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情侶套卷 “喏,男朋友給你了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祝餘準備在氣溫降到三十度之前都随身帶着藿香正氣噴霧。
順便加了幾個小糖,還是紙包的大白兔奶糖。
這個不用撕糖紙,就是下午祝餘頂着大太陽走到學校,這糖差點沒化他一褲子口袋。
都九月中旬了,天氣還是這麽熱。
而教室裏也是一如既往的吵鬧。
祝餘嘴裏嚼着奶糖,從後門一進教室就能看見傅辭洲正跟個王八似的趴桌子上不知道在寫什麽。
少年手長腿長,像是被禁锢在了桌椅之間,拼命伸展着他那雙大長腿,都快踩上前桌同學的板凳橫梁了。
“一股奶味。”傅辭洲頭都沒擡,悶着聲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祝餘把他兜裏那個軟了一半的大白兔扔到他面前:“寫什麽呢?”
傅辭洲用水筆另一頭撥了撥祝餘的糖,撇着嘴嫌棄道:“你這糖別含嘴裏帶來的吧?”
“哪有,”祝餘拿過自己桌上多出來的套卷,“人家揣心口捂的。”
“靠,”傅辭洲被惡心地坐直了身子,把那顆糖用水筆挑回去,“你能不能別惡心我?”
祝餘見傅辭洲不吃,幹脆自己剝了糖紙塞嘴裏。
他拿起桌上的卷子,踢了踢自己前桌:“哎,老王,這什麽?”
王應回頭看了一眼:“啥啊?我怎麽沒有?”
“老陳專門找的奧賽卷子,”傅辭洲把卷子翻了一面,“別問了,就咱倆有。”
王應把一個“哦”字發出了山路十八彎的音:“情侶套卷?”
傅辭洲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祝餘把試卷往前面一揚:“喏,男朋友給你了。”
傅辭洲:“?”
王應“咦”了聲,連忙轉過身子:“我才不要。”
他那副嫌棄的樣子,仿佛這卷子就是傅辭洲,挨一下他都膈應。
傅辭洲被這兩人的一通輸出給弄得莫名火大:“一會我就給你倆怼垃圾桶裏你信不信?”
祝餘歪歪腦袋,難得沒跟他貧,退了板凳站起來就出了教室。
傅辭洲心裏有氣,但又不能像個小學生似的追過去罵,只好跟個河豚似的自己憋着炸。
祝餘去了趟老陳辦公室,把卷子擱在桌上:“老師,我不準備參加這次比賽。”
他在不同的人面前的态度和表情有所不同。
對班裏同學他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可是對待老師卻又多了幾分正經。
“怎麽了?”老陳蹙起眉頭,“你上次競賽成績不是挺好的嗎?”
祝餘上次拿了金牌,已經不僅僅是“很好”。
老陳雖然指望着這位小祖宗給他多掙一筆獎金,可是更多的也是為了對方的未來打算。
參加競賽不僅可以豐富履歷,而且在以後的各種考試中還有可能有更大的優勢。
祝餘有那個能力,只要參加就能獲獎,可是現在為什麽卻要放棄。
“不想參加。”祝餘垂着睫,說話悶悶的。
在老師看來,祝餘一直都是樂觀活潑的性格,很少見對方有這樣失落的樣子。
老陳察覺到祝餘情緒有些不對,拍拍他的肩膀,到底也沒說什麽。
不過片刻,祝餘原路返回,只是這回兩手空空,那份套卷不翼而飛。
“卷子呢?”傅辭洲等不及祝餘坐下,仰着頭問他。
“給老陳了。”祝餘坐回座位,準備拗一個舒服的姿勢睡覺。
“你不參加今年的奧賽?”傅辭洲問。
祝餘搖搖頭,繼續睡他的。
“為什麽啊?”
“不想。”
去年高一的時候班裏報了十來個,最後就祝餘和傅辭洲進了決賽。
他倆分別摘了金銀牌,給老陳長了不少的臉。
傅辭洲還想着借着這次機會一雪前恥,結果祝餘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這熟悉的劇情讓人頭發麻,傅辭洲想對着祝餘就是一耳巴子。
“你怎麽了?”他有些不放心地戳戳祝餘的手臂,“林妹妹,又頭暈?”
祝餘把臉從自己胳膊裏拔/出來,蔫唧唧地看着傅辭洲:“是啊,哥哥給揉揉?”
王應聞聲而動,立刻回頭:“哇哦~”
傅辭洲嘴角一抽,瞬間和祝餘拉開距離:“滾!”
奧數卷子難度很大,傅辭洲寫了一下午才勉強算出來一張。
反觀祝餘像是睡飽了,哈欠一打就要出去吃晚飯。
他們下午六點半下課,七點半還得回來上晚自習上到十點鐘才可以走。
班裏除了一小部分家離學校進的同學會回一趟家,其他的都會選擇在學校附近随便吃點了事。
祝餘和傅辭洲屬于例外,他倆就是純粹懶得回去,家離得近也在學校吃。
“走不走?”祝餘拍了一把傅辭洲的後背。
傅辭洲正算興頭上:“不。”
祝餘也不等他,和別人勾肩搭背吃晚飯去了。
傅辭洲皺皺眉:“你等我會兒。”
可是再擡頭時祝餘已經沒人影了。
他把試卷一折,像是撒氣一般扔進桌洞。
再看了眼祝餘擱在桌上嶄新的書本,有些不死心地翻了翻,除了個名字什麽都沒寫。
祝餘的字很大氣,筆畫全部都舒展開,有些瘦金體的影子。
和他懶懶散散的性格還真不一樣。
“傅辭洲?”班級前門傳來老陳的聲音。
傅辭洲一聽這聲音喊自己名字,就條件反射心上一緊:“啊?”
