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瑩瑩之光
早上醒來還沒收到筱筱回複的信息,郭曉瑩打算吃完早飯再聯系一下筱筱,看中午在哪裏約飯比較方便。
洗漱完從卧室出來,郭曉瑩見丈夫坐在餐桌前眉頭緊皺的樣子笑着說:“你是不是又把稀飯煮成米飯了?”
擡頭看向媳婦兒,牧易之吞吞吐吐地組織語言:“曉瑩,你,你起來了?”
“這不廢話,我不是起來了,我夢游嗎?”
郭曉瑩敏銳地察覺到牧易之的反常表現,走近幾步盯着他:“老實交代吧,幹什麽壞事了?是又把鍋底燒穿了,還是又把雞蛋摔地上了?”
牧易之局促地站起來說:“媳婦兒你先冷靜啊,你現在懷孕還沒滿三個月,情緒可不能太波動啊。”
郭曉瑩瞥了一眼廚房,沒看到什麽慘案現場,估計已經被處理幹淨。
“你說吧,我不打你。”
牧易之伸着雙手以防媳婦兒做出什麽激動的反應,将在心裏反複思量幾百遍的話,一字一句地說出:“剛才詹總聯系我,筱筱昨晚提前生了,是個男孩兒。”
郭曉瑩滿臉都是驚喜:“筱筱生了!那是大好事啊!在哪個醫院?仁華嗎?”
“是在仁華,但是。”牧易之深吸一口氣接着說:“筱筱大出血搶救後還在ICU觀察。”
“什麽!”郭曉瑩聲調拔到最高:“你說筱筱大出血在ICU!”
看媳婦兒緩了口氣,牧易之趕緊伸手扶住:“曉瑩你冷靜,你千萬要冷靜,可不敢激動!筱筱的手術是成功的!就是人還沒清醒!你一定要冷靜啊!”
“我冷靜?!”郭曉瑩瞪圓眼睛,氣笑了:“我能冷靜嗎!ICU是什麽地方?重症監護病房!那是沒事兒人待的地方嗎?!好好的筱筱怎麽會突然早産大出血?她的預産期可是在月底!”
心急嘴笨的牧易之不停地說:“媳婦兒你別慌!咱們這就醫院啊!別慌啊!”
吼完丈夫的郭曉瑩大腦一片空白,眼淚開始控制不住地往外冒。筱筱,昨晚還跟她約今天見面的筱筱怎麽就會提前生孩子進了ICU?怎麽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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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媳婦兒哭了,牧易之急的也要掉眼淚,大好的日子這都是什麽事兒嗐!
趕去醫院,郭曉瑩能見到的只有一身狼狽,滿臉疲憊的詹雲皓。
“筱筱。”
郭曉瑩一開口就忍不住眼眶泛紅:“筱筱她,還沒有恢複清醒嗎?”
站在安靜的走廊裏,詹雲皓嗓音低啞地說:“筱筱的情況,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恢複意識,現在家屬只能等在外面。”
還不能見到筱筱,郭曉瑩心裏更加着急:“筱筱之前的産檢不都沒有問題,怎麽會突然提前生産?還是大出血這麽嚴重?!”
對于郭曉瑩的追問,詹雲皓将醫生的解釋進行複述:“筱筱的各項指标是沒有問題,但導致提前生産的原因有很多,醫生也不清楚具體原因。至于筱筱的大出血是身體還沒有做好生産準備,而胎兒已經要出生所導致的意外。”
“意外。”郭曉瑩眨掉眼睛的淚水,哽咽着說:“筱筱怎麽這麽命苦,一出生就被扔到福利院門口,沒有父母,沒有家人。好不容易長大念完書,找了份喜歡的工作,怎麽生個孩子還要遇到意外!”
郭曉瑩越說越替筱筱委屈:“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為什麽要這麽對筱筱!”
“媳婦兒。”牧易之攬着郭曉瑩,心疼地去擦眼淚:“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不要激動,要控制情緒。”
郭曉瑩淚眼婆娑地瞪着丈夫:“我怎麽控制情緒?你讓我怎麽控制?那可是筱筱啊,是我最好的閨蜜,是我最心疼的筱筱!”
知道郭曉瑩的身孕還沒有進入穩定期,詹雲皓怕她情緒激動再有個什麽意外,便開口說:“曉瑩你別多想,醫生都說了手術很成功,筱筱她沒事。就是麻藥過後暫時沒有恢複意識,一兩天內她就可以醒來。你現在要注意身體,筱筱醒來要是看你哭成這樣,她肯定會擔心的。”
“筱筱。”郭曉瑩吸吸鼻子,向詹雲皓再次确認:“筱筱她真的沒事?”
