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推拉 沃修指揮官一臉鎮定,馬不停蹄地……
依照崖會泉迄今為止的人生經驗, 一般他對誰惡言相向,換來同等的惡聲惡氣是常态,次一點的是對方被他罵懵, 想要反擊又被他怼得心态失衡,氣勢上和語言的邏輯條理上就輸了一截,于是反擊便不痛不癢,紮不到點, 戳在好似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有铠甲覆蓋的他身上,還特別搞笑。
就好比他朝對方輸出,是端着手持型軌道炮,保險一拉高頻能量呼嘯着掃射過去。
對面被他掃完,氣急敗壞地亮出了小水槍,憤怒地呲濕了他的鞋子。
還有更慘一點的, 連小水槍都掏不出來, 在崖将軍這裏領略過人生的殘酷之後, 轉頭就跑了, 從此對崖會泉敬而遠之。
還有幾率患上聽到他大名就緊張的“ptsd”。
據不可靠傳聞,說是有個倒黴蛋曾跟崖會泉不幸在同一塊交界星區執行任務,不知道做了什麽事, 嚴重礙着了崖上将尊貴的眼睛,所以當天, 該倒黴蛋直接被崖将軍鎖在會議室裏一頓羞辱, 出來時都精神恍惚,之後長達半個巡航周期的時間裏,這人別說是聽到崖會泉大名,他連“崖”這個字都聽不了,看見報告上的“數值斷崖”都要一個哆嗦。
而沃修的回擊水平遠高于小水槍, 能跟崖會泉杠個旗鼓相當,不會被一通口頭的夾槍帶棒就錘跑,更是從沒有要被崖将軍給怼出心理陰影來的樣子。
崖會泉不太樂意承認的“偶爾”時刻裏,沃修還能反過來把他噎得啞口無言。
可見作為一個老對頭,沃修實在是很稀有。
結果驚心動魄的分離又重逢一回,崖會泉發現“稀有的老對頭”好像功能升級了。
去而複返是沃修給他的第一道“回馬槍”,不由分說的擁抱是第二道。
有好一陣,崖會泉看起來沉着臉,他的肌肉在本能的抵抗下緊繃,制服下的肩背僵得像塊板。
可在抵抗的好像又僅有本能。
他的肢體拗出了抗拒的造型,他的腦子卻懵了,他被這非互怼非擡杠非對面被他氣走的發展弄得難以應對,一時之間近乎手足無措,只好身體擺個造型,單手按在對方臂膀,是個要拉開人手臂的姿勢,又沒真拉,也不知道具體想要幹嘛。
什麽叫“給你這個”?
難道這裏有誰看起來需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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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自己還沒往後退,沒把面前的人往外推?
還有,這人在自說自話嗎?誰給的權利讓他來做心理解讀?他憑什麽口吻這麽篤定,覺得自己解讀得一定是對的?
問題過篩似的跑過崖會泉的腦海,他在自己的思維領域虛張聲勢,現實領域卻像被環過腰際的兩條有力手臂克制了發揮,惡龍很難繼續張牙舞爪,被一個擁抱抱成了龍雕。
體溫近在咫尺,它曾在記憶裏真實造訪過,也在半夢半醒的虛幻間夢回過,呼吸依舊落在耳畔,還是暖的,帶着微小氣流,它們拂過脖子上襯衫未能覆蓋的一小片皮膚時,氣流會撩動皮膚上細小絨毛,刺激感官,也透着說不出的暧昧。
而真實發生的擁抱又跟回憶及夢境都如此不同。
他們都正十分清醒,這應該是發生在彼此間的第一個正面擁抱,沃修臉頰稍長的頭發就蹭在崖會泉臉側,還有稍許發絲滑進崖會泉的衣領,它們就像自家主人一樣,有着一套神奇的“見機行事”本領,硬是從崖将軍本該包裹嚴實的軍裝襯衫領口找到縫隙,見縫插針地滑進去搔人家脖子。
