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河葬
在麻豆家住了兩日,很是恰意。
周圍也全是古建築,在這種氛圍內,有一種超脫于世的快樂。古人太會享受。不懂歷史的人經常責怪明清時期,為何閉關鎖國,不接受工業文明,恪守農業文明,等真正進入工業文明,今人才明白,不是不肯,是不能。工業文明破壞了生态系統,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損失。
如今,已經回不去了。
每天,朱由榔和大家就坐在有千百年歷史的石凳上。
望着一望無際,碧油油的綠水,無數烏篷船劃過,鸬鹚飛撲,魚兒在水中自由自在的耍,石拱橋上人流如織,游客們拿着手機瘋狂地拍攝,還有藝術生端着畫筆在描摹,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這種感覺是恬淡寡欲的,仿佛就算下一秒死在這,也是一種幸福。
古鎮的節奏畢竟屬于老年人,沒兩天,大家就膩了,這和一夜情一樣一樣,一夜情雖好,也不能貪杯,情人再溫柔,娶回家就沒這個必要了。江娟和江寧嚷着立刻去西塘。
“要住下的是你,要走的還是你,你們女人真麻煩!”
江寧說,“咱走,不帶他。”
尤丫說,“各位不用吵,西塘離這算不上遠,現在就載你們去。”
“丫丫是你小名吧,大名叫啥?”朱由榔饒有興致地問。
“鬼頭桃菜。”
“是人名嗎?”
“我是中日混血,媽媽跟着繼父姓鬼頭,叫鬼頭明日香,她真名是三上明日香,媽媽說,我其實該叫三上悠亞,尤丫是父親給取的,因為我是中國人。”
朱由榔隐約覺得這名字耳熟,偏偏想不起,好像是個日本女星。
“出發。”江娟收拾好行李,直奔停車位。
車停在一千多米外的某酒店的停車場,據說這是她朋友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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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油門下去,明顯感到車在飛,江寧突然說,“姐,其實我也沒那麽急,開慢點。”
朱由榔朝她擠了個白眼。
“先去哪,西塘可不小。”
“去傑倫拍MV的地方打卡。”朱由榔都按耐不住了。
江娟一攤手,“随便。”
“只要是西塘,哪兒都行。”江寧也不計較。
行駛的路上,大家都睡着了。待醒來,已是午飯時間,尤丫把車停好,衆人一問,竟已然到了西塘,尤丫叮囑道,“現在正是人多時候,大家也餓了,在附近吃一點再去。這地兒物價不便宜,黑着,一定要看清價格。”
在一家叫“風輕雲淡”的小飯館,裝潢古色古香,但改變不了它中西結合的尴尬,空調外機在外面挂了好幾個,江娟搖頭,作為一個專業人士,她認為這麽裝是錯的,應該那樣裝,朱由榔笑她職業病犯了,管人家怎麽裝。
“空調外機就不該裝在外面,影響美觀,還危險,我就佩服德國人,寧死不裝空調,看看他們的房屋,鮮少有外機在外面,房子那叫一個大氣美觀,再看看咱城市的房屋,盡是大高層,外機密密麻麻。”
不一會兒,菜就開始上了,區區三菜一湯,就要四百多,連個肉腥都沒有。
“搶啊這是?”
尤丫小聲說,“你知道大家為何愛國外游,不愛國內游吧,這幫人專坑自己人,外國人坑不着啊。中國人就愛當冤大頭。”
江寧也憤憤不平道,“我和媽媽去景區要三百一張票,外國人不要錢,氣死了。”
“有一種還被殖民的錯覺。”
江娟說,“公知最希望被殖民。”
“公知是啥?”江寧好奇地問。
“就是身為本國人,天天誇外國好,說祖國壞話,偏偏就是不移民的那類人,”江娟哈哈大笑,“是人類的一種。”
“類人猿?”
“差不多。”
酒足飯飽,尤丫提議大家到三樓去,可以俯瞰大部分西塘。
“像這種千年古鎮,夜晚看才是它最美的時刻。我聽人說,西塘是枕水人家,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可惜了,被一群利欲熏心之輩拿來做生意,毀了清白。”
朱由榔可不覺得她會這麽清心寡欲,問道,“如果交給你開發,你打算怎麽做?”
“當然是往死裏坑游客。”
“為何?”
“朱兄,人類的心理很複雜,他們一邊罵着物價貴,但依然樂此不疲。旅游真的放松身心?才不會,旅游只會讓人更累。一想到回去以後又要過上地獄般的日子,沿途的風景越好看越叫人心傷。旅游說到底就是徒增煩惱,不過是一針安慰劑。”
“就是賤呗。”
不遠處,漂來一個小黑點,河兩岸的人都被陸陸續續吸引,似乎是一個竹排,上面撒了一堆花。水流不大,竹排随波逐流,走得很慢,有些人拿起相機在拍照,不一會兒,卻發出驚恐的聲音。
“好像出事了。”尤丫反應迅速。
可惜,離得太遠,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是不是什麽大型湖上表演?”
江寧兩眼放光,“我要看,我要看。”
說完,從口袋裏掏出高倍望遠鏡,本來是打算看星星的。江寧站在凳子上,看着看着,臉色蒼白,她弱弱地說了一句,“上面是一具屍體。”
“屍體”,聽到這話,尤丫的職業病犯了。
“我去确認一下。”
江娟比較冷靜,她看了一眼朱由榔,“快,去租一艘烏篷船,現在的水流往南,速度不快,可以在一百米外攔截,如果真是屍體,一定不能讓人碰了。”
朱由榔使勁點頭,卻又不高興,“喂!我好像才是警察吧,你算哪根蔥?”
“廢話什麽,還不快去。”
咽下這口氣,朱由榔飛快地跑下樓。
“媽,我們幹嘛?”
“坐着。”
“什麽也不幹?”
“幹,叫一碗瓜子和一杯茶,一會兒讓老朱買單。”
江寧說,“不好吧?--我要一杯特侖蘇。”
朱由榔此刻已租到烏篷船,和船主讨價還價半天,還好及時趕到,河又不寬,剛好将竹排擋住。只看了一眼,朱由榔就已經确信,竹排上是一具貨真價實的屍體,還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
船主吓了一跳,悠悠道,“莫非是河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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