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愛和恨都是極端的感情,雖然感受不同,但從本質上來說大概沒有什麽更大的差別。所以,有一個詞叫□□恨交織。
人生之中有許許多多個選擇,而如今,金鎏影便站在人生的岔路之上。
師弟少白已經離開了,大概是去通風報信了。金鎏影并不在意這個少年将有的舉動。他和少白的交集不多,只不過是在少白入門的時候見過那麽幾面罷了。
他放少白離開,并不是因為一時同情心的發作,只不過是因為他知道紫荊衣還等在崖下,而紫荊衣是注定不會讓那份應該被傳達的消息順利的被傳達的。
手中的雲龍斬上依舊沾滿了鮮血,那是道無餘的血,他曾經最仰慕的人的血。如今道無餘披散着頭發,滿身狼狽。他并沒有死,但是距離死卻也不太遠了。
見到金鎏影并沒有阻攔少白離開,道無餘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疑惑,還有幾分複雜。
金鎏影并沒有漏看道無餘的神情,他和道無餘相處的時間比玄宗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要來的長久,在他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關注着這個人的一舉一動,所以他知道,道無餘在疑惑他為何會如此輕易的放少白離開,而複雜的,大概是因為覺得他還良心未泯吧。
金鎏影挑挑嘴唇,想對道無餘作出一個嘲笑的表情,但是最後卻未能如願。
心中的空虛越發的蔓延上來。他誠然是憎恨着道無餘的。分明他年少的時候和道無餘最為親近,分明他并不比蒼差,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這個人的眼中便沒了他的存在。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竟然給了道無餘一種心性不定的感覺。
或許是多做多錯吧,一步步走來到了最後便如同如今一般,萬劫不複。
“事到如今,您依舊在抱着幻想麽?您可知道,紫荊衣還在山下等吾前去與他會和。”金鎏影不無惡意的對道無餘說道。看着道無餘一瞬間改變的眼神,金鎏影的心中那莫名的空虛卻好似陡然被填滿了一般。
複仇的快感漫卷心頭,像是罂粟一般令人欲罷不能。
就像是最初把雲龍斬送進道無餘的胸膛的時候一般。他本以為殺死道無餘可以令他快樂,但是他如今卻改了主意。
讓道無餘恨他,讓道無餘的眼裏只有他金鎏影一個人,似乎是一個更好的主意。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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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荊衣将少白的屍體扔到了崖下。
他站在懸崖邊,一雙眼無喜無悲的望着懸崖下的景色。
紫荊衣看到了火光,聽到了風聲。他想着火光代表的大概是玄宗弟子生命的消逝,而風聲大概就是他們死後對他和金鎏影不甘的喝罵。
但是又能怎樣呢?四奇之中墨塵音和赭杉軍最為親近,金鎏影和紫荊衣最是要好,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紫荊衣比誰都知道金鎏影心中的苦,雖然他覺得金鎏影這個反叛玄宗的念頭愚蠢極了,既沒有決定反叛之後要做什麽,也沒有決定反叛之後的脫身之路,但是紫荊衣卻也像是一個傻子一樣和金鎏影一路走到黑。
也沒有其他的原因,紫荊衣只是覺得若是他也不支持金鎏影,那金鎏影就真的是衆叛親離了。金鎏影于他,不僅僅是同修,更是兄弟,是手足......
而後他聽到了身後熟悉的腳步聲。
“金鎏影,你很慢。”然後紫荊衣轉頭,看到的是滿身是血,懷中抱着道無餘身體的金鎏影。
道無餘雖然臉色慘白,渾身是血,一看便是受了重傷的模樣,然而胸口卻依舊起伏,顯然是依舊活着的。
“好友,再幫吾一次吧。”看着金鎏影一身狼狽的模樣,紫荊衣張了張口。他覺得金鎏影一定是瘋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留着道無餘的性命将來對金鎏影對他都是一個威脅,但是看着金鎏影的樣子,他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不能夠理解金鎏影對道無餘的執着,即使紫荊衣的醫術是由道無餘親自傳授的。在他的眼裏,金鎏影這就是犯傻。
“若是将來有所變故,一切後果由你負責。”但是最終,紫荊衣依舊心軟了。
紫荊衣沒有辦法拒絕金鎏影的請求,不僅僅是因為金鎏影并不經常開口求人,而是紫荊衣知道,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夠幫金鎏影。
3.
