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1)

兩年(下)

“阿生。”

夜晚,躺在床上,靳程鯉滾進阿生懷裏,後者将其順勢摟緊。

“怎麽了?”阿生問。

靳程鯉望着阿生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今天還沒有親我喲!”

阿生一笑,“對啊!”

說着,就低下頭親了親靳程鯉的臉,還想再親一口時,靳程鯉突然又把頭湊過去,吧唧一口親在了嘴上。

兩人都有些愣,雖然親親已經持續了兩年,但一直僅限于額頭和臉,畢竟在阿生的印象裏自己的爹媽又沒有親過自己的嘴。

但是臉和嘴畢竟不同,單就敏感程度來說,嘴唇也要敏感一些。

兩人呼吸都交織在了一起,阿生和靳程鯉對望了一會兒,靳程鯉覺得嘴上的感覺溫溫軟軟的,舍不得放開,就這麽盯着阿生。阿生突然福至心靈,無師自通,微微放開了靳程鯉,啞聲道:“閉眼。”

靳程鯉乖乖地閉上眼,長睫微顫,阿生終于明白怎樣才能止住他心裏的癢了。

他閉上眼低頭吻了上去,輕輕吮着靳程鯉柔軟的嘴唇,靳程鯉将嘴輕啓,阿生壓上去,長驅直入,勾動着靳程鯉軟軟的小舌。

靳程鯉澀澀地回應他,雙手環過他的脖頸,阿生收緊了手,懷中一片溫存。

好一會兒,兩人才微微喘息着分開,靳程鯉眼睛潤潤的泛着水光,阿生低了低頭又是忍不住地輕輕一碰。

“嗯?”靳程鯉感覺什麽頂到他,動了動想往旁邊讓,阿生按住他,讓他不要亂動。

盡管阿生從很小就不得不獨自生活,但撸管這種事兒是男人天性所成,不用教,自己也能在長期探索中撸得一手好管兒。

兩年裏,阿生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有時候早上起來一柱擎天時,他都會自己起身去解決,有時候晚上睡覺靳程鯉在他懷裏蹭來蹭去時,也會忍不住沖動起來,但是他也會借口去小解,出去站在呼呼海風裏對着大海來一發。

靳程鯉不止一次問他,為什麽小解要去那麽久了。

阿生不好意思說,男人這種事兒幹的時候痛快又豪邁,只覺自己是茫茫草原的一匹野狼,在靈魂深處感受着自然賦予的孤獨,幹完了又變得扭捏又害羞,好如新進門的小媳婦兒說起夫家事來又想說又不好意思開口。

當然這僅限于臉皮薄的,像穆霖珏這樣兒臉皮厚得千年難遇的又得另算了。

阿生屬臉皮薄的,自然不肯說,扭扭捏捏說自己看了會兒月亮才進來。

而現在,阿生不想出去回應大自然的呼喚了,什麽野狼的孤獨,他現在就想待在溫軟的靳程鯉身邊做一只小狗狗。他稍稍一起身,将手放在了有些微微擡頭的小小鯉上,手法娴熟地動起來。

靳程鯉一驚,身體一僵,但很快又軟下來,阿生的手很溫暖,靳程鯉的臉迅速地潮紅起來,眼裏更是水潤潤的,貝齒咬着唇感受着這種熟悉又陌生的快感。

“嗯嗯,阿生”!噴薄而出的欲望讓靳程鯉覺得可怖,在白光降臨的一瞬間,靳程鯉尖叫着呼喚阿生的名字,下意識就想往阿生懷裏鑽。阿生趕緊将靳程鯉抱住,輕輕拍着懷中因為快感和害怕而微微顫抖的背。

過了好一會兒,靳程鯉才平靜下來,臉上的潮紅并未褪去,眼角濕潤,有些無神而茫然地看着阿生。

“阿生?”靳程鯉不解地喚着阿生。

阿生碰了碰靳程鯉的唇,“舒服嗎?”

“嗯嗯,”靳程鯉聲音都帶着哭腔,“舒服得讓我害怕!”