“沒事。”給出郭曉瑩答複後,詹雲皓岔開話題:“孩子在新生兒科,你想去看看嗎?”
“你說多寶?”哭懵的郭曉瑩清醒了些:“多寶他沒到預産期生出來,也沒事的嗎?”
提到多寶,詹雲皓語氣輕松地說:“沒事,多寶很健康,在醫院留觀幾天就可以辦出院。”
郭曉瑩點點頭:“筱筱要快點醒過來呀,多寶肯定很想見到媽媽的。筱筱也肯定很想見到多寶,那可是她的孩子呀。”
看向完全封閉的重症監護室門口,詹雲皓同樣迫切的希望筱筱可以早點醒來:“會的,一定會的。”
媳婦兒不哭了,牧易之整個人放松許多,騰出手拍了拍好友的肩頭:“兄弟,你現在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累了就歇歇,別把自己搞趴下了。”
詹雲皓露出一絲疲憊的笑意,伸手拍了一下牧易之:“多謝。”
牧易之攬着媳婦兒,回了一個盡在不言中的微笑。
見不到筱筱,郭曉瑩只好跟着牧易之去新生兒科見筱筱的多寶。多福多壽多平安,不止是寶寶,郭曉瑩希望筱筱也一定要這樣!
八月的最後一天,午後的蟬鳴和烈日帶着夏末的氣息。
按照張貼在操場上的分班名單,玉筱筱背着輕飄飄的空書包在教學樓的二樓左側走廊找到自己就讀的班級教室。前後門和窗戶都大開着的教室裏坐了不少學生,天花板上的吊扇在勻速運轉,嘻嘻哈哈的吵鬧交談聲站在門口就可以聽到。
拽着書包的背帶,玉筱筱垂着目光從後門走進教室,坐在後排空着的位置。耳邊熱鬧的交談聲未停,玉筱筱默默取下書包,塞到桌兜,等班主任進來。
“喂,同學!”
感覺到肩膀被後面的人拍了一下,玉筱筱下意識轉過身,是一個有着甜甜笑容的女生。
“同學你好!你坐在我前面嗎?我叫郭曉瑩,你以後可以叫我曉瑩。”
面對如此熱情的新同學打招呼,玉筱筱有些呆怯地說:“你好,我叫玉筱筱。”
“筱筱,這個名字真好聽!”郭曉瑩笑得雙眼彎成勾月:“我是拂曉的曉,你跟我是同一個字嗎?”
頭一次因為名字得到誇獎,玉筱筱有些不知所措:“我是竹字頭的筱,和你的不一樣。”
“沒關系,都很好聽!”郭曉瑩笑得很開心:“咱們現在就是前後桌,一個班的。”
玉筱筱點頭應道:“嗯,前後桌,一個班的。”
陌生的學校,陌生的班級,陌生的同學。升入高中的第一天,玉筱筱認識的第一個同學是坐在她後桌主動跟她打招呼的郭曉瑩。明亮的教室內,郭曉瑩充滿善意的笑容,讓玉筱筱感受到拂面而來的溫暖,是一抹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光芒。
六月的最後一天,漆黑的夜幕下沒有了白天的熱度,涼風慢悠悠地吹着。
坐在天臺花壇旁的玉筱筱仰頭觀望無邊無際的星空,看那些遙遠的渺茫的光亮。
“筱筱!”
終于找到筱筱,郭曉瑩喘着氣擦掉額角的汗水:“你坐在這裏幹什麽呀!多危險!”
“我不會跳下去的。”
玉筱筱一開口,才發覺自己的嗓音有些低啞。清清嗓,玉筱筱仰着頭說:“去不了省博,就再投簡歷,再找其他的工作。”
郭曉瑩走到花壇旁坐下,跟筱筱一樣仰頭看天:“我陪你,只要你平安無事。你想哭,我來哄你。你想罵,我跟你一起罵。筱筱,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曉瑩。”
憋在眼眶中的淚水再也承受不住的滾落,玉筱筱哽咽着說:“你知道的,省博對于我的意義是什麽。選文博專業,考研究生,就是為了能夠進省博工作。從我第一次去省博開始,我就想了解它,想守護它,想了十幾年。”
“筱筱。”
郭曉瑩心酸地回過頭去看筱筱,好不容易過了省博的筆試面試進入公示期,怎麽就被一封莫須有的舉報信給毀了。
擡手擦掉臉上的眼淚,玉筱筱看向郭曉瑩問了句:“曉瑩你相信我嗎?”
