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2

轉眼便是第二年的國慶長假，隋遠又請了18天年假，再加上兩個周末，假期竟長達一個月之久。

自工作以來，他甚少休假，如果季薇要求他休假陪伴她一起去旅行，那麽他會休，盡管她不是自己心裏面的人，卻也是他的合法太太，而且對他一往情深，丈夫的責任和義務他總要盡，所以，每年陪伴她外出旅行一次是理所當然的。

除此之外，他幾乎不休假，以往每年的年假都用不完。同事以為他是拼命三郎，只有他自己清楚究竟為何。

而這次，他一次性用光了一年的年假，委實令那些關系跟他較近的同事大跌眼鏡。

他是個計劃性極強之人，但面臨這30天假期，卻有些茫然。繼續尋找程菲是肯定的，可是要怎麽找，去哪裏找，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這件事無從計劃。

30天，感覺好像很長，但相對于大海撈針來說，其實遠遠不夠。

窗外暮色沉沉，他靠坐在臨窗的長沙發裏，思緒飄回了很多很多年以前。

程菲曾說，她對歷史遺址并不感興趣，她向往純粹的自然風光，海洋，湖泊，森林，草原，只要是大自然的産物，她都想去看一看。

可是，國土如此遼闊，大自然的産物多不勝數，此時此刻，她究竟停留在哪裏？

天花板上的頂燈将整個客廳照得透亮，卻照不進他的心裏，那裏始終霧霭重重。

他一度懷疑她是不是逃到國外去了，卻又不敢放任自己繼續想下去，如果把搜尋範圍擴大到全世界，那麽，僅憑他一己之力，恐怕找到老找到死都找不到她。所以，他寧可相信她還在國內。

擡手撫着額頭，他無聲地嘆氣，拇指順帶重重地按了按一側隐隐作痛的太陽穴。近一年來公事私事兩頭忙，不停歇的奔波，睡眠質量也不高，精力越來越不濟。

閉上眼睛想休息一會兒，整理整理思路，茶幾上的手機又響了。

是季薇。

上一次見她是在美國，辦離婚手續，之後就沒再見過面，偶爾會通個電話，彼此慰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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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輕快，“隋遠，你現在在家嗎？”

他略微一怔，答道，“在。”

“那我可以過去坐一會兒嗎？”

他笑，“當然歡迎，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不用了，白羽陪我一起過去，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

半小時後，他開門迎接她們。

門口光線不是很充足，但季薇沖他笑得很燦爛，“Hi，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他微笑着側身讓她們進來，見到季薇動作自如地脫鞋，步伐流暢地走向客廳中央，他才恍然大悟，“你的眼睛……已經好了？”

季薇回眸一笑，“好了，不過視力有一點下降，但看清你的臉沒問題。”

這真是近一年來他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他欣慰地點點頭，“太好了。”

“這還要感謝白羽。”季薇将目光投向還站在門邊的白羽。

隋遠轉頭由衷地對白羽說，“謝謝你，白小姐。”白羽不只是季薇的恩人，也是他的恩人，季薇眼睛複明，他的負疚感減輕不少。

白羽莞爾，“別再叫我白小姐了，叫我白羽吧。”

季薇走回來，扳過隋遠的身子，從頭到腳打量他一番，懷疑道，“你真是隋遠嗎？怎麽跟我記憶中的不一樣？”她對隋遠外貌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們在麻省理工大念書的階段，那時他才二十五歲上下，年輕朝氣。

隋遠笑道，“如假包換，只是老了很多。”

季薇凝眉，“太瘦了。”她記憶中的隋遠可比面前這個人結實很多，臉色也好很多，現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個病人，面容蒼白憔悴，眼睑青黑。難道她眼睛失明的這些年，陪伴在她身邊的隋遠就是這個樣子的？

隋遠不置可否，轉移話題，“要不要參觀一下你曾經的家？”

季薇挑眉，“當然，這是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

他引着她依次參觀了飯廳，廚房，書房，小卧，最後來到了主卧。她一眼睨到了立在大床邊的箱子，不經意問，“你假期要出遠門？”

“是的，明天就出發。”

“去哪裏？”

“先去海南，然後再說吧。”

“有消息了嗎？”她問得隐晦。

“沒有。”他搖頭，“我已經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

“祝你成功。”

“謝謝。感覺怎麽樣？”

“不是黑就是白，很适合單身的人住。”

白羽坐在客廳的沙發裏，見他們從卧室裏出來，随口道，“這裏的視野還不錯。”她剛在落地窗邊站了會兒，從高高的二十六層望出去，前方和周邊并無高大建築物阻擋視線，晚間霓虹閃爍，依稀可辨前方不遠處是一座公園。

“是嗎？”季薇走到落地窗前向外打望一番，仿佛有些遺憾道，“住在這裏的時候眼睛看不見窗外的好風景，現在能看見了，這裏已經不屬于我。”

隋遠大方地說，“如果你喜歡的話，你就住這裏吧，我可以搬出去。”

季薇急忙擺手道，“我就發表一下感慨而已，可沒有讓你騰房子的意思，再說我一年在國內也呆不了幾天。”這個男人都已經不屬于她了，要這個房子有什麽用呢？

她看得出他很累，于是道，“坐下來說話吧。”

隋遠問，“你們喝點什麽？”

白羽道，“白水就行。”

季薇在白羽身邊坐下，“跟她一樣。”

三人坐定後，沉默了一會兒，季薇先開口道，“前幾天David（隋遠的主治醫生）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勸你盡快手術，他還不知道我們已經……離婚。”

隋遠眉頭微皺，不語。這大概才是她來的真實目的。

季薇斟酌地說，“找程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先把手術動了再找也不遲，你越拖胃穿孔的概率就越大，你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頓了一下，她又說，“要是程菲找到了，你卻病倒了，我肯定，她會很自責，很難過。”拖延手術的後果David肯定不止對他強調過一次，此刻從她嘴裏說出來也不會更具說服力，但她既然知道了這事，也不能袖手旁觀。他在意程菲，那麽她就站在程菲的立場來勸他。

隋遠低頭沉默良久，才擡起頭來望着季薇，緩緩道，“謝謝你的關心，薇薇。如果這次出去還是找不到她，回來我馬上接受手術。”

她搖頭，神色憂慮，“一個月時間太長了。”當父親告訴她隋遠要休一個月的假時，她并不意外，只是很擔心他的身體能否承受得起一個月的奔波，所以，她特意從美國趕過來勸他。

“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他安慰道。

她還想說什麽，白羽卻拉了拉她的袖子，意思不言而喻。

臨走前，她向隋遠索要了一個擁抱，她伏在他肩頭，雙手環着他的腰，哭了，她說，“遠，保重。”

作者有話要說： 想到下面的情節，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