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增重 黎旦旦:漲勢喜人

自己的貓竟如此富有自信, 崖會泉暫時毫不知情。

人只在又小一周的時間過去後,他驟然驚覺——他的貓是不是不知不覺又長大了一輪,整個貓體型的膨脹速度有點太快了點?

“百裏。”崖會泉自己對着明顯又變大一圈的黎旦旦看了半晌, 叫了電子管家一聲。

很遺憾,縱然貓長胖是個肉眼即可觀測的事實,給鏟屎官一萬米厚的濾鏡,他也不得不承認貓确實長大許多了。

但是, 崖将軍的人眼還未進化出目光測重功能,需要依靠他正在衣櫃前忙碌的電子管家。

百裏正像一只鋼鐵蜘蛛,他在衣櫃跟前同步操作着四條機械手臂,一只手上拎着個手持式熨燙機,一只手上挂了一串已經抛光保養好的肩章金屬扣,還有兩只手則分別托着衣服——是崖會泉一會外出要穿的制服上裝及下裝。

“請稍等, 少爺。”遠在衣帽間聽見指令的電子管家說, “我這就啓用客廳裏的小型掃描儀。”

一邊很有禮貌的說着, 一邊, 百裏朝客廳家電移交了自己一部分程序。

客廳內,一臺離沙發很近的小家電悄然亮起,并精準朝沙發墊上趴着的貓釋放出掃描光線。

“黎先生本周的最新體重數據去除小數點, 是3300克,折合六點六斤。”

百裏如實彙報着測重數據。

崖會泉抱臂站在沙發旁邊, 他低頭仔細打量懶洋洋趴成一張貓餅的黎旦旦一眼, 就不免陷入片刻沉默。

“……你是不是真長得有點太快了?”一度還很擔心貓營養不良的人說。

他話前有個頗一言難盡的停頓。

黎旦旦正式入駐這個家已差不多有一個月。

在剛到家的頭一個星期,小貓增重180克,那時它的漲勢就已較為驚人,遠超同齡幼貓的常規漲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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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又因為黎旦旦當初真的太小了,它被撿到時, 初始體重就只有230克,不足半斤,還沒手指很長的崖上将一只手大,能被人揣進口袋裏帶走,所以那會崖會泉只覺得,貓能長是好事。

小家夥一周體重近乎翻一番,也還是只小貓,讓人看着就容易心軟,只想給對方多多投喂,讓這疑似先天不足的小東西長得更快一些,早日跻身健康強壯小貓崽的隊列。

然後一不留神,人懷疑自己投喂過分了。

六斤重的貓,與人相比體型仍然算小,一個月長了五斤重,乍聽好像也不太恐怖。

但換算後就能發現,黎旦旦根本不是按着“每周增長xx克”的規律在長。

它是按着“180:230”的比例,每周穩定增重70%至80%。

別人家的貓按克數長胖,他們家的貓直接按倍數翻。

假如黎旦旦不是一只貓寶寶,是個人類寶寶。

以人類寶寶出生時八斤算,按這種“翻倍式長法”,一個月以後,這名人類寶寶能直接長到六十六到八十三斤之間,送進幼兒所都不敢收,送入初等學院,沒準也能憑着身強體健一拳一個小朋友。

“是你的品種天生就這樣,還是買的貓罐頭和貓糧成分有問題,裏面含有非法激素?”崖會泉實在摸不着頭腦,他對着百裏的掃描數據單皺起眉頭,甚至開始疑心是不是自己購物時遇見了不良商家,是貓食品裏成分不對才把貓催成這樣的。

“少爺。”百裏很适時地說,“您要是覺得不太放心,我的數據庫裏記載有黎先生這一個月內食用的每項物品,可以一鍵調取出來,并抽樣送驗。”

崖會泉已經把貓從沙發上抱了起來,用雙手又實際感受了一下貓如今的分量。

“行。”他随口回答百裏,“36小時內給我完整檢驗結果,再預約一次基礎體檢,查查快速增重會不會影響健康。”