阿生與他額頭碰着額頭,“這沒什麽怕的,是我在讓你舒服啊!”

靳程鯉點點頭,随即又道,“阿生我也想讓你舒服!”

阿生嘴角一勾,“好啊,像我剛剛那樣。”說完心安理得地躺好,這本來就是他的目的啊!

靳程鯉畏畏縮縮地向那巨物探去,靳程鯉的手并不軟,手上因為兩年的海上生活,以前精心保養的手心已經有了薄薄的繭,但握上去,阿生幾乎控制不住地全身一彈,吓了靳程鯉一跳,手又縮了回去,像只受驚的兔子又茫然又警惕地看着阿生。

阿生趕忙對他安撫一笑,靳程鯉稍稍安下心,又将手放上去,阿生長呼一口氣,心中長長的狼嚎對着眼前的小兔子。

自己來和別人來怎麽可能一樣,阿生心中一下就不癢了,被一種別樣的舒服盈滿了。

動了好半天,氣氛就開始微微尴尬起來,靳程鯉有些心慌地不停瞟阿生,阿生有些尴尬,自己的東西起初還很舒服很享受靳程鯉的動作,當然現在也很舒服,只是臨門一腳就差那麽一腳了,但靳程鯉一直那麽不痛不癢地動着,阿生不同于靳程鯉,大自然跟他早已是老熟人,這樣的動作根本不能滿足潛伏在阿生心中的野狼。

靳程鯉心中也慌,自己可沒有這麽久,想起阿生親吻他的美好感覺,他心裏一急,将頭湊了上去。

“嗯?啊!”阿生幾乎在靳程鯉含住他,舌頭一碰的時候就出來了,溫熱的口腔猶如天堂,阿生緊跟着就飛了進去。

靳程鯉也沒想到這麽見效,還來不及退開,就一嘴一臉都是,愣愣地看着阿生,阿生回過神來就看到這麽一幕,幾乎讓他立即又起立敬禮了。

他按下心中翻騰不止的癢,扯過一旁的紙巾,沾了水給他擦幹淨,又把自己身上靳程鯉留下的東西擦幹淨,抱着靳程鯉躺下。

靳程鯉望着他,眼中全是依賴和信任,阿生湊過去,兩人像在游戲般嘴唇不停相觸,又分開,耳鬓厮磨,彼此溫存着。

第二天阿生起得有些晚,醒來時就跟靳程鯉的眼對上,靳程鯉撐着腦袋,眼睛裏亮亮的,不知道醒了多久了。

阿生一收手,将人拉進懷裏,狠狠揉了一把,笑道:“怎麽醒得這麽早?”

靳程鯉艱難地從阿生懷裏冒出個頭,有些不好意思,但聲音裏卻是明顯的興奮,說道:“阿生,我們今晚還來嗎?”

失憶的靳程鯉初嘗情欲,一開始的害怕經過一夜已經轉化成不可抑制的興奮,讓他早早醒了過來,難得看到阿生熟睡的臉,他就這麽撐着腦袋,一邊欣賞着阿生,一邊回味着昨夜的新奇感覺。

阿生面上微微一笑:“好啊!”心中野狼卻瘋狂嚎叫起來,在心裏狂奔,靈魂深處也不孤獨了,滿滿全是得意!

頓了一下,靳程鯉小聲要求:“你也要用嘴巴!”

阿生簡直忍不住,心花怒放地抱着靳程鯉狠狠香了一口,如果不是今天必須要去集市,他真想就這麽在床上待一天,好好回應一下自然的呼喚,不,應該是懷中人兒的呼喚!

阿生又跟靳程鯉厮磨了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起床收拾東西,準備去集市。靳程鯉趴着床上看着他,溫潤的眸子透着餍足的笑意。

最後收拾齊整的阿生走過來,親了親靳程鯉額頭,“我走了,你不要亂跑,等我回來!”

