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蜀道之難 好兄弟都是假的,死對頭才是……

祝餘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

“少爺今天心情不錯?”

他把手臂壓在健身器材的扶手上,俯身跟着傅辭洲笑,“還有心情逗我。”

傅辭洲學了兩聲就收起自己臉上的燦爛:“還行,當逗鳥。”

“哦,”祝餘樂了,“那要我給您叫兩聲嗎?”

祝餘額前的發有些長,細細軟軟的劉海戳着眼皮。

他的唇抿着,抿着抿着就抿不太住,笑得更開了些。

少年的唇紅齒白,眼睛彎彎,五官優秀得有些晃眼。

修長的雙腿大岔着伸直,肩膀雖然略顯單薄,但勻稱舒展,薄薄的衣料下基本的肌肉線條已經完整具備,是專屬于少年的青澀。

傅辭洲雖然一直和祝餘不對付,但是在心裏卻不得不承認對方很優秀。

最起碼——和他一樣帥。

“你最近心情不好?”傅辭洲在鋪墊完畢後,終于進入主題。

祝餘撓撓自己的頭發,猶豫片刻才開口:“有點。”

傅辭洲走到祝餘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怎麽了?”

祝餘歪歪頭沒有說話。

“怎麽了啊?”傅辭洲擡手按了一下祝餘的後腦勺,“真有事?”

他想着今天老陳說的“班裏你們關系最好”,心裏就真把祝餘當成最好的那個。

這一年多兩人打打鬧鬧,或許一直都是最好。只是少年氣性高,又互相不承認罷了。

祝餘臉上挂了絲淡淡的笑。

他仰頭,望着滿天的繁星:“我在想我媽。”

傅辭洲瞬間明了,原來是想媽媽了。

親人去世這事兒不太好安慰,之後的想念只能用時間慢慢消磨。

傅辭洲想了想,把手重新放回祝餘肩上:“我奶說,人去世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祝餘輕聲笑了一下:“然後在天上看着我們?”

“大概?”傅辭洲的話上揚着尾音。

雖然他也不信這些,但是有個實體寄托總比迷茫的想念要舒服一些。

祝餘垂下眸,臉上的笑淡了些。

傅辭洲心道不妙,自己的安慰像是适得其反。

但是很快,祝餘又重新勾起唇角。

他伸長胳膊,像是沒事兒人一樣拍拍傅辭洲的手臂。

“回教室吧,少爺。”

祝餘沒想到傅辭洲會察覺到自己細微的變化。

在他心裏,這位被嬌慣長大的少爺應該最不能發現他人的不同。

可是傅辭洲還真就說出來了。

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老陳讓我問的,”傅辭洲一句話打消了祝餘的疑惑。

他“哦!”了一聲,似乎有點恍然大悟的味道。

“你哦什麽哦,”傅辭洲當即有些不爽,“不用老陳提醒,我也能看得出來。你整天趴桌子上跟死人一樣,發覺不了那是瞎。”

祝餘嘆了口氣,像是不願意繼續說這件事。

兩人一起回了教學樓,剛從樓梯口轉了個彎,還沒到教室,就看見走廊“唰唰”站了一排人。

傅辭洲心頭一緊:“我去,不會是…”

“幾點了?”老陳的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傅辭洲吓了一跳,下意識就往祝餘身上湊。

祝餘冷不防被他撞了個趔趄,老陳擡手正好扶了一把他的肩:“直接回家不是更好?”

要命,老陳提前開完會了。

兩人逃課被抓了個正着,乖乖低頭認罪去走廊那排人的最末端站着。

“我不在就逃課?”老陳看這一排從教室這頭站到教室那頭的人數,氣得頭頂直冒青煙,“還這麽多人!”

祝餘眼珠子一轉,掃了一眼四周,心道這人還少了呢,有那麽幾個跟老陳一樣提前回來沒被抓的!

“是不是作業少你們太閑?!”老陳提高了音量,拿着書本從前到後挨個敲了腦袋,“回去把蜀道難給我抄十遍!”

此話一出,傅辭洲耷拉着的腦袋瞬間擡了起來:“老師。”

老陳轉身看他:“怎麽?!”

“我去找祝餘的!”傅辭洲覺得自己還挺有理。

他對老陳眨眨眼,暗示自己只是在完成他布置的任務。

“你找玉皇大帝也不能逃課!”老陳壓根不給他面子,“祝餘抄二十遍!”

祝餘凄慘地“啊?”了一聲,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攤上大事了:“憑啥啊?!”

老陳抄起書,在他腦袋上多砸了一下:“憑你身為班幹,還不能以身作則!”

祝餘被打的眼睛直眯:“可我現在不是了啊!”

“不是就能逃課嗎?”老陳怒目而視,“再頂嘴抄三十遍!”

