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份遺産
秋日的夕陽像細碎的金箔。
青鸠看了看便簽上的地址,又對了對前面的門牌號,這才确定自己真的沒有走錯地方。
搖搖欲墜木匾懸于門框之上,只依稀能認出“易園”兩字,紅牆青瓦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夕陽将其描上了一層朦胧的金邊,卻依舊遮掩不了它的破舊。
這就是她前不久剛繼承到的遺産。
一間飯店。
呵,飯店?
青鸠盯着面前這間小瓦房,嘴唇慢慢抿成了一條直線。
一夜暴富這種事果然是不存在的。
三天前她還和其他的應屆生一樣忙着找工作,只是她運氣向來不太好,前面面試了幾家都沒有成功,這天再次被一家公司拒絕後卻突然被天降餡餅砸中,收到了一份遺産繼承書。
留下遺産的是她從未見過面的曾祖母。
那麽問題來了,她是孤兒……媽都沒有,哪來的外祖母?
可能是因為她在門口觀望的時間太久,周圍的鄰居已經注意到了她。青鸠察覺到旁人若有似無的打量,收回了飄遠的思緒,然後從雙肩包的側包裏摸出了一把鑰匙。
來都來了,總是要進去看看的。
推開門,老舊的木門發出刺耳的吱嘎聲響,震起一地浮灰,金色的餘晖傾斜而進,照亮了整個廳堂。
這間房子不大,正對着大門是個逼仄的小廳堂,被兩張小方桌和長條凳擠得滿滿當當,從中間的空隙穿過去就是廚房,側面套了一間小小的卧室。
整個加起來不到三十平米,一眼就能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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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鸠站在卧室門口,就着小窗外昏黃的夕陽光隐約能看到裏面有一張小床和櫃子,櫃子上面似乎還放了一本書,書封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細碎的斜陽灑在上面的時候微微反光,在昏暗的房間裏很是紮眼。
青鸠在門口頓了一下,擡腳走了進去。
書封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擡手輕輕撫去浮灰,露出了書封上的字跡。
——員工登記冊。
與此同時,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冷冰冰的機械聲音。
【叮!恭喜您發現員工登記冊一本,由于目前員工不足飯店暫時無法營業,請盡快點亮其他職位,員工越多,飯店收益也會越豐富喲~】
尾音刻意拖長,像是在刻意賣萌,只是冰冷的機械音毫無起伏,聽起來刺耳又怪異。
青鸠皺眉看着冊子,懷疑這冊子其實是個惡作劇播音盒。然後她随手翻開了硬紙封面,看到了冊子第一頁的內容,青鸠瞳孔猛地一縮。
上面印着她的大頭寸照,是畢業照時學校統一照的,和畢業證上的照片一模一樣。
下面一排介紹——
【現任店主:青鸠】
【種族:混血】
【能力:暫無】
【特長:暫無】
【愛好:暫無】
這是什麽三無介紹?而且她什麽時候成混血了?心裏升起一股不妙的怪異感,青鸠又往下翻了一頁。
第二頁職位标注是大堂經理,職位空缺,頭像空白,只有一行小字。
——大堂經理将是您的得力副手,擁有一位能說會道高情商的大堂經理将會事半功倍,建議不要招聘擁有反社會人格、殺人狂魔或者身患暴躁症等存在潛在隐患的人員喲。
前面這句話能理解,後面這一條建議是什麽意思?青鸠正欲接着往下翻,這時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滋滋滋的響聲,有點像小時候孤兒院裏那個老舊的播音喇叭發出的聲音。
從書中擡起頭來,青鸠疑惑的掃過窗外的光亮,覺得有哪裏不對,不過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喇叭裏傳出歌聲拉走了注意力。
“……小雪花在飄,小雪花在舞,挂滿了天啊挂滿了樹……我在雪地裏捧雪花,變成了一個白雪公主……”
是一首兒歌。
青鸠猶豫了片刻,将印着自己寸照的冊子塞進了背包裏然後擡腳往外走。
拉開飯店的木門,青鸠忽然頓住。
剛才來的時候她打量過四周,記得對面是一間二樓小超市來着,可現在那裏變成了一條蜿蜒的小路。旁邊的糧油店和再往前一點的小診所也都不見了蹤跡,破敗的氣息撲面而來,看着這陌生的一切,青鸠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置身在六七十年代的小街角裏。
事情似乎變得有些詭異,然而此時青鸠腦袋裏蹦出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覺得這環境和小飯店還挺搭?
歌聲還在繼續,本該是清脆歡快的童音在茲拉的電流聲中走了調,透着股怪異感。
循着聲音,青鸠終于在不遠處的一根老舊電線杆上找到發出聲音的大喇叭。然後,她視線一晃,落在了電線杆斜後方那片剛從雲層裏冒出的金燦燦的霞光上。
青鸠愣了愣,猛地朝另一面看去。
可哪裏還有半點夕陽的影子?
