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結局

接下的日子流逝得有點快，陳狗蛋就算“攀上了高枝”，似乎也學不會享受，日日還是出去拉車吃飯；而周隆呢，也沒說什麽，除了每天叮囑他讀一點書寫一些字，便還是照常去講學糊口了；最後，周爹……年紀大了，在巷口跟那些老頭兒一樣下棋或是做做運動，意外的是，在吃了陳狗蛋做的飯十幾天後總算是承認了這個“兒媳婦”，也沒整日裏吹毛求疵，瞪眼飄胡子了。

日子過得平常，只是……

陳狗蛋在巷口，偶然間聽到幾個人閑談，說東北那邊的戰火要燒過來了，日子恐怕不會太平了。

是的，安城雖然平和，但外面的世界有的已經戰火紛飛，早就不是安樂土了，而這一塊地區，離那邊，并不算遙遠。

這樣平靜的日子總歸是越來越少了。

“陳大哥，你聽說了嗎？”

突然對他說話的是陳狗蛋經常接觸到的顧客之一——來自濟寧中學的一位學生的姐姐，經常搭他的車去濟寧中學找她弟弟，這一來一往，就算陳狗蛋再怎麽記性差也眼熟了這位客人——許愛麗。

說起來，許愛麗的長相并不算出衆，只是清秀，看起來就像是鄉野裏的一朵小花，雖然沒有濃烈的芬芳，卻獨有一番味道，性子也非常溫柔，如果陳狗蛋不是喜歡男人，如果不是獨獨遇見了周先生，他很有可能愛上這樣一位女子。

只是可能，畢竟他遇見的周先生是獨一無二的，任何人也無法替代的。

回過神來，陳狗蛋琢磨着許愛麗這話，說得很模糊，也不知道為何，他便反問了她一句。

“聽說了什麽，許小姐？”

“據說，安城的局勢要變了，不再安全了，我家都打算在下個月搬家到更安全的內陸去，雖然那地方土匪猖狂，但是至少要的是錢不是命還好說——”忽然，她看向了陳狗蛋，手中的帕子掩蓋了她那微微垂下的嘴角，顯得那般含羞，“陳大哥，你也要走嗎？我……”

“不知道。”

陳狗蛋雖然是個木楞的家夥，但也察覺到許愛麗說的話還是不答應為好，更何況他的心尖上的人兒——周先生呢？無論如何，只要周先生留下，他就留下，周先生走，他才走。

随即，他便補充了一句：“俺家裏還有人，俺得聽聽他的意見！”

陳狗蛋那眼中忽然就亮起的光和無意間流露出的溫柔，是許愛麗并未曾在與她的對視中看到的，她敏感地察覺到，原來那個人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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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她一廂情願。

這樣想罷，陳狗蛋看到的許小姐依舊是那溫柔可人的樣子，對他點了點頭，非常禮貌着淡笑，帕子也放了下來，握在手間。

“不過，陳大哥我們真的順路的話，我們可以一起，這樣，車票也好買一些；還是乘早買好，不然真到了那時候，陳大哥跟你的那口子可不好走。”

“俺明白！要走嗎？許小姐。”

陳狗蛋撓了撓自己那短發頂兒，相當粗魯地敷衍了一句。

“不了，我打算步行。”

對此，許愛麗掩蓋了內心的失望，只是笑着，不近也不遠，然後離開。

而陳狗蛋望着她有些寂寥的背影，也遲鈍地不覺得是傷了某人的心，擦了擦額間的汗，靜待着下一位乘客的到來。

……

陳狗蛋回家的時候，周隆已經在家了，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周先生常常一天時間裏大半都沒課，便在家裏修身養性，還是帶薪休假的。

只是，他看了看最近的振文報、志強報、中華新報（杜撰的報紙，設定為安城人們常看的時事報紙），都發現了隐隐約約提及的東北事變，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戰争，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政治上的一些變動與外交事情，好像風平浪靜一樣，都沒他在爹回來之後問起他之前在東北的經歷中得知得多，無論如何，安城，不會平靜很久了。