“嗯。”靳程鯉乖乖地點頭。

阿生走了,小船在一片曦光中駛離小島。靳程鯉一個人在家,又睡了會兒,起來吃了早飯,像往常一樣,坐在門口開始用草編小動物,編了一會兒,靳程鯉又停下來,支着腦袋看向空空蕩蕩的海面,“阿生怎麽還不回來呢?”

靳程鯉換了姿勢,繼續開始編,不一會兒一只狗狗模樣已經大致成型,靳程鯉看着這只狗狗,又想起阿生,昨晚的阿生,怎麽說呢?靳程鯉貧乏的詞彙量想不出一個好詞,但越想越覺得甜蜜,心裏說不出的開心。

平時的阿生已經很好看了,自己看着他都會覺得歡喜,可昨晚的阿生,靳程鯉想了一下,臉就不自覺的紅起來,看着昨晚的阿生,啊,不,想着昨晚的阿生,靳程鯉的心都會怦然一動,然後便是再也停不下來。

性感!

靳程鯉腦海中突然冒出個詞,性感是什麽樣兒的,就是昨晚的阿生,像是從伊甸園裏走出來的亞當,透着一股純真而又性感的魅惑力!

阿生怎麽還不回來?才不過編好一只狗狗,靳程鯉就已經跑向海邊,盼望着阿生回來。

海面依然空蕩蕩,什麽也沒有,靳程鯉失望地又回到小屋前,繼續開始編小兔子。

小屋前的木廊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動物了,有些是阿生編的,但大多是靳程鯉編的。阿生很愛惜靳程鯉編的小動物,在木廊上鋪了一層塑料,再将木廊前用透明的塑料簾子給遮住,以免海風把輕飄飄沒有什麽重量的小動物給吹跑了。

一想到今晚阿生回來……靳程鯉臉上緋紅一片,手上又逐漸加快了速度。快中午時,靳程鯉又有些餓,往海邊又跑了一次,還是沒有阿生的身影,靳程鯉準備先回去吃飯。

正往回走着,遠處海面突然傳來突突聲,靳程鯉猛然跳回去,遠處駛來的小船上有人招手,靳程鯉也回招,船逐漸駛近了,靳程鯉迎上去,下來的卻不是阿生。

……

你是誰?靳程鯉看着眼前的人很是警惕。

那人不說話,反而到處看了看,才自言自語道:這個小島居然漏過了,這麽小居然還有人?說着,他重又将目光放在一旁如臨大敵的靳程鯉身上。

那人:“!!!”

靳程鯉:“???”

“你不是……你不是……”那人吭吭哧哧了半天,一拍腦袋,“哎喲,你看我這腦瓜子,就是話到嘴邊了又說不出來了!”

看靳程鯉警惕的樣子又趕緊道:“诶,小兄弟,我又不是什麽壞人,我就不小心就把船開到這兒來了。”

靳程鯉點點頭:“那你再不小心開走吧。”

“……”

那人有些尴尬地笑道:“我就跟你打聽個人哈!”

靳程鯉搖頭,“這裏就我和阿生,我沒見過其他人。”

“阿生又是誰啊?”那人問。

靳程鯉後退了一步,不肯說,兩人正僵持着,遠處又傳來突突的聲,靳程鯉向前跑了兩步,是阿生的船,阿生提早回來了!

靳程鯉趕緊跑上前去,一邊招手,一邊大喊。直到跑到齊腰深的地方才停下來,還在拼命揮手。

那陌生人站在島上,眯着眼看了會兒,心中道:不知這阿生是不是上面老板要找的人。

阿生靠岸了,船往哪兒開,靳程鯉就往哪兒跑,跑得也還蠻快,船才剛停下來,他就已經跑到船邊,等着船上男人下來。

“阿生,”靳程鯉興奮地大喊,“你今天回來得好早,可我還是覺得你回來得很慢,但是比起以前明明已經很早了。”