崖會泉是後來才慢慢覺出癢,他感官在思維的混亂期度過後才重新上線。
“你……”
被抱僵了的人終于發出聲音,他本來想就最後那句“我聽到了”發表兩句點評,帶着微妙的惱怒,但不知名的力量壓制了他的毒舌,讓他很快發現諷刺怎麽出不了口,并且提起這事,好像還會把自己也拖入尴尬。
所以崖會泉頓了一下,他強行轉變話頭,開始挑剔沃修前面的話:“道歉還不忘強調拯救宇宙的重任,看不出來你還挺心懷天下的。”
“難道你不包含在天下裏?”疑似功能升級過的沃修輕松應對,他下巴壓在崖會泉的肩章上,也不嫌金屬涼,“你這就把自己劃出宇宙範圍了,不至于吧?這也遺世獨立的太誇張了。”
崖會泉:“……”
挑刺的效果不甚理想,仿佛是還給自己的微妙心情找補,讓快要從內心燒到手心的無所适從又添了一把火。
以前的極少數時刻裏,也不乏有想要走“懷柔”策略的人,試圖對崖會泉打出溫情牌,用溫言軟語“感化”他。
不過崖會泉總有辦法讓人柔不下去,溫情撞在他那身“一視同仁”的冰冷铠甲上,還沒等把些微的溫度送進去,铠甲表層就已經耗完了他人釋放的熱,壓根不會把熱度往裏導。
想要走這條路線的人,最後也都是要麽選擇“反擊”,要麽幹脆“退避”,別管大家的出發點有多麽不同,結局卻是殊途同歸。
可沃修不講道理,是個沒辦法運用往日經驗去分類的存在。
崖會泉挑刺失敗,沃修滑進他領口的發絲陡然存在感強烈起來,他明明有只手在沃修胳膊上,能把人推走,之前他也還短暫疑惑過自己擡起來又不推人的手是想幹嘛,擺個架勢好看嗎,這會,這只手又像倏地被主人給忘了。
崖會泉只偏過頭說:“你能把頭發收一收麽?你怎麽頭發都這麽煩人?”
頭發都很煩人的沃修聽完,笑了一下。
“是啊,怪我。”頭發很多的人有恃無恐地說,“頭發長得這麽茂密,年紀輕輕也從沒有脫發煩惱,才有多餘的發絲去煩人。”
還知道惦記着要照顧崖會泉情緒,沃修沒有光明正大的笑,怪就怪他們此刻實在太近,發梢和呼吸都搔在彼此頸側,人笑起來時胸腔會震動,那一瞬的氣息會忽然出現起伏變化。
崖會泉感覺出來了。
沃修思維短暫打了個岔,還忽然想到了崖會泉曾一本正經地告誡黎旦旦,說讓貓努力一下,少掉毛。
而提出了如此無理取鬧要求的人就在面前,擺着張艱難維系的冷臉,仿佛誰再掀開他擋在真心外的門簾往裏看一眼,他就要暴起,兇巴巴地把門簾搶回去順便再給誰一爪子。
說起黎旦旦……
與坦白相關的事驀地跳進沃修腦海,讓他相較崖會泉來說原本更游刃有餘一點的姿态一凝。
崖會泉正好找到了空隙,遺忘的那只手被想起來了,他把沃修一推:“你還要抱多久?松手。”
記起自己還沒揭露的另一層身份,沃修輕松了半天,像是腦回路短暫離家出走了似的,他在崖會泉喊他松手時卻忽的流露出一點緊張。
他心想:“糟了,前面話說得那麽滿,黎旦旦的身份怎麽辦?”
這事簡直不禁想,一想人就要發愁,一愁人的肩背肌肉都還要緊繃。
無形之中,沃修把崖會泉箍得更緊了。
崖會泉就錯誤理解了這份緊張,心說至于麽。
……喊松開就抱這麽緊幹什麽?
還是說這個人抱都抱過了,冒犯也冒犯過了,這會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擁抱對他們來說有點突兀也持續得太長了,所以手足無措了?
“……”
“……”
乍看已經平靜和緩的氛圍,驟然就又有了要轉向尴尬的趨勢。
崖會泉伸出去推人肩膀的手遭到了阻力,沃修的手臂像要人工丈量他的極限腰圍能縮到多少一樣,眼看就要讓人喘不過氣。
他實在不想莫名其妙窒息于被人抱得太緊——這他媽說出去太詭異了!
誰會在自家陣營的看管室裏被老對頭的手臂勒到喘不過氣?這是什麽別致的新型鬥争手法?