照常理來說,快速增重是一定影響健康的,它不僅會帶來體型上的變化,更重要的是還會增加內髒器官負荷,降低行動靈敏,過重的身軀還容易對關節骨骼造成額外勞損。

但據崖會泉觀察,黎旦旦盡管漲勢驚人,卻仍然是一只每天活蹦亂跳,肢體靈便,增重疑似增得十分均勻的奇貓。

他把貓抱起來時伸手摸到貓的前肢,甚至有種那兩只毛茸茸的貓爪分外有力的錯覺。

“看起來沒什麽事。”崖會泉捏捏貓的爪墊,“不過保險起見,送你去檢查一下,醫生的意見更有參考價值點。”

貓沖人很輕柔的“咕嚕嚕”了一聲。

黎旦旦在說它覺得自己很好,沒有影響健康。

崖會泉沒聽懂。

人單方面認為,這是貓答應了的意思。

百裏适時地又插話進來,問:“少爺,您是更傾向于讓我預約一個專家團隊帶診療艙上門,還是讓我在中心公園旁的寵物醫院挂面診預約,将黎先生送去面診?”

崖會泉最終選擇了送貓出門——因為百裏還額外提及,盡管讓專家上門會更方便一些,但是作為一只貓,黎旦旦或許也需要一定專屬于貓的社交。

蒙特星中心公園旁的那家寵物醫院非常高檔且精致,專為首都星上的權貴服務,水準匹配得上它的定位與收費。除了提供全套周全的寵物健康護理,它也提供寵物美容以及托管。

電子管家高效地查看了醫院今日預約名額剩餘情況,發現自家主人能直接啓用醫院的高級VIP通道,他就還同時給人做好了規劃——

先把貓送去這家醫院做檢查,随後院方負責将貓請入“貴賓休息區”。

在休息區內,黎旦旦能與今日同樣接受托管的寵物們相處一下午,好好拓展一下貓的朋友圈。

等崖會泉外出忙完自己的事返回星球地面,大概正好趕上時間,能去醫院親自接貓,再伴侶雙雙把家還。

崖會泉認可了百裏的安排,只覺得最後那句“伴侶雙雙把家還”是多餘的。

他在确認貓被妥善送入醫院後,帶上已經提前在收發軌道點等候的盧思明和佩朗翠,短暫離開了蒙特星地表,去往環星軌道。

有關天災核心合作清掃項目的初案已經提交,兩邊的主負責團隊名單仍未變動,不出意外,基本就是将由光輝之翼和特殊部隊來聯合推動清掃工作開展。

項目尚處在前期籌備期,崖會泉今日出門,是為了去環形軌道上的一個軍事基地,做個精神力實操測評。

“崖将軍!”

搭載有機甲功能的軌道車剛在基地門口停下時,車門才自動向兩側滑開一寸,外面立即有人熱情招呼,一聽就是專程在這裏等着的。

崖會泉率先一步邁出車門,他的視線卻是徑直投向了說話對象身後:“我怎麽不知道,原來我今天還特意邀請了一個觀光團。”

那人背後少說有十來號人,都顯而易見不是這個基地的常駐人員。

這些人今天也紮堆聚集在這的目的更明顯,就是專程來旁觀這場實操,想要探探崖會泉如今能力虛實的。

畢竟,昔日能以一己之力帶動整個無人機甲隊的崖上将是躺着回星,且回星後就一直呆在療養艙裏,等好不容易出了醫療監察中心,卻又無縫對接了居家調養,這是衆所周知。

當雙邊會議上提出要把天災核心的清掃項目交給光輝之翼,崖會泉是項目主要負責人之一時,如此重要的一場會上,崖上将卻是本人都壓根沒出席,人遠在醫療監察中心,做複查診斷。

崖會泉現在的個人戰力和過去相比如何?

他還能延續一個人就是一支隊伍的傳說嗎?

以他戰後又是躺療養艙又是居家又複診的當前身體,他還能擔得起天災核心清掃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旁人能從“能力不足”或“有礙康複”這兩點入手,再試試看把他換下來,又或者,往項目裏多塞幾個“自己人”,理由就撿現成的,稱這是考慮到崖将軍尚未痊愈,在特意增派人手,為其提供幫助嗎?