叽裏呱啦一大通毫無邏輯的話,靳程鯉像魚吐泡泡一樣咕嚕咕嚕地就出來了。也虧得阿生聽得懂,能夠明白他的意思,拿着工具下了船,狠狠揉了揉靳程鯉特有的軟毛。

阿生解釋道:“我今天在碼頭把魚全部批發了,不知道為什麽我今天感覺很不好,但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好,我很擔心你,于是就趕回來了。”

但看着靳程鯉遠遠地就和自己打招呼了,阿生心裏的不安少了一點點。靳程鯉難得看見阿生這樣,抱住阿生,眼裏有些擔憂。

阿生安撫地一笑,又揉揉靳程鯉的軟毛,摟着他向岸上走去。

走回岸上,靳程鯉才突然想起來還有個人,阿生也想起來,快要到小島的時候好像的确看見靳程鯉在和什麽人說着話。

靳程鯉往一旁繞了兩步,便看見了還等在那裏的陌生人。陌生人見他過來,讨好一笑。

“就是他。”靳程鯉對阿生說。

阿生和陌生人都上下打量着對方,最後陌生人自我介紹道:“道上的人都叫我章魚叔,你就是阿生吧?”

阿生點點頭,不輸于靳程鯉的警惕打量着章魚叔。反而是靳程鯉有了阿生在身邊反而心裏安穩,不在意地說:“阿生,我餓了。”

阿生點點頭,也不顧章魚叔讨好的笑,摟着靳程鯉就要離開。

章魚叔:“……”

“哎哎,等一下,”靳程鯉又停下,轉過身來,“章魚叔,你要到我家吃飯嗎?”

章魚叔急忙點頭,頭還在有節奏地點着,阿生便冷冷地拒絕了:“不行。”

“為什麽?”靳程鯉問。

章魚叔又急忙點頭,對啊,為什麽?

“一切我們所不了解的東西都不放到家裏。”阿生耐心向靳程鯉解釋道,“這個章魚精是我們不了解的陌生東西。”

章魚叔:“……”

“那個,”章魚叔搓搓手,有些無力地辯解道:“我不是章魚精,我就是普通人,我也不是東西,哦,不不不,我是東西,不不,我不是東西……”

章魚叔閉了嘴,算是講不清了。

靳程鯉看了不斷自我否定的章魚叔一會兒,突然擡頭對阿生道:“你看他腦子都有問題了,你還不讓別人吃飯。當初,我是人魚時,你也不了解我啊,怎麽就把我給帶回家了?”

阿生道:“情勢所需嘛。”

章魚叔有些呆,腦袋轉不過來,他剛剛沒聽錯吧,人魚?!

再看靳程鯉,好看的嘴巴撇了撇,說道:“那後來那條項鏈呢,不也是不了解的嗎?現在放在木盒子裏不也好好的啊。”

阿生沒話了,轉過頭對在一旁已經驚呆了的章魚叔喊道:“走吧,吃完飯給我立即走!”

章魚叔愣愣地“哦”了一聲,跟了上去,心中卻是無數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項鏈?!

不要告訴他是心中所想的那條項鏈!

作者有話要說:

☆、離開

事實證明,上天在這一刻是眷顧這個倒黴了大半輩子的章魚叔的。

章魚叔跟着靳程鯉和阿生回了小屋,聽着靳程鯉一路的叽叽喳喳,章魚叔有些抓狂。但靳程鯉是條人魚還撿到了項鏈這個想法一直在他腦海裏轉來轉去,揮之不散。

要知道,這條項鏈上面的老板可是找了兩年!

可這兩人未必也太親密了一點,章魚叔跟在後面,微微皺着眉頭。

前面兩人都摟着彼此,一路都在叽叽咕咕,很高興的樣子,章魚叔越看越奇怪,突然,阿生竟然低頭吻了一下靳程鯉。

“……”

果然啊!章魚叔心想。

小島也不大,很快就到了小屋,章魚叔看着木廊上密密麻麻排列着的草編的小動物內心無語。

阿生去弄飯,讓靳程鯉自己做自己的事,不要去跟章魚叔講話。

靳程鯉很聽話,亦步亦趨地跟在阿生身後,跟阿生說話。跟阿生說話的話,誰還會去想跟一個猥瑣的糟老頭說話。

他不知道章魚叔自诩是男人四十一枝花!

