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終章 人間悉數是你

昨夜放縱了些許, 擾得溫璟兒渾身倦怠，四肢難以動彈。

她慵懶地窩在江書衍的懷中，雙手摟着他的腰身。

入了秋, 晨起時尚有些涼意。

江書衍今日休沐, 便也起得遲了些。微微睜開眼, 下意識的, 江書衍的手臂輕動了動。

懷裏那人感到動靜，悶悶地哼了兩聲, 然後繼續往他懷中擠。

精神不太清明，溫璟兒迷迷糊糊嘟囔着, “江書衍你別動。”

“你身上好暖和, 再讓我抱一會兒。”

溫璟兒曾同江書衍言，這桑拿之法有舒全身血脈, 松弛緊張, 驅除疲勞之效，現下看，這第二日功效由甚。

許是半夢半醒間意識不明, 溫璟兒的小手在江書衍身上胡亂摸索。

白嫩的指腹輕輕剮蹭，每一寸都像燃了火。

江書衍呼吸略緊, 昨夜好不容易得到餍足的身體此時又漸漸蘇醒，蓄勢待發。

“璟兒。”江書衍沉聲喚她，睡意早就消散一空。

“幹嘛呀。”溫璟兒趴在他胸口, 腦袋往他頸窩裏鑽。

“下來。”江書衍聲音低沉，有些暗啞，克制聲明顯。偏生那溫璟兒沒聽出來，手下探來探去，輕輕捏了捏他結實的肌肉, 觸感極好。

江書衍閉了閉眼，不說話了。

掌下卻來了動作，順着他手上游走過去的那處，溫璟兒一個激靈，猛然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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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瞳仁微張，驚慌地看向江書衍。感受到身下的涼意，身體不由的往上縮。

“你——”溫璟兒氣呼呼地看向江書衍，臉上盡是羞憤！

明明昨天晚上他還鬧騰了那麽久！怎得現在又...

江書衍攬着溫璟兒的腰，低眸看她，他的聲音清沉，帶着些警告的意味。

“昨夜桑拿之法甚妙，我早上的精力極好。”

“所以璟兒，你莫要撩撥我。”

警惕地向後退，溫璟兒無語得想打人。

她就是睡個覺！哪裏撩撥他了！

入了仲秋，溫璟兒便開始忙活悅灣閣周年慶的事兒。

開閣滿了一年，用溫璟兒的話來說，就是要回饋新老客戶的時候。周年慶的時間持續大半月，這半個月裏閣中日日人滿為患，悅灣閣更是一票難求。

甚至有人為了觀賞悅灣閣每晚的煙花盛典，不惜前一夜就住在城西，在馬車內将就一晚，第二日一早再去排隊。

溫璟兒想着這是頭一年，定要好生操辦。

因着晨起的小插曲，她一直窩在被子裏不出來，任江書衍怎麽哄都埋頭在床上睡大覺。

晚些時候，江書衍又被宣去明政殿同聖人議政，溫璟兒這才準備起身下榻。

肚子作響，溫璟兒坐在桌前看着近日悅灣閣的出入冊思量着。沒一會兒，安青便端了早膳上來。

按着溫璟兒意思，早上備了清淡的銀耳芋頭黑米粥。許是近日太過操勞的緣故，溫璟兒胃口不太好，尤其是聞見味重的東西，胸口便直犯惡心。

用湯匙攪了攪，溫璟兒放下出入冊，盛了一勺粥喂于唇邊。

芋頭的味道輕甜，混着紫米的醇香，擊入溫璟兒的味蕾。眉心一擰，那股沒來由的惡心又泛了上來，溫璟兒下意識要把手中的碗拿開。

然而杯壁稍燙，指尖猛地一縮，那乘着粥的碗便掉在了地上，粥飯四濺。

溫璟兒掩着唇，喉間幹嘔。

突然的脆響讓周圍侍奉的婢子都吓了一跳，看到地上散落的吃食，安青和晴荷趕忙沖上去。

“夫人，您沒事吧，燙着沒有，可要叫郎中來看看！”晴荷匆忙檢查和溫璟兒的手腕和裙角，神色緊張。

安青撫上溫璟兒的背脊，皺眉道：“夫人怎又犯惡心了，好像更嚴重了些，現今竟連這等粥飯都聞不得了，還是喚郎中來看看才好！”

“且慢。”一旁收拾碎碗的晴溪突然道了一句，她看着溫璟兒愣怔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麽，瞳孔微張，眉梢帶了顯而易見的驚喜之色，“夫人難道是——”

聞言，溫璟兒立刻會意。

她神色愣住，突生了些不知所措。溫璟兒掩着胸口，輕輕緩着氣兒。

安青則是喜出望外，一臉的興奮之色，嘴巴都打了結巴，“婢、婢子忙去喚郎中來！”

安青急急忙忙地往外頭走，卻是被溫璟兒在身後叫住。

“等等！”

安青轉過頭，“夫人還有何吩咐。”

眼眸稍斂，溫璟兒心若擂鼓，鬼使神差，她吩咐了句，“此事先別告訴夫君。”