“你怎麽不去吃飯?”老陳問道。
傅辭洲“唔”了一聲,把筆蓋合上:“這就去吃。”
“正好我找你說個事情,”老陳在前門等着他,“咱倆邊走邊說。”
老陳是個沒什麽架子的老師,和學生走得近,也聊得來。
傅辭洲今天吃了個雜糧卷餅,還是他請的客。
“祝餘最近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整天看他心不在焉的,也不想學習了。”
老陳眉頭擰成了一團,邊說邊搖頭,像是沒救了。
傅辭洲咽了口煎餅,心道果然不是他的錯覺,終于有人和他一樣發覺祝餘有點不一樣了。
“我看班裏你們關系最好,他要是有什麽事情,你幫着點。”
傅辭洲突然就被扣上了一個“班裏和祝餘關系最好”的帽子,心裏竟然還有點覺得就是這樣的。
然而下一秒,他又郁悶了,就算是關系最好,祝餘的事他怎麽知道。
真是虛假的兄弟情。
傅辭洲狠狠咬了一口煎餅。
“我知道了,”他仰頭看着教學樓裏一排排明亮的窗,“我問問他。”
傅辭洲莫名其妙給自己攬了個活,一晚上都心不在焉。
而隔壁的祝餘似乎比他還要不在狀态,把自己的腦袋個桌上,翻過來滾過去跟烙煎餅似的,就是消停不下來。
“你腦子裏長跳蚤了?”傅辭洲壓着聲音,擡手按住祝餘的頭發。
祝餘歪着腦袋,劉海遮住了大片臉頰:“你按的我耳朵疼。”
傅辭洲把手松開,沒忘了老陳給他的任務:“你怎麽了?”
祝餘又把自己腦袋在桌上滾了一通:“什麽怎麽了?”
“你最近怎麽了?”傅辭洲重複一遍。
祝餘想了想:“我異常的很明顯嗎?”
傅辭洲眉梢一挑:“你真有異常?”
祝餘停了幾秒沒反應,最後幹脆站起來遠離身邊這個問題制造機。
傅辭洲以為他是出去上廁所或是洗把臉,結果這人一去不複返,愣是過了一個多小時都沒回來。
今天老陳要開會,班裏晚自習沒人看着,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沒來。
像祝餘這種疑似中途掉廁所裏的情況,按理來說沒人會在意。
可是今天老陳拜托了傅辭洲看着祝餘,傅辭洲就特別在意。
他耐着性子刷完第二套奧數試卷,終于在九點的時候忍不住動身去男廁所轉了一圈。
果然沒人。
傅辭洲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給對方打電話。
出乎意料的,忙音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
祝餘的聲音啞啞的,帶着他日常話裏帶着的慵懶:“幹嘛?”
“你跑哪去了?”傅辭洲站在廁所的窗子邊往外看。
“怎麽?”祝餘像是突然用了力氣,微微喘了一下,“老陳來了嗎?”
像是在做什麽運動,發出吃力的聲音。
“老陳沒來,老傅要來,”傅辭洲轉身出了廁所,走去操場,“你在單杠那兒?”
傅辭洲猜的很準,他趕到時祝餘正倒吊在齊肩高的那一根上。
“臉上給你貼個符你直接就出道吧。”傅辭洲對着祝餘的臉扔給他一瓶可樂。
祝餘雙手一起把飲料接住,從單杠上跳下來:“我的雙手要是沒這麽優秀,現在鼻子估計就冒血了。”
“嘶”的一聲,傅辭洲擰開瓶蓋:“要爸爸給你擰瓶蓋嗎?”
祝餘拎着可樂走到邊上的自行車運動器上坐下:“爸爸擰完瓶蓋還給喂嗎?”
傅辭洲一口可樂差點沒嗆死自己:“怎麽有你這麽會惡心人的人?”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祝餘擰開可樂,心平氣和地安慰着,“多見見世面,年輕人。”
初秋比初夏還要熱,即便現在是晚上,氣溫也沒見着降下來多少。
樹上還有零星知了拖長了聲音“吱——吱——”地叫着,遠處的巨大照明燈分來微弱的藍白冷光,空氣中的小蟲子繞成一團,被祝餘擡手輕輕扇去一邊。
“這會兒沒蟬叫了吧?”傅辭洲手臂搭着單杠,仰頭灌了口可樂。
“都秋天了,”祝餘托着腮,擡頭笑着看星星,“蟬早死了。”
死亡這個詞放在安靜的夜晚,就有一點兒化不開的沉重。
傅辭洲把可樂的蓋子一擰,往祝餘那邊晃了晃瓶身:“其實仔細你聽,還是有知了聲的。”
“有嗎?”祝餘故意問道,“我怎麽聽不見?”
“知了~”傅辭洲學着蟬鳴叫了一聲,“吱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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