章魚叔在這小屋裏格格不入,但眼睛卻開始搜索起來,剛剛說了項鏈啊,不管是不是上面老板要找的項鏈,他都不能放過一絲線索,經過兩年,這條項鏈和拿着這條項鏈的人,他們的分別懸賞無論哪個都是一輩子小混混的章魚叔不可想象的。

“嗯嗯,那然後呢?”屋外靳程鯉還在跟阿生說着話。不知兩人在說些什麽,笑得很歡暢。

章魚叔一直就覺得靳程鯉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了。他已經不記得五六年前他在還在街頭混時的那驚鴻一瞥了,當時一個小店裏正播放着靳程鯉的電影《葛生》,這部電影很小衆,少為人知。

章魚叔在屋內走來走去,看到床頭放着的一個木盒,應該不會放在這麽明顯的地方,那條項鏈好歹也算是價值連城的東西,再不識貨也應該猜得到吧,總不可能會将鑽石錯認成玻璃吧!

章魚叔瞥了一眼那木盒,轉開了目光。

屋外靳程鯉還在興奮地說着什麽,一陣炒菜的吱吱聲蓋過了他的聲音。章魚叔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床邊,伸手去拿木盒。

“你幹什麽?”突然靳程鯉在門口喊道。

章魚叔吓了一跳,急忙縮回手,靳程鯉皺着眉頭蹬蹬蹬地跑進來,将木盒拿在手上,“你想看我的八音盒還是要偷走它?”

章魚叔急忙擺手:“那哪能呢?我就看看,看看!”

靳程鯉警惕地望着他,看八音盒并沒有什麽,但木盒裏的暗格裝着那條來歷不明的項鏈,這就有什麽了。

章魚叔看氣氛有點嚴肅,呵呵笑得很是尴尬。阿生走進來,問道:“怎麽了?”

靳程鯉回頭,把八音盒給阿生,“沒什麽,章魚叔想看看我的八音盒。”

“章魚叔你還看嗎?”靳程鯉問道。

章魚叔好歹也是混了那麽久的老油條了,能平安無事不缺胳膊不缺腿兒的活到現在,不得不說還是有他的一套本事的。

他急忙搖頭:“不了不了,都差不多的。”

靳程鯉點點頭,阿生将八音盒接過去又随手放在了窗臺上,靳程鯉也沒說什麽,扒着阿生又出去了。

阿生是進來喊他們開飯的,靳程鯉和阿生一人端點東西進來,準備吃飯。在這期間,章魚叔一直乖乖坐着,也不去看那窗臺上的八音盒了。

“吃飯!”靳程鯉歡呼一聲,開始大口刨飯,阿生就給他夾菜。章魚叔小口小口但速度很快地吃着。吃到一半,靳程鯉的速度不自覺就慢了下來,章魚叔也跟着慢了下來,章魚叔哽了很久才開口問道:“其實我就想問問兩位小兄弟,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他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張已經有些皺巴巴的照片遞過去。

阿生接過來,靳程鯉嘴裏塞得滿滿的,臉都鼓成了倉鼠樣兒,還一動一動的,他湊過來看,然後又将照片搶了過去。

阿生想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道:“沒有見過。”

章魚叔心中嘆氣,人找不到,項鏈也找不到,那份多到不敢想的懸賞就永遠只能是懸賞了。而且兩年已經過去,章魚叔本來準備不幹了的,哪裏知道在最後一天又走錯了路,來到這座小島上。

飯後,阿生将碗收拾好,靳程鯉在一旁把玩着八音盒,章魚叔裝作很不在意地在一旁偷偷看着。

“!”靳程鯉猛然轉過頭,炯炯地盯着章魚叔。然後把八音盒重新放在窗臺上,“章魚叔,我們去海邊看看你的船吧。”靳程鯉說。

章魚叔點點頭,向前一跨,往旁邊倒去,“哎呀呀,”就把窗臺一撞,“我這把老骨頭喲!”章魚叔哎聲叫喚。

章魚叔這把老骨頭硬得很,将嵌着窗臺這面牆狠狠一撞,撞得靳程鯉都跳了出去,“阿生!阿生!房子要倒了!”