軍事基地接引人背後站着不請自來的十數人,每一人嘴上與崖上将打招呼時都關懷客氣。

每個都各懷鬼胎,心思掩映在禮數周全裏。

崖會泉掃了這群人一眼,差點看笑了。

十來位觀衆初看人還挺多,待遇搞得頗為隆重。

然而定睛一看,就這麽十多個人,內裏派系竟然還分三撥。

崖将軍只一眼掃過去,立馬能通過肢體表達和眼神細節看出誰和誰才是同一團體,誰和誰身處不同陣營。

十來個人除以三,又顯得人頭怪緊俏的,不怎麽夠分了。

“我們之所以聚在這裏,首選是出于對你本人的關心,也是出于對雙邊合作項目的責任心。”一個小團體代表模樣的人上前一步——崖會泉隐約想起這人不知是姓李,還是姓裏。

反正對方把“觀光”理由說得頭頭是道:“實操測評本身也并不屬于保密項目,對于滿足指定職階标準的人來說,它的數據和過程都可透明公開。崖将軍,我們向你保證,今日到場的各位,都是職階符合标準的人,沒有誰違規——我們也都是出于前面提到的兩份心,才專程前來旁觀這場測評,想要掌握最真實的第一手數據。”

崖會泉眼神從對方身上瞥過去。

他都沒開口,那大義凜然說了一通的人就先梗起了脖子,像肚子裏已提前打好草稿,準備應對他這個“知名壞脾氣”的諷刺。

但崖會泉偏不讓對方說。

他沒有客氣回禮,也沒斥責誰,心裏想法轉了一溜,面上不露聲色。

“那各位,請吧。”崖會泉以堪稱平靜的語氣說,他還微微一擡下颌。

接着,也不管旁人是什麽神情,是不是有人準備好的話卻沒派上用場,差點被自己的腹稿給噎到梗塞。

作為一個借用人家基地做測評的人,崖會泉徑直越過了原本的接引人,跟這個軍事基地是他自家開的似的,先一步跨進了基地大門。

“哦對了。”快要抵達專門規劃出來的測評場地,遠遠已能看見在收發站內停靠的機甲時,崖會泉一路都對旁人的搭話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偶爾吝惜回贈只字片語。

他在看見機甲後,就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回過身,又目光逐一掃過他的觀衆們。

“有些事,我想最好說在最前,我建議各位在當觀衆時保持一名觀衆良好的素養,不要指手畫腳,不要高聲喧嘩,不要擅自離測評場地太近。”崖會泉一連說了三個“不要”,他語氣冷淡,配上同樣冷冰冰的神情,兩相結合出了一股說不出的傲慢,帶着仿佛天生的居高臨下感。

“你——”“觀衆”群體裏,似乎便有人想出聲反駁。

那人被這份傲慢壓得表情開始不好,大概是還沒聽夠崖會泉的名聲,第一回 見識到這人脾氣具體能有爛。

“我深得各位關心。”崖會泉腹稿都不給人發表,當然更不給人反駁機會。

他順暢自然地踩着別人話音把話繼續下去:“關心的點也很統一,主要集中在精神力創傷的後遺症,而我就是為此才送上告誡,奉勸你們聽我的話,要是我真存在有後遺症,你們還在我的測評場裏胡來,那恐怕對在場每位來說都不太好。”

周圍人沒能第一時間理解他的意思。

盧思明和佩朗翠站在長官身後,聽懂了,但也不會去為誰解答。

下一秒,就像是連接收發站與測評場地的通道裏刮過了一陣特殊的風,遠處停靠的機甲忽然不約而同發出“嗡”一聲轟鳴,低沉的聲浪交疊在一塊,竟像某種有着冷硬鐵血底色的合奏。

崖會泉保持着回身的姿态,面向他的“觀衆”。

後方,收發站裏的無人機甲全部激活,它們的指示燈齊刷刷亮起,宛如在百米之外,随着瞬間遠程同步對鏈整支機甲隊的男人一起回了頭。

“在我退出之前,我接管的場地就是我的地盤。”他紅棕色的虹膜掩在軍帽投下的陰影裏,冷冷再次送上勸告,“聽我的話,安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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