微頓，安青立馬反應過來自家夫人估摸着是要給相爺一個驚喜，她笑道：“婢子知道了！”言畢，便忙跑了出去。

溫璟兒自認自己是個還算機靈聰慧的，可偏偏從等郎中來，到郎中離去，她就沒清醒過，光是那茶杯蓋子，就足足放反了三次！

當溫璟兒第二次要往已滿的杯盞裏添東西的時候，安青攔了下來，“夫人，裏頭已倒了清水給您，當心沾濕衣袖。”

“啊噢。”溫璟兒輕咳兩聲，少見的慌亂。

獨子裏突然多了個小家夥，她實在是沒習慣過來。

溫璟兒的手輕撫上小腹，有些緊張，可總歸是欣喜來得更多些。

安青幾人相視一眼，皆是掩嘴輕笑。

晴溪笑道：“這麽一說，明年這個時候，咱們相府就能多一個小世子或小姑娘了。大人知道了，肯定歡喜！”

“是啊。”安青點點頭，她看向溫璟兒，“定生得同夫人一般極好看！”

沉默稍許，溫璟兒唇上勾起抹淺淺的笑意，不知在想什麽。

“去趟悅灣閣罷。”

“悅灣閣？”晴荷驚道，眉間有些擔憂，“如今您尚懷着身子，還是莫要走動的好，悅灣閣人也忒多了，萬一摔着碰着了那該如何啊！”

“晴荷說的不錯，夫人您還是等大人回來罷，莫要操勞了！”安青知她是個待不住的，聲音帶了些焦切。

她們這一言一語的，溫璟兒有些無奈，她擺擺手，“這不過剛剛一月有餘，你們就緊張成這樣，若是日後月份大了，我幹脆整日賴在床上等着你們伺候算了。”

瞧着三個丫頭面色緊張，在她們說出“未嘗不可”這四個字之前，溫璟兒忙道：“放心，我這麽大人了，不顧及自己也得顧及這個小東西罷。”邊說着，溫璟兒邊指了指平坦的小腹。

“我先過去，等大人回來，你們随便尋個什麽由頭讓她來悅灣閣尋我，就是別說這事兒。”溫璟兒笑嘻嘻地挑挑眉，“懂了嗎。”

幾個丫頭這才知曉用意，思慮片刻，終是應了聲。

她動作還算利索，火速拾掇好便想要往悅灣閣趕，誰知還沒出正院兒，邊瞧見尤葉一臉急色地朝她奔來。

“夫人！”尤葉少有這般不沉穩的時候，溫璟兒心中一疑。

“這麽着急作甚，身後有人追你不成”

尤葉喘着氣，重重的搖頭，“夫人！宮裏來人了！”

宮裏

溫璟兒的第一反應是，難道那嘉榮公主閑來無事，又想找她去唠唠嗑

事實證明，并非如此。

來人是一個陌生的小公公，但卻不是上回嘉榮公主身邊的人。他執着一拂塵，手中還有張明黃色的卷軸，踏過垂花門，直往溫璟兒的方向來。

那小公公突道:“聖旨到！”

聖旨！

溫璟兒沒多做愣怔，趕忙跪了下。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有丞相之妻溫氏柔嘉淑順，軌度端和，蕙心蘭質，克令克柔。着即冊封為一品诰命夫人，欽此！”

小公公的話還落在耳邊，久未消散，溫璟兒還沒反應過來，怎麽突然就...诰命

“相夫人，還愣着幹什麽。”小公公笑着合上卷軸，低首道:“還不快領旨謝恩吶！”

溫璟兒腦子一片空白，堪堪從混沌的意識中回過神來。她叩拜謝禮，從那小公公手中接下了旨。

安青扶着溫璟兒站起身，臉上喜色難掩。

“恭喜相夫人。”小公公笑得谄媚，“既此，那奴才便不在此多做叨擾，先行回宮複命了。”

“有勞公公跑一趟。”溫璟兒看了眼安青，後者會意，從袖帶中拿了包金葉子出來遞給那小公公。

“秋日氣爽，公公們勞苦，便請公公們喝些好酒。”

得了東西的小公公樂呵呵地将那金葉子放于自己袖中，“哎呦，讓夫人破費，奴才就謝過夫人了。”

送走了來頒旨的小公公，安青和尤葉異口同聲賀道:“恭喜夫人！”

聞聲，溫璟兒又看了眼手中那明黃色的卷軸，沉甸甸的。

從前世人只當他是個商賈之女，多有低看，所以便有了謝盼柳那群人時常的侮辱和嘲弄。

後來嫁予了江書衍，盡管此前的那些聲浪漸小，但不免還是有些人會暗地裏偷摸着調侃溫璟兒出身商戶一事。

而這一道聖旨，溫璟兒成了聖人親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與相爺相配，誰還敢亂嚼舌根。