當然放在窗臺上的八音盒理所當然地掉了下來,咕嚕咕嚕滾了好遠,本來就不結實的木盒摔了個身首分離,章魚叔目光炯炯地盯着停止滾動的木盒。

“……”

終于,“嘎嗒”一聲,木盒子掉了個暗格出來,章魚叔沒動,巨大的狂喜已經讓他腦子一片混沌,就算暗格只落出一點,他已經能夠窺見全部。

那條項鏈就在裏面,那筆他都不敢想象的錢就在裏面。

章魚叔手指動了動,外面腳步聲傳來,他閉上眼,開始哎喲叫喚。

項鏈不會再變地方了,盡管他們二人戒心很重,但好歹沒有懷疑他,他不能急于這一時,無論從哪一方面他都拼不過阿生。現在他要做的只是繼續演戲,然後離開,回去告知上面的老板,他不用再出面了,他決定拿到錢後,先避一陣子風頭,離開這座城市。

不過兩分鐘內,章魚叔已經将所有退路都想好,端的是萬無一失。

阿生走過來,看看摸摸章魚叔的肩背,“沒有大礙,還能走吧?”

靳程鯉道:“當然能,他又不是腿撞的,難不成你還要抱他過去不成?”

阿生無奈,“我扶他過去。”

靳程鯉撇撇嘴,章魚叔趕緊點頭,“我走得我走得!”

靳程鯉跟在一旁,扶着章魚叔,章魚叔直輕輕叫喚,靳程鯉對阿生說道:“阿生,你別看錯了,章魚叔怎麽一直在喊疼?”

阿生想了想,疑惑道:“沒有啊,胳膊和背都沒有事啊,章魚叔你到底哪裏疼?”

章魚叔一聽趕緊閉嘴,盡管胳膊有些疼,但完全是可以忍的,他一不小心就演過了。

“還好還好!”章魚叔道。

到了海邊,章魚叔的船要比阿生的簡陋多了,章魚叔說:“我就是到海上來釣海魚的,哪裏想得到居然會走錯方向,跑到你們的島上來了。”

阿生點點頭,沒說什麽。靳程鯉眼睛彎彎,擺手道:“章魚叔再見!”

靳程鯉眼睛很是好看,這麽一彎頓時讓章魚叔心裏狠狠一跳,禁不住多看了靳程鯉幾眼,阿生皺着眉頭,将靳程鯉掩在了身後,動作很明顯,讓章魚叔有些尴尬,但還是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了神情茫然但還是乖乖站在阿生身後,只探出個腦袋來的靳程鯉身上。

越看越熟悉,章魚叔脫口而出:“我以前好像見過你,真的!”

“?”靳程鯉茫然。

阿生眉頭越皺越緊,面上亦是越發冰冷,章魚叔心裏一虛,趕緊說道:“我祝你們幸福!”

“……”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但阿生面上明顯松動了些,嘴角微微勾起,還點了點頭,“謝謝。”

“……”