他垂下眼，看了一旁悠閑聽着小曲兒的爹，這位倒是真放松，不過思來想去他這爹的脾氣倒是明白了大半。

随遇而安。

他不正是如此之人嗎？

周隆有些諷刺地勾起了嘴唇，不似他平日裏慣做的那種溫柔樣，片刻後，又再度回歸正常表情。

大概，要離開這裏了。

那麽，志財會跟着他一起離開嗎？

然後，回來的陳狗蛋便接收到了自己伴兒那鑽研的目光，好像要把他裏裏外外都看透似的，使勁兒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來。

陳狗蛋：？？？

周先生這又是怎麽了？他本來想跟周先生談一談從許愛麗嘴裏知道的事情。他都想好了，他來到這安城裏本就是一個人，現在多了周先生，如果周先生打算去哪兒，他就去哪兒。何處都是家，只要那裏有興順在，那就是他陳狗蛋的家。

想罷，他專注地看着周先生，走近，那眼中的光彩之奪目，仍舊令多年後周隆回想起來時為之顫抖。

現在，他注視着陳狗蛋的靠近，旁邊的周爹非常識趣兒地将自己的眼睛閉上，順便還轉了個身，背對着他們。

“興順，俺，俺聽說，安城、城要亂啦！所、所以……”

“那就一起到安全的地方去吧，志財。”

陳狗蛋看着自己的周先生頓了頓，又繼續說。

“我很幸運，遇見了你，希望今後，一起走吧。”

其實，在這個世道裏，啥也不能保證，誰都知道，也許頭一天光鮮亮麗的人明天就做了那斷頭的，也許一個窮小子遇見了機遇搖身一變成了軍閥也不可知，也許一個人平凡的過一輩子，是最困難的事情。

于是，陳狗蛋就什麽也不用想，就抱起了自己的周先生，埋在了他的懷裏。

“周、周先生，幸運的，幸運的是俺！俺幸運，幸運遇見你！”

“啧！哈哈哈！”

周隆摸上了陳狗蛋的短得有些紮手的發與頭，輕輕地點頭。

“自然，一起走吧。”

“志財。”

“好！好！”

陳狗蛋這樣應答着，在他看不見的視角裏，周隆神情複雜地看向了自己的爹，就如此加了一句。

“爹，你也一路走吧。”

周爹沒有回答，他又翻了個身，更加背對着他們。

但是，周隆無比明白，那渾身顫抖着的背影，則是贊同的意思。

忽然，陳狗蛋擡起了頭，像個孩子一樣地傻笑着，伸出了他的手，說：“興順！俺，俺想跟你拉鈎！”

“為什麽？志財，你居然也有這麽幼稚的時候嗎？”

在周隆的詢問中，他仍舊堅持着，最終拗不過自己伴兒突如其來的任性，他們拉了拉鈎。

陳狗蛋這樣說道：“拉鈎，拉鈎！一百年不許變！周、周先生要活得長長久久，和俺一起！”

“笨蛋啊志財。”

“俺、俺笨，在，在走之前，還有燒香拜佛呢！”

“……”

“俺、俺希望，這樣，這樣的話，興順就不會有事了！俺，俺特……”

“那你呢？”

“俺就，就一直跟着周、周先生啊！”

“真是的，你也要好好的。”

“俺，俺知道!”

在旁邊之前被感動了的現在已經面無表情的周爹：……

end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是寫完這一篇了，說起來，也不算太晚，新年賀文嘛%……這一篇早就在幾個月前就有所構思了，因為涉及到人力車夫，還打算看一看老舍那篇名著，自己太懶了，本意是想要描寫一番那個年代的，不過沒經驗，只好大量運用心理與動作之類的了，咔，見識太少了。

這一篇文我預計會有續寫，當然遙遙無期，只是一個念頭而已。

寫着，寫着，我就覺得讓周隆當上面的更符合我的口味，後來算了，要是陳狗蛋累得不能拉車了，他豈不是很悲傷（陳狗蛋：？？？），不過，當老師也是一個體力活，有時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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