難怪她剛才在屋裏的時候覺得窗外的光線不對,西下的太陽莫名其妙掉了個頭,跑東邊來了。
現在,是日出的晨霞。手表上顯示的時間卻是18:02。
“那邊有人……”就在青鸠愣神的時候,有幾個人從旁邊的巷子裏匆忙跑出,他們應該也是循着喇叭聲音找過的。看到伫立在門邊的青鸠,幾人低頭說了幾句便朝她走了過來。
一共五個人,三男兩女,為首的是個帶黑框眼鏡的男人,三十出頭的樣子,中等身材,一臉嚴肅。青鸠看到他莫名想起高中時的教導主任,總之不太招人喜歡。
圓臉的短頭發的女人和一個殺馬特造型的男人落後一步,最後是個禿頂的西裝中年男人和一個清秀的小姑娘,兩人綴在人群最後面,表情慘白,像是受到了驚吓。
就在青鸠看向幾人的時候,這些人也同樣在打量她,特別是眼鏡男的目光,透着股居高臨下的審視。青鸠擰了下眉頭。
“你好,我叫潘育人。”眼鏡男自我介紹完,又往她身後的小飯館看了下:“這是你找到的臨時落腳點?沒主的?”
青鸠還沒來得及回答,對方又道:“不介意我們暫時在這落下腳吧?”
話雖這麽說卻完全不是商量的語氣。
飯店店主青鸠:“……”
青鸠很想告訴對方這是她的,她剛繼承來的遺産,一間飯店!不過想到屋裏的簡陋,青鸠抿了抿嘴,沒提這茬。
對方的穿着和她一樣,都是二十一世紀的風格,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深秋的清晨确實有些冷,她才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手指間就已經凍得冰涼。猶豫了兩秒,青鸠往外讓了一步。
一群人魚貫而入。
或許是因為終于有了暫時的庇護所,緊繃了一晚的神經松懈下來後被迫的逞強也土崩瓦解,綴在人群後面的禿頭男人情緒忽然崩潰。
“什麽時候能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老婆還在産房裏等着我……”
“操!別他媽嚎了,嚎了一晚上了,再嚎就給我滾蛋。”正好走在他前面的殺馬特轉身就是一腳将人踢到了牆邊,若不是短發女人攔着,估計還想再去補兩腳。
“最讨厭帶這樣的新人,真是麻煩。還不如死了算了免得影響我們通關。”殺馬特被拉到桌邊坐下,嘴裏還一直罵罵咧咧。
通關?青鸠最後進去,将這一幕看在眼裏。
店裏一共兩張桌子,這些人擠在一張桌子四周。青鸠掃了一眼,走到了沒人的那張桌邊坐下。
她剛坐下,短發的圓臉女人就走了過來。
“吹了一晚的冷風大家心情都不太好容易激動。”女人一句話将剛才發生的事帶過,又堆着笑道:“真的是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們估計還得繼續蹲橋洞。老潘這人在現實世界是個教導主任,語氣雖然有點強硬,但是都是為了大家着想,絕對沒有壞心思,而且在這裏單打獨鬥危險系數太大了,大家要是能合作一起通關不是更好嗎?”
還真是教導主任!青鸠有些莞爾,名字還真是取得挺貼切的,與此同時她也沒有錯過對方話裏提到的一個怪異的詞——“現實世界”。
難道這裏還是虛拟世界不成?
這可真是見了鬼了。
在女人期盼的目光中,青鸠模棱兩可的點了下頭。
這些人知道的明顯比她要多很多,如今情況不明,也不知道這些人什麽來頭,青鸠不打算透露太多關于自己的信息。
短發女人見青鸠回應了她,笑了一下,順勢坐在了青鸠身邊的長條凳上:“認識一下吧,我叫盧小雲。和Beast,喏,就是頭發五顏六色那個……”她指了下殺馬特:“我們都是第二次進來,只有老潘進了四次,懂得比我們都多,剩下的兩個都是新人。”
說完她看向青鸠:“你呢?”
眼角的餘光掃過其他人對待那兩個所謂的“新人”算不上友好的态度,青鸠心頭衡量了一下,現在暴露自己的無知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青鸠擡眸對上着盧小雲看過來的目光,神情自若的道:“青鸠,第二次。”
“咦?”盧小雲微愣:“才第二次?我看你這麽鎮定,還以為你已經進來好多次了呢。”
青鸠風輕雲淡的笑了笑。
這就要多虧她這張天生冷感的臉了。室友以前還吐槽過她說她像是尼姑庵裏修行得道的大師,缺少點七情六欲似的。
因為這張臉她找工作的時候也遇到了不少的麻煩。不過說實話,她确實很少有強烈的感情起伏,就像現在,哪怕知道事情已經超出了預料,但要說到多害怕,那還真沒有。
青鸠掃了一眼進來後就縮在桌邊瑟瑟發抖的禿頭男人。
看,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最後盧小雲又扯着話題聊了兩句,不過在青鸠擠牙膏式的聊天模式下她很快就堅持不住,找了個借口回到了潘育人身邊。其他人似乎也都很信服潘育人,這麽一看,青鸠一個人坐在另一邊,就像是個不合群的獨行俠。
“媽的!這兒歌都唱了多少遍了,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坐了一會兒,殺馬特突然不耐的踢了桌腿:“這次的世界太他媽坑爹了,沒地兒住不說連吃的都沒有,老子快餓死了。”
“別急。這次有兩個新人,難度不會太大,應該很快就能出去了。”幾人本來是小聲的嘀嘀咕咕,說這話的時候潘育人卻突然放大了聲音,好像是故意說給青鸠聽的一般:“以我的經驗這種難度人數不會超過六人,只要大家團結還是很容易通關的。現在我們人已經全部到齊了,等任務發布後,大家都聽我的……”
他話還沒說完,木門突然再次被推開。
吱呀聲響打斷了潘育人要說的話,所有人都忍不住擡頭朝門口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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