章魚叔走後,阿生和靳程鯉在沙灘上逛了會兒,才慢慢回到小屋。

“明天我去捕咕咕魚,回來給你弄吃的?”阿生問。

好!靳程鯉歡呼。

兩人對視了一眼,默契地相擁在一起,往床上倒去。

唇齒相接,呼吸交錯,連心跳都是同步,二人在床上溫存不已。

中途停下來,靳程鯉的臉潮紅潮紅的,很是勾人。

他望着阿生,眼睛閃閃的,因為親吻而呼吸有些急促,水潤的唇微張,阿生簡直看入了迷,不自禁地便俯了下去,含住了小小鯉。

“嗯啊!”靳程鯉驚呼,微微屈起一腿,阿生一吞吐,靳程鯉便受不住的軟下腰,右手擡起來擋住眩暈迷離的眼,身下的床單被抓出深深的指甲印。

小屋裏一串暧昧的呻吟……

好半天才平複下來的靳程鯉喘着氣,胸膛微微起伏着,阿生将濁液擦幹淨後,又湊上來,兩人又開始輕輕接着吻。

阿生摩挲着靳程鯉光滑細膩的背簡直停不下來。

兩人吻了一會兒,靳程鯉眼睛開始亮閃閃起來,像是有什麽馊主意冒出來了。

阿生無奈,正欲說些什麽,屋外傳來很大的轟鳴聲,阿生和靳程鯉對視了一眼,有船?

阿生起身穿好衣服,輕輕啄了啄靳程鯉的唇,“我去看看,等我回來。”靳程鯉點點頭,看着阿生出門。

靳程鯉在被窩裏扭了一會兒,還是起身穿好衣服,蹬着粉紅小熊拖鞋跟出了門。

……

端着萬無一失作派的章魚叔得意洋洋地站在船頭看着海面波濤起伏,心中豪氣頓生,想着等下踏上陸地的那一瞬間,他将成為有錢人,終于遠離了這半輩子下來漂泊不定的生活。

他可以娶一個女人,不用太能幹,乖順就行,還将有一雙兒女繞歡膝下,章魚叔心裏默默打算着,海面吹來的風讓他此刻躊躇滿志,他微微眯着眼看向遠方,那是美好的未來啊!

“!”突然瞥見遠處有一艘船正在迅速靠近,章魚叔警覺起來,不是同僚還好,如果是同僚,那這杯羹豈不是要分頭而食了?

章魚叔趕緊縮回去,一副愁眉苦臉樣,想把轉個方向,争取不要碰見這位“同僚”,但是那船開得很快,章魚叔還來不及開出好遠,船便追上來了,章魚叔心裏存着一絲疑惑,這船性能這麽好,便是上面的老板也沒見他坐這麽好的船啊,哪家同僚啊?

等船靠近了,章魚叔卻不得不把船停下,因為那船上站着的人他認識,看見那人,章魚叔心中已是九分不詳的預感,只在心裏默默祈禱那位可不要在船上。

穆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無論你說什麽做什麽他都只是笑,笑得你心裏發虛、面上尴尬、屁滾尿流、七竅出血……

此刻他正笑得十分詭秘,待兩船相靠,手下的人過去将惶恐的章魚叔給提溜了過來,看着章魚叔慌張的神色,他眼中更是笑意濃盛。

“暫不追究你為何無故出現在這片已經被封鎖了的海域上。”穆顯淡淡道。

章魚叔垂下頭,上面的老板一直很強調尋找東西這件事一定要小心不要被穆家發現了。這片海域已經被穆家封鎖,好像也是在尋找什麽,章魚叔心中十分忐忑。

旁邊的人突然遞給他一張照片,“見過此人嗎?”穆顯問道。

章魚叔顫顫巍巍地接過來,一副被吓到不行的樣子,穆顯看他這副慫樣兒,心中倒是驚奇,不愧是有點腦子的人,該退則退。

這不是那,那什麽嗎?章魚叔瞳孔一縮,開始明了起來,原來他們找的就是他,難道因為他以前是條人魚,有什麽重大價值嗎?

怎麽可能?章魚叔心中思緒千回百轉,一看就知道那人腦子有點不對,怎麽可能是人魚?

“見過嗎?”雖然穆顯心中已是十分肯定他見過靳程鯉,但他仍然又問了一遍,面上笑容不減,聲音卻是越發冷了。

章魚叔畏畏縮縮,腦子轉得前所未有的快,分析了所有的形勢,項鏈在他家裏,穆家既然能找到自己,而且不追究自己為何莫名其妙出現這片海域上那就表明他們已經知道上面的老板在幹什麽。但是,穆家找的是人,那就說明他們重心不在項鏈身上,要的是人!

