇了撇嘴,可不是香,有萬歲爺滋潤,叫誰誰不香。
“您身上這衣裳好看的緊,想必花費不少吧,瞧這是缂絲吧?那雲肩上綴的珍珠大小一樣,端的好看。”佟氏開口,明着誇暗地卻說她奢華鋪張。
俗話說,一寸缂絲一寸金。
足見其珍貴。
“缂絲?”蘇妩摸了摸身上的布料,随口道:“這料子多得是,你若喜歡,本宮賞你。”
見衆人還盯着她的雲肩,她微微一笑:“都是些小米珠,不值錢。”
她是什麽,大清後宮唯一的妃位,未來的皇後,份例等同帝王,庶妃要來比,越級碰瓷了。
想了想佟氏以後要封貴妃,儀仗不過比她少兩等,又覺得沒意思的緊。
但現在的佟氏,還不是未來的佟貴妃,她被噎的難受。
冷冷的哼一聲,便低垂着頭不吭聲了,手裏的茶盞被她刮浮沫刮的吱吱響,任是誰都知道她心裏不痛快。
一旁的郭絡羅氏趕緊出言緩和氣氛,她笑眯眯道:“旁的不說,娘娘身上這紗,着實好看的緊。”
薄若蟬翼,明明是一層布,卻能看到下面缂絲的紋理花紋,頗有些雲做衣裳花做容的味道在。
提起這個,蘇妩揮了揮手,頗為大方:“一人一匹,想做什麽,盡管做就是。”
她那多的很,原主不喜歡這些浮誇的,擠壓在庫房裏,上頭不喜歡,下頭的人自然不會再做。
郭絡羅氏見蘇妩大方,便笑眯眯道:“您是妃子,當勸着萬歲爺雨露均沾才是。”
送物件可以,畢竟她一人一身,堆着不過白放了。
“你在教皇上做事?”
蘇妩淡淡回。
郭絡羅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稱不敢。
蘇妩将最後一口牛乳喝下,用錦帕沾了沾唇角,這才看向下面。
後宮的女人,被圈在這四方天地,生殺榮辱盡數系在帝王身上。
她撩了撩袖子,見郭絡羅氏小臉都白起來,這才溫聲叫了起。
佟氏瞥了她一眼,心中嗤笑她假模假樣,卻又豔羨她地位崇高。
之後衆人見她面色平靜,唇角挂着些恭維誇贊的話。
什麽鈕祜祿妃國色天香,端莊大氣,好聽話車轱辘一般往外冒。
蘇妩聽罷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讓大家都散了。
等衆人都起身告退,赫舍裏氏猶豫的立在那,不知道該不該去尋,若是鈕祜祿妃不願意見,那豈不是難堪。
誰知道不過禀報一下,沒有絲毫為難,便直接見了。
蘇妩在用早膳,方才一杯熱牛乳罷了,暖暖胃,當不得早膳。
“也是巧了,兩次都是在吃,可見本宮是個吃貨,你坐下來一道用,也算陪陪本宮這個可憐的吃貨。”她笑眯眯的開口。
赫舍裏庶妃抿着唇角,露出羞赧的笑意來,小心翼翼的坐了半拉繡凳,這才在鈕祜祿妃鼓勵的目光下,夾起一個蟹黃包,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好吃吧?”
“嘗嘗這個。”
用膳的她,溫柔又和善,沒有一點架子,赫舍裏庶妃的心裏終于平靜了些,待用完漱過口,她這才擰着帕子,觑着她的神色開口。
“如今宮裏頭都在傳,您指使馬太監戕害皇嗣,只不過失敗了,又老謀深算,叫人抓不住把柄。”
她一口氣說完,臉都憋紅了。
蘇妩遞給她一杯水,示意她喝一點,這才溫聲道:“本宮知道了,你放心,本宮心裏有數。”
她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面,這個理由,大家其實都不怎麽信,要不然早傳的沸沸揚揚。
這馬進忠被她保出來,又沒有下文,受害人心裏得嘔死,吃瓜衆人也不會答應就這麽不了了之。
可最近只有零星謠傳,說明這個栽贓陷害,吃瓜群衆第一個不信。
可幕後主使的目的,向來不是為了滿足吃瓜群衆,而是為了讓康熙知道,他選定的皇後德不配位。
只要有丁點懷疑,她的後位就有可能黃,幕後人也不可能就一項布置。
“你是個好的,本宮心裏明白。”蘇妩從手腕上褪下她常帶的镯子,套在赫舍裏庶妃細細的手腕上,溫言道。
“娘娘……”赫舍裏庶妃扭了扭帕子,單手握着手镯,紅着臉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等她走後,蘇妩眯了眯眼睛,眸中冷光乍現。
成王敗寇。
她在心裏梳理一番,便有了成算。
太陽出來了,那地上的積雪,便像是夢一場,不過半日功夫,就融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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