道無餘以為自己不會再有睜開眼睛的日子了。
雲龍斬貫穿身體的冰冷令人無法忘懷,道無餘知道那并不是夢境,也無法欺騙自己那僅僅是一個夢境。
而且,他如今對于金鎏影可能會有的良心發現也并不抱有任何的期望。
道無餘從未想過金鎏影會背叛玄宗。即使他有好些年都漠視金鎏影,對于金鎏影不冷不熱,但是他卻依舊是相信金鎏影的。在道無餘的心裏,金鎏影似乎一直都是當年的那個腳下不穩不小心摔了跤便向他敞開雙手求抱的孩子。即使金鎏影長大了,再也沒有小時候撒嬌的樣子,他道無餘的心中,金鎏影卻依舊是那個孩子。
只是,雖然金鎏影在他的心中依舊是那個孩子,他卻無法一如過往一般的對待金鎏影。
道無餘的心情大概是矛盾的,随着金鎏影的長大,他一方面在心中覺得金鎏影還是那個孩子,但是理智上又清晰的認識到,金鎏影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
不同于蒼,金鎏影是一個想要實現自己價值,有着相當野心的人。道無餘知道自己對于金鎏影的影響是巨大的,所以他不敢給予金鎏影哪怕一點的希望。
或許這樣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吧。
道無餘想了很多,他想到了玄宗,想到了蒼,想到了少白,自然也想到了金鎏影。
胸口依舊是疼痛的,但是卻能夠感覺得到被妥當的處理了。渾身發軟,并沒有什麽力道,也許是因為重傷初愈的緣故。道無餘想定然是有什麽突發的狀況,令金鎏影沒能夠将他真的殺死,才僥幸留下了一命。
但很快,道無餘便發現不對。
在他掙紮着想要坐起來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四肢都被鎖鏈鎖住,整個人被固定在了床上。
“宗主,您醒了。”那是他極熟悉的聲音。
“孽徒。”金鎏影的聲音。
4.
其實不僅僅是紫荊衣覺得金鎏影當初的做法實在不智,就連金鎏影自己都覺得自己當時一定是瘋了。
紫荊衣的醫術非是一般的道子可以企及。即使當時道無餘已經身受重傷,但是在紫荊衣的救治之下已然沒有性命之憂。
不過也僅僅是沒有了性命之憂罷了,反正除了性命之外,金鎏影也并不在意道無餘失去了什麽,或者将會失去什麽。
對于金鎏影來說,他只是想要一個活着的道無餘而已。
而多了一個活着的道無餘,對于金鎏影和紫荊衣來說并不是什麽好事。多一個人就多一個累贅,更何況他們還在叛逃的路上遇到了練峨眉。
練峨眉,真正算起來的話大概和他們算是平輩的。但是偏偏因為道無餘和練峨眉算是好友,所以這個關系就變得糾纏不清了起來。
而練峨眉,就金鎏影所知,雖然不能久戰,但是卻有着常人所難以企及的功力。
真正交手的時候,金鎏影只覺得練峨眉果然名不虛傳。若不是後來練峨眉因為異度魔界閻魔旱魃忽然現身月華之鄉而不得不暫時脫離現場,使得他和紫荊衣兩人僥幸逃過一劫,他們就要永遠留在道境的大地了,當然是以叛徒的身份,永遠作為屍體永遠留下。
不過,即使當時情況是如此的危急,金鎏影卻也從沒有想過将道無餘丢下争取時間。
金鎏影覺得自己一定是中毒了,中了一種名為道無餘的毒。
金鎏影在剛剛建成不久的六級天橋上發呆。他已經保持這種模樣很久了,就連紫荊衣偶爾來嘲諷他幾句他都懶得去理會。
紫荊衣當然不是那種用自己的熱臉去貼金鎏影冷屁股的人,所以只留下一句“宗主大概不日就會醒來”的話之後就不知逍遙去了哪裏。
雖然已經判離了玄宗,但是紫荊衣也好,金鎏影也好對于道無餘的稱呼卻并沒有多大的改變。或許是因為道無餘積威太深,也或許是因為他們還沒有想好将這個人救回來之後要用何種的面目去面對他。
他們已經不再是四奇,而道境也不再是他們為之戰鬥的土地,就連玄宗,如今也将會成為史書上不起眼的一行字。
物是人非。
金鎏影想了很多,然後聽到了屋子裏傳來的鐵鏈晃動的聲音。
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是道無餘醒來了。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留道無餘的性命,但是既然他救了道無餘,就斷然沒有再将人殺了的想法。
至于為何要做出将他的功體禁锢,再把人鎖起來的舉動。金鎏影覺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道無餘或許就不會那麽輕松的離開六級天橋了。
他将有的是時間,讓道無餘所有的心緒都牽扯在他金鎏影的身上,從此之後,道無餘的眼中也将只倒映金鎏影一個人的影子。
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過美妙,讓金鎏影欲罷不能。
他想,如果告訴道無餘,玄宗已經徹底覆滅了的消息,道無餘的表情或許會令他更加愉悅。在想到這個想法的一瞬間,金鎏影覺得自己徹底的硬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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