可是如果自己說了,穆家到時到了小島上,又要人又要項鏈怎麽辦?那自己不僅得不到錢,上面的老板說不定還會怪罪自己洩露了消息。

可是在A市,怎麽會有逃得過穆家那位眼的事?

也不知道穆家找他幹什麽,自己說了莫不是害了他?章魚叔想起臨行前靳程鯉勾人的眉眼彎彎,真是驚為天人,這樣的感覺很是熟悉。

但是……

章魚叔嘆口氣,開口道:“見過。”

穆顯嘴角一勾,“說!”

章魚叔垂頭喪氣地一邊回憶靳程鯉彎彎的眉眼,一邊說着小島的方向和小屋的情況。

最後,章魚叔說不下去了,閉了嘴。

穆顯湊過來,在他耳邊輕聲道:“章宇,你這輩子算是活得成功了。”

章魚叔一愣,耳旁傳來一聲輕笑,穆顯頓了頓又道:“但是窩囊啊,章魚!”

穆顯呵呵輕笑出聲,複而冷哼道:“丢回去!”

當然不是簡單地丢回去,是打得個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地丢回去。

第一拳打過來時,章魚叔其實是不疼的。

窩囊,的确窩囊!

如果不窩囊,他章魚如何能活到今天?當初十六七歲時一起跟他出來混的那幫兄弟剩的也只有他了。

他窩囊,所以在幫派火拼時躲在後面看着自己的兄弟滿臉是血的倒在自己腳下,年輕的面容上還有些不可置信。

他窩囊,所以在大家都聚衆吸毒時他不敢去,看着自己的兄弟越來越消瘦,好如鬼一般在髒亂的屋子裏爬行,用舌頭殷勤地将毒販子幾日幾夜不洗的腳舔幹淨,只為得到一小點那東西。

他窩囊,所以現在是窩囊的他去祭拜“英勇無畏”的他們,墓碑上的笑容年輕而美好。

他窩囊,這一次或許害了小島上那眉眼彎彎的人。

疼痛就如綿綿細針般根根插入,在肉裏往外挑着。章魚叔倒下去,感受着刺疼入骨的疼痛。

小屋很美,八音盒裏還放着跑調的《致愛麗絲》,那眉眼彎彎的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人魚

章魚叔已經快記不得自己年輕時候是什麽樣了,也記不得年輕時蹲在街邊看見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走過來時,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了。

于他而言,如何在這個險惡的世界活下去才是第一位。

磕磕碰碰過了三十五歲大關,章魚叔已經從“章魚”變成了“章魚叔”,從年輕氣盛到如今世故圓滑,章魚叔很少回顧自己的過去,只是有時在過年或是中秋時會揣着軟中華去墓園,看看墓碑上那些熟悉而年輕的面容,只有在此時他才會去想一想以前他和這些面容一起打架一起喝酒,一起在深夜的街頭調戲路燈的日子。

那天是中秋,他口袋裏揣着軟中華,準備走着去墓園。最近時運不好,他很窮,窮到将所有的錢拿去買了兩包軟中華後,再沒有一分錢去坐公交。

中秋團圓日,章魚叔走在路上,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瞧着街邊的小店。就是在那家小店,很冷清的一家小飯館,四張桌子,一個人正仰着腦袋看懸挂在牆上的小電視。

那人看得很入迷,章魚叔走到他身邊了,他都不管不顧。章魚叔擡頭,便看到了那人。

眉眼溫潤,神情淡漠。

在電影裏他飾演的角色名字叫葛如玉,如玉般溫潤的民國書生,遇到書中的顏如玉,如癡如狂。不瘋魔不成活的境界,他演得是好極了,淋漓盡致不為過。

章魚叔就站在那裏,在一個團圓佳節的午後,在一家冷情得不能再冷清的小飯館裏,他仰着頭看剩下的三分之二時間的電影《葛生》。旁邊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或許是路人,或許是飯館老板,同他一樣仰着頭不說話看戲中那書生從冷情到迷狂,從迷狂到魔怔,直至毀滅而不知悔的絕望。

葛生!葛生!

章魚叔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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