秋風瑟瑟，圓月高懸。淡淡的雲層裹挾着月光藏到了樹影後，入幕的夜空中，星羅棋布。悅灣閣主樓後的空地上，人影漫漫。

嘈雜的嬉鬧聲疏疏朗朗，夾雜着清淺的晚風，滿是秋的餘溫。

年輕的同伴，親眷，或是有情人，三三兩兩立于空地上嬉笑着。周圍設了商鋪，悅灣閣的夥計在向來客分發孔明燈。

有需要的可以用閣中提供的筆墨在燈上寫下心中的希冀和願景。

歡聲笑語，熱絡得很。

不遠處的觀景臺上，溫璟兒一手撐着圍欄，笑盈盈地遠眺着煙火空地。

這裏原本是處亭閣，只是後來修繕，溫璟兒便在這處造了這樓閣出來。今夜溫璟兒特意讓人封了這入口，現在除了她，臺上并無旁人。

一陣輕風過，吹來淡淡菊香。溫璟兒閉着眼睛，唇邊不自覺地揚起抹笑。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男人清潤的聲音響起，“璟兒。”

聞聲回頭，溫璟兒看見江書衍着一身月白色飛鶴紋長袍向她走來，他的步子不急不徐，像極了飛身下凡的谪仙人。

而每一步，都是向着她。

溫璟兒背靠圍欄看着他，眼睫因為清風吹過而微微眯起，天水碧的裙裝襯得她身段窈窕，嬌豔動人。她微微擡手，玉指輕攏發絲到耳後，一颦一笑都讓江書衍心神波蕩。

“不覺得這地方有些眼熟嗎？”溫璟兒笑吟吟道。

眉間柔和肆意，江書衍走近她，應了句，“你是說去歲的悅灣夜宴？”

“看來夫君的記性還不錯。”溫璟兒的雙手抱于胸前，指尖輕輕叩着手臂，“那你可記得，你在此處曾同我說什麽了？”

瞧着她這“翻舊賬”的模樣，江書衍心間一燙，不由得輕笑出聲。他手臂揚起，修長的手輕撫上她的脖子，細細地在她頸邊摩挲，江書衍聲音似入了蠱。

“我曾說，會将你洗淨活剝了，再好生送于我相府之上。”

溫璟兒沒動作，只是擡眼，像個小狐貍似的瞧着他，“那璟兒便恭喜夫君，心想事成，如願以償。”

還未開口應聲，聽得溫璟兒又道：“而且這一次，還附加了一個小東西。”

溫璟兒伸出手拉下江書衍搭在自己頸邊的大掌，轉而緩緩移到自己小腹之上，她壓低了聲音，柔聲親昵道：“一個江姓的小家夥。”

良久的沉默。

江書衍原本挂于臉上的調笑漸漸收斂，他的眸間愣怔，低眸看了看那處，又看向溫璟兒。眼中少有的慌神，還帶着藏不住的驚喜。

溫璟兒能清楚地感覺到江書衍掌心的微顫，和他那看向自己時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眼神。江書衍喉結輕輕的滾動，嗓子低啞，啞聲問，“找郎中看過了嗎。”

“看過了，郎中說剛剛足月所以還不顯身子。”溫璟兒聳聳肩，開始唧唧呱呱地抱怨，“你都不知道，就肚子裏這個小東西可折騰死我了，早上的芋頭粥我都——诶！”

溫璟兒的話卡在喉嚨，只因身前那個男人伸手環抱住了她，他的雙肩顫動着，鼻間的呼吸沉重，埋首在溫璟兒頸間。

“江書衍？”溫璟兒輕喚着，小手還輕輕拍了拍江書衍寬厚的背脊。

晚風吹過，并不顯涼意，溫璟兒被禁锢在江書衍滾燙的懷抱中，幾乎要嵌身進去。

心緒震動，久久不能平息。江書衍擁着溫璟兒，終是笑了，“璟兒。”他的聲音沉沉，細聽還有些抖，“幸得有你。”

幸得有你，我才注意到這世間的花辰月夕，日出日落。

自此每一天，都好像有了盼頭。

突然的，溫璟兒眼眶有些熱，心中思緒萬千。

若是她不曾來到這個世界，那江書衍一個人可怎麽辦啊。

沒有人給他講笑話，沒有人陪他過除夕，沒有人在往後的歲月裏永遠陪着他，他這個悶葫蘆，估計要清心寡欲一輩子。

她吸吸鼻子，拉下江書衍，從他懷中退開。

“江書衍。”溫璟兒摸着江書衍的臉，仰頭看着他，一本正經道：“我會一直愛你的，永遠都不離開你。”

“嗯。”江書衍的眼睫有些紅，唇角帶着笑，輕聲道：“是我，是我離不開你才對。”

扶在溫璟兒腰間的手輕輕使力，江書衍低首，深深地吻了上去。

一瞬間，空中煙火炸裂，耳畔傳來人們歡呼雀躍的聲音。熟悉的夜裏，是希冀和深情讓落寞的秋夜變得生機勃勃。

我本無心戀紅塵，奈何佳人落人間，引我心神，纏我情癡。

而在我這路遙知馬力的人間，提着走馬燈悠閑走一遭。

看四月芳菲，臘月冬雪，才發現，悉數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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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