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好虛弱 “我走不動,你背一下我…”……

開學第一天,先交暑假作業,再發新課本。

因為分科造成人員輕微變動,所以老陳把班上的班委又重新選了一遍。

傅辭洲向來不參加這些活動,他翻了翻手機覺得沒意思,于是歪了歪身子找祝餘說話:“你上學期曠考跑哪去了?”

祝餘正趴桌子上想心思,聽聞把臉一側:“去玩了。”

“去哪玩了?”

“游樂園。”

“……”

傅辭洲皺了皺眉:“你真夠土的。”

在傅辭洲看來,游樂園那基本都是帶孩子談戀愛才去的地方,他們這群飛揚少年正青春,應該去操場,去海邊,去天涯海角,去什麽游樂園。

“人真多,”祝餘說,“熱死了都。”

“手機還丢了,”傅辭洲不忘嘲諷他一句,“你可真能幹。”

祝餘笑了笑,手臂在桌子上字挪,就湊到了傅辭洲的身邊:“那天我爸找我的時候很急嗎?”

“不知道,我和老陳一起的。”傅辭洲說。

他想着當初自己頂着一腦門汗把學校周圍翻了個遍,心裏就覺得自己像個傻逼。

祝餘這人就一瘟神,誰沾上他準倒黴。

“你也找我呢?”祝餘像是聽到了什麽新鮮事,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開心。

“我找個屁,”傅辭洲一抿唇,“當時不想回家,找個借口在外面玩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祝餘枕着胳膊,笑得眉眼彎彎,“那你還得謝謝我呢!”

傅辭洲無語:“你真不要臉。”

中午放學,祝餘還趴在桌上睡。

下課鈴就像是貼在耳邊一樣催命的吵,可是他就是死活不起來。

“喂。”傅辭洲推了他一下。

祝餘的手臂動了動,臉枕在胳膊上面向他:“嗯?”

“放學了,”傅辭洲隐約察覺不對,彎腰看了他一眼,“你沒事吧?”

祝餘搖搖頭,艱難地撐起身子,從口袋裏摸出來一顆小糖。

他的動作遲緩,像是按了0.75的倍速,整個人顯得吃力又疲憊。

硬糖的塑料包裝有些難撕,祝餘撕了兩下沒撕開,手竟然發起抖來。

傅辭洲看不下去,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幫祝餘撕開糖果塞進嘴裏。

“我最近有點低血糖。”祝餘嘴裏含着糖,說話甕裏甕氣的,“少爺,能勞煩你去給我接杯水嗎?”

教室前面有飲水機和一次性水杯,祝餘覺得自己喉嚨裏的火都快沖破天靈蓋了。

“你怎麽回事?”傅辭洲給祝餘倒了杯水,“要去醫院嗎?”

“不用,”祝餘仰頭把水杯裏的水一飲而盡,完事後還有些詫異,“溫的?”

“你是不是發燒了?”傅辭洲看着祝餘通紅的臉,最終還是擡手蓋住了他的額頭,“這他媽可以說燙了吧?”

祝餘也摸了摸自己的,兩人手指疊在一起,傅辭洲一把拍開了祝餘的手:“別磨叽,去醫院。”

校醫院中午不下班,傅辭洲扯着祝餘的衣袖,就像是扯了塊年糕似的,阻力非常大。

“等等我頭暈。”祝餘蹲在一片樹蔭下走不動了。

“起來。”傅辭洲趕着回家吃飯,異常粗暴地就要把人拉起來。

“我不能起來,”祝餘大喘着氣,“我起來肯定頭暈…”

他沒拗過傅辭洲,被一把拉起來的同時頭重腳輕就往地下砸。

傅辭洲早有防備,拎過祝餘的手臂攔腰把人往自己肩上一架:“你在這蹲着就行了?一鼓作氣跑去不行?”

“傅辭洲你別搞我,”祝餘按着心口,像是有些呼吸不過來,“我走不動,你背一下我…”

他說話的聲音開始發虛,身上直接起了一身冷汗。

僅僅十幾秒的時間,那汗珠竟然都能順着下巴滴在傅辭洲的手背上。

傅辭洲沒見過這個場面,當即把祝餘打橫一抱,飛一般跑去了醫院。

“醫生!醫生!”傅辭洲進了校醫院大門就開始喊,“救命啊!”

大概工作人員都出去吃飯了,這一棟樓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祝餘面色蒼白,唇上連點血色都沒有,就這麽弓着腰窩在傅辭洲的懷裏,像是醒不過來。

“祝餘!”傅辭洲蹲身把人放在走廊,拍了拍祝餘的臉,“祝餘你沒事吧?你說句話!”

他怕祝餘出事,連電話都掏出來準備打120了,祝餘卻突然睜開眼睛,握住了他正在撥號的手。

祝餘雖然依舊是一副不太行的虛弱樣子,但是好歹眼睛睜開了,氣也喘勻了。

他看着傅辭洲,像是沒力氣開口說話,只得用短促的喘息來表示自己沒事。

“卧槽!怎麽回事!”傅辭洲魂都吓掉一半,“你他媽別死我身上!”