崖會泉拒絕這麽丢臉,傳出去真的極不好聽。
他猛然後退一步,好一陣沒活動的關節都上鏽彈簧般崩彈了一聲。
沃修被他的舉動驚回神,應該也發現了自己用力太大,連忙把手臂一松,讓出活動空間。
但沒兩秒,崖會泉才恢複能喘口氣的狀态,他準備把距離再拉遠點,就感覺有副人形鐐铐又靠了過來,一條胳膊橫過他後腰。
“……幹什麽?”崖會泉警惕地問。
他這回反應不再遲緩,眼疾手快擡手別住了沃修的肩關節,再下一個瞬間,後腰似乎在沃修橫放的手臂上撞了一下,上身随之有個不甚分明的後仰。
“沒什麽。”單手攔在崖會泉腰後的沃修說,他被崖會泉的舉動帶着有點前傾。
他們身高幾近相當,在這種後仰與前傾的姿勢下卻出現了高度差。
沃修俯視着臉上錯愕與尴尬并存的崖會泉,對方鐵定以為他又在搞突襲,聽了這句“沒什麽”,眼神透着不信,嘴唇也沒像平日裏常見的那樣抿成一線,而是想要怼人又還未怼,大腦還在醞釀詞句,雙唇已經預備性的先微微分開。
沃修的視線下意識就往嘴唇上落,忽然忘了自己原本解釋的詞。
趕在不可言說的沖動真的謀奪了他的大腦,讓他在關系琢磨不定時就幹出更越界的事之前,沃修趕快把崖會泉往外拉了一把,同時盡量若無其事的快速松了手。
“你下次準備拉開距離的時候先回頭看一眼。”沃修飛快說。
随後,以自己的确在光輝之翼這邊的艦船滞留太久,得先回特殊部隊自己主艦處理公務為由,方才趕也趕不走的沃修指揮官一臉鎮定,馬不停蹄地跑了。
崖會泉:“……”
沃修都跑沒了影,崖會泉對着人影再度消失的門口看了有一會,他這才反應過來沃修剛剛伸手,應該是真沒什麽別的意圖。
只是因為他後退的路徑上正好有那張金屬桌。
光輝之翼指揮艦上的器具以金屬材質為主,那張被沃修支過手臂也倚靠過的小桌不大,四個桌角卻冷硬尖銳,四條邊也都不算圓鈍。
沃修把手臂忽然又放回來橫在後方,剛好幫心神不寧沒注意周圍的他擋了擋。
……但伸胳膊是真沒其他意圖,後面從上方俯看下來的那個眼神,就說不好了。
崖會泉搜尋遍自己的經驗庫,發現缺乏對照,毫無先例,除了能确認沃修真的是個無法用以往經驗去套的對象以外,一無所獲。
他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站在又只剩自己的看管室裏默然無語。
門口的站崗衛兵大概是看隔壁沃修指揮官都出去了,自家長官卻遲遲沒露面,也沒露點聲氣。
有衛兵在門口喊了聲“報告”,遲疑地探頭探腦。
崖将軍一秒鐘收起了自己快溢于言表的煩躁,非常高冷地說:“出去。”
“是!”衛兵被吓了一跳,火速把腦袋縮回去,還替将軍把門關好了。
崖會泉這時一點也不嫌這間房間太安靜,也不嫌它昏暗,他反倒有點慶幸昏暗的遮擋與獨處的寧靜,讓他能克制的嘆一口氣,按着好像還殘留有餘溫的桌面發了片刻呆,允許自己在這裏多放空十分鐘,權當做出門去處理下階段工作前的休息。
另一邊,沃修殺回特殊部隊的主艦,不出崖會泉所料的确實收到了熱烈歡迎。
舉着彩帶瓶的小凱門毫無征兆地被老大提溜起來,稀裏糊塗就被老大盯視了五秒鐘。
小凱門試探性地“吱”:“老大……?”
“沒事。”沃修把小凱門放下了。
對視的目标換了一個人,只看五秒鐘就能迅速明白其中差異。
沃修在滿天紛飛的彩帶裏先确認了這一塊區域是否已做了空間隔離,不然彩帶和粉塵要是鑽進艦船元件裏,狂歡對艦船來說就是災難。
“老大,你是在隔壁呆了半天,就被那個崖将軍給傳染了嗎?”有個普通戰士說,他是不知道提前歸來秘密的廣大群衆之一,代旁邊的同僚向老大提出疑問,“一回來就先過問管理細節,不回應我們的歡迎,你嚴苛的樣子也忒像隔壁那位了。”
“這還能傳染,那得是兩人到達了多近的距離?”
“說不好——哎老大,你是跟人家親密無間的相處了大幾個小時嗎?”
鬧哄哄的隊員們在搞慶祝活動時一向嘴上沒把門,是群名副其實活潑過頭的“野生動物”,仗着老大才剛回來,肯定會縱容他們比較多,什麽玩笑都敢開。
然而,在沃修剛剛的确到達了很近的距離,也确實比較親密無間的情況下,玩笑話聽起來就也有點變味,很不對勁。
沃修:“……”
小癟犢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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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