祝餘瞬間沒音了。

傅辭洲見狀,心裏頓時就舒服了不少。

即便自己還是要抄十遍,但是相比于祝餘的二十遍,四舍五入就可以忽略了。

傅辭洲雙手往兜裏一插,前後晃了晃身子。

祝餘偏頭看了傅辭洲一眼,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個正着。

他心底因為半個小時前對方的安慰而帶來的那一點兒感動,在對方幸災樂禍的賤笑中消失不見。

果然什麽好兄弟都是假的,死對頭才是真的。

偶爾安慰一下對方的難過,可是大部分時間都想看對方倒黴。

毫無征兆的,祝餘擡手對着傅辭洲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傅辭洲被打的腦袋一點,臉上的笑容甚至還沒完全褪下。

“操!?”

傅辭洲話音未落,祝餘直接又推了一把。

傅辭洲直接炸毛,把上一句經典粗口加重了幾分音量,兩人成功原地開掐。

之前的那些友好和諧盡誅腦後,他們互相揪着對方衣領,從走廊的牆這邊打到牆那邊。

好在罰站的圍觀群衆較多,在被快速鎮壓之後,祝餘和傅辭洲又各自從老陳那裏領了五十遍蜀道難。

“開心了?”傅辭洲扯了扯自己快被揪到胸口的衣擺。

祝餘一抹嘴角青腫:“彼此彼此。”

祝餘臉上挂着彩,晚上回家剛開門就和自己老爸撞了個正着。

“跟人打架了?”祝欽端着杯溫開水,正準備回房睡覺。

“朋友打着玩。”祝餘也沒多說,進屋走到餐桌旁邊,手指搭在桌邊停下腳步,像是在等祝欽說話。

祝欽“嗯”了一聲:“打鬧有個度。”

祝餘點點頭,等祝欽走進卧室關上門口,這才悶頭進了自己房間。

祝餘家住的是那種老舊的大院,一院三戶加一個大院,原本是個挺熱鬧的地兒,現在搬的只剩祝餘家一戶了。

祝欽在院子裏種了許多花花草草,其中一棵白蘭斜對着祝餘的窗口,窗簾一拉就能看見。

它長得不高,最近剛夠着他的窗臺,舒展開一片嫩綠的枝葉。

那裏原本種了一棵非常粗壯的白蘭,少說也有十幾年的時間。

只是去年尉霞去世前把它砍了,現在這棵是半年前祝欽剛買回來的小樹。

祝餘打開窗戶,把那片綠色往邊上撥了撥,直到在屋裏完全看不見,這才重新關窗拉好窗簾。

他走到桌前坐下,按開臺燈,随手抽了幾張A4紙,拔了水筆筆帽就開始默寫。

蜀道難是最近剛上的課,但是祝餘很久之前就會背了。

以前尉霞,也就是祝餘的媽媽,總是會拿那些拗口的古詩文念給他聽。

祝餘那時候年紀小,什麽也聽不懂,尉霞念一句,他就跟着念一句。

久而久之有了印象,老師上課再順上一邊,下課祝餘合上書就會被背了。

傅辭洲以為他過目不忘,經常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的腦袋。

祝餘順□□往下溜,完事還要加一句“沒辦法,天生的。”

這麽一想,自己也賤裏賤氣的,沒比傅辭洲好到哪去。

半斤八兩吧。

五十遍蜀道難不算少,這事兒放誰身上估計都不會被認認真真地完成。

可是祝餘今天出了奇的平靜,就這麽一筆一劃,一字一句,抄了整整兩張紙。

就在他抄到第三張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祝餘的手機就擱在桌上,屏幕上的“少爺”兩個字就像傅辭洲本人,又拽又煩。

“靠,秒接?”傅辭洲驚訝于祝餘的接聽迅速。

祝餘“昂”了一聲,歪頭把電話夾在腦袋和左肩之間:“有事兒?”

“你在幹什麽?”傅辭洲問。

“寫蜀道難啊。”祝餘語氣輕松,甚至還給傅辭洲“噫噓唏”了一句。

“你還真抄?”傅辭洲簡直不可思議,“你抄幾遍了?”

祝餘數了數:“八遍。”

“你腦子沒事吧?”傅辭洲似乎是急了,“你他媽還真抄啊!”

“你沒抄?”祝餘心情不錯,“明天老陳又要批你了…”

“嘀嘀嘀——”

電話被傅辭洲直接挂斷,祝餘看了眼屏幕是顯示的時間,不知不覺中已經午夜一點了。

他這才停筆,把紙張對半一折夾進書裏。

該睡覺了。

隔天,祝餘起了個大早,屋裏靜悄悄的,祝欽已經離開家去診所。

客廳的餐桌上擱了一包盒裝牛奶,底下壓了一百塊錢。

祝餘照單全收,戳開牛奶邊喝邊去學校。

六點四十朝後,是學校門口最熱鬧的時候。

不少和祝餘一樣卡着點來的學生,全擠在早餐攤子上買早飯吃。

祝餘買了個雜糧煎餅,擡手遞了張百元大鈔。

“哎喲,這麽大?”賣煎餅的阿姨往圍裙上擦了擦手,接過了那張紙幣,“要喝豆漿嗎?兩個一起正好五塊。”

祝餘剛喝了一罐牛奶,不是很想再喝豆漿。

只是還沒等他拒絕,就聽身後傅辭洲的聲音道:“要,還要再加一個煎餅,卷雞蛋火腿裏脊肉的那種無敵豪華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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