“我都說了…”祝餘聲音啞得厲害,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我走不動…”

校醫院的大樓裏開着空調,祝餘像是終于緩了過來,唇瓣也顯出了淡淡的粉色。

傅辭洲心裏一大塊石頭落地,整個人往地上一癱,也起不來了。

“你的話也他媽能信?”傅辭洲把手機扔到一邊,展開手掌使勁往衣服上擦了一把手心的汗,“真是,吓死老子了。”

傅辭洲從小平安長大,就連血都沒見過大片的。

祝餘單憑一己之力,讓這位少爺感受了一下什麽叫做生命的脆弱。

“站不起來了?”祝餘還有心情跟傅辭洲開玩笑。

“你他媽數陀螺的?”傅辭洲呼了口氣,在祝餘腰上就是一掐,“真欠抽。”

祝餘被掐的身子一歪,咬着牙道:“我都這樣了你還敢搞我?”

“你他媽吓得老子一手汗,”傅辭洲又掐了他一下,“搞你一下怎麽了?!”

祝餘這人最怕癢,當即就弓了身子:“別別別,我錯了行嗎?”

所以當校醫院的護士姐姐吃完飯回來,一進大門就看見走廊裏兩個男生擠在一起搞來來去,整個人瞬間就不好了。

“你們在這?咦——”

傅辭洲的臉今天算是被祝餘丢幹淨了。

但是即便丢臉,病還是要看的。

只是祝餘跟發了癔症似的死活不願意看醫生,傅辭洲只好一個人進去把剛才發生的情況說了一遍。

醫生聽後,暫時把祝餘定為低血糖加中暑。

“九月份還能中暑?”傅辭洲有點不可思議。

醫生抽了張處方,埋頭“唰唰”寫下幾行字:“你同學體質有點差,以後多運動運動。”

傅辭洲“哦”了一聲,臨走還禮貌地加了句“謝謝醫生”。

祝餘在走廊靠牆站着,聽到關門的動靜便擡頭去看。

傅辭洲甩着張處方單風風火火走到祝餘面前:“一暑假不見你變林黛玉了?”

祝餘站直身子,頗不要臉地接上話:“其實我本來就是林黛玉。”

“拉倒吧你。”傅辭洲本想推一把祝餘,可手伸到半空愣是止住了。

“靠,”他把處方一折,“我都不敢碰你。”

他祝餘被他防賊似的警惕給逗笑了:“那我碰你。”

說着他就往傅辭洲身邊走,吓得對方一臉退出去好幾步:“有監控呢,你少給我碰瓷兒。”

祝餘臉上挂着笑,張開手臂繼續走向他:“有監控呢,你怕什麽啊?”

傅辭洲見勢不妙拔腿就跑,祝餘跟在他的身後哈哈大笑:“幹嘛呢少爺,別跑啊。”

兩人去了取藥點,卻沒取着藥。

主要是因為祝餘拉着傅辭洲,說自己家裏藿香正氣水一大堆,他用十個夏天都用不完。

傅辭洲把那張紙正着反着看一百遍也沒看出來上面寫的是“藿香正氣水”。

“那人別是你爸吧?”傅辭洲往自己身後看了一眼,“你這麽熟悉?”

祝餘為他的想象力點了個贊:“不瞞你說,我家開診所的。”

祝餘的老爸祝欽是學校附近一家社區診所裏唯一的醫生。

他每天早上四點起晚上十點上床,中午十二點吃飯一點午睡,規律得像個活着的鬧鐘。

祝餘十一點四十放學,現在都十二點一刻才回來,足足遲了半個鐘頭。

可祝欽也沒說什麽,只是擺好碗筷,淡淡道:“吃飯吧。”

祝餘放下書包,走到餐桌前坐下。

兩菜一湯,一葷一素,搭配得當。

只是父子兩人沉默的可怕。

“新學期怎麽樣?”祝欽突然問道。

祝餘點點頭:“挺好的。”

一個無關痛癢的問答,像是美化生活的濾鏡,把一切疙疙瘩瘩都給模糊的平滑光整。

仿佛這麽一說,新學期就真的挺好的一樣。

半個小時吃完飯,祝欽回房間睡覺,祝餘收拾了碗筷,去廚房刷洗。

他的書包還扔在沙發,祝餘回房間時拎了一把,裏面裝着嶄新的課本,重的要命。

祝餘的房間不大,但有一扇幾乎覆蓋了整面牆的落地窗。

中午的陽光很好,深色的遮光窗簾只拉開了一半就能照亮整間屋子。

深棕色的木制家具似乎是一整套。

書桌、衣櫃、木床都是。

他們嶄新着,甚至衣櫃的推拉扶手上的塑料薄膜都還沒來得及撕掉。

床單是壓抑的藍色,祝餘把書包扔在板凳上,就這麽仰面躺上了床。

吊燈似乎還沒來得及換新,老式的燈罩外面墜了毛線吊着的星星。

星星是紙疊的,半個手掌那麽大,一共有十來顆,什麽顏色的都有。

祝餘盯着它們看了一會兒,然後起身把那些零碎都給扯了下來。

接着,他從床底下拉出來一個巨大的塑料雜物盒。

雜物盒裏滿滿當當裝了一箱亂七八糟的東西,祝餘把那串毛線星星随手一繞,全部扔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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