“我信!我相信你!”郭曉瑩緊緊握住玉筱筱的手說:“我相信你和趙老師是清白的!你們絕對不是他們說的那樣!那些都是污蔑!”
心間的委屈仿佛瞬間煙消雲散,玉筱筱回握住曉瑩帶着熱度的手心:“你信我就好。”
郭曉瑩十分堅定地說:“我當然信你!你絕對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的!”
看到曉瑩通紅的雙眼,玉筱筱笑着點了點頭。只要曉瑩相信她,站在她這邊,就夠了。曉瑩是對她最好,對她最重要的人。
最後離開學校前,玉筱筱去導師辦公室領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見到頭發花白的趙老師,想着畢業後可能再也不會見面,玉筱筱向着老師鞠了一躬。
“趙老師,都是因為我的保研,讓您受到了流言蜚語。”
趙新民擺擺手說:“好孩子,和你沒關系。既然都是流言蜚語,就沒有必要理會,不必在意的。”
玉筱筱看着慈眉善目的趙老師,情緒有些激動:“老師您說過,之所以把保研的名額給我,是因為相信我對歷史的熱愛,相信我守護歷史的恒心。雖然我的考試成績并不在前列,但您還是給我了繼續學習的機會,讓我能夠精進專業,努力靠近自己的夢想。”
趙新民垂頭看向桌上擺放的兩本證書:“筱筱,你的專業成績并不差,只是在其他科目上有些拉分。讀研的這兩年,你寫的論文都很不錯,還參與了幾個項目。我從不後悔将保研名額給你,現在看這樣做不就是最正确的選擇嗎?”
玉筱筱忍着淚意說:“可是老師你要離開學校去易安,不就是因為受到我的牽連。”
“這怎麽能說是受到牽連?”
趙新民笑了笑:“在學校培養學生搞學術,也是很累人的一件事。帶完你們這屆,我正好可以退下來,去做我想做的事。筱筱你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夢想,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嗯。”
玉筱筱點了點頭,不能在省博工作,還有其他博物館和文博機構,她總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筱筱,你對北新遺址感興趣嗎?”
看着老師,玉筱筱如實回答:“北新遺址龐大而神秘,我在北新博物館實習的時候,被裏面發掘出的文物有深深震撼到。七千年前的北新民衆們就擁有很成熟的陶器制作方式,和部落生活模式,他們真的很厲害。”
趙新民笑着說:“你在北新博物館的保藏部實習過兩個月的時間,對于文物修複應該有所了解,怎麽樣?有興趣做這件枯燥而漫長的工作嗎?”
玉筱筱愣住:“文物修複?我可以嗎?”
“可不可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北新博物館要成立專門的文保部,更加精細地保護修複館藏文物,需要很多專業人才。你要是有興趣,我這裏有封介紹信。”
趙新民将手邊的信封放到證書上面:“保藏部的夏主任對你實習時的工作态度很認可,主管修複室的王國濤還是我當年帶過的學生,他能跨專業做好文物修複,我相信你一定也可以。”
玉筱筱瞬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向着老師又鞠了一躬。
“趙老師,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
玉筱筱忍不住哭了出來,她清楚若不是老師力排衆議選她保研,她絕無考上研究生的可能,更何況是跨專業去北新博物館的修複室工作。她能有這些機會,都是趙老師的堅持,是趙老師對她的信任和栽培。
“筱筱,你是個性格很堅韌的孩子,你的經歷讓你比其他同學更懂得珍惜和感恩。我今年六十八了,帶過的學生少說也有千人,你們這些孩子我看的明白。誰能靜下心來,誰成天心浮氣躁,誰只拘泥于表面,這些我要是看不出來那我可真是白活了這麽久。”
趙新民誠懇地說:“筱筱你不必謝我,若是你能做到你所堅持的,那是我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用餘生去守護我們的文物,守護我們的歷史文化,讓它們完好的傳承下去。”
“老師,我會的。”玉筱筱堅定地看着趙老師說:“我一定會做到的。”
趙新民點點頭:“好孩子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雙手捧起放在桌上的證書和介紹信,玉筱筱鄭重地鞠躬說:“趙老師,再見。”
趙新民笑着回了句:“再見。”
離開學校後,玉筱筱再沒機會見過影響了自己人生的趙老師,從其他人那裏到是聽說過老師去參與了易安古國的發掘和研究。只要老師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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