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接下來的幾天并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仿佛那個下午發生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湖面偶爾蕩起的一朵漣漪,微小得不值一提。母親一如既往地繁忙,比起休息之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後來我才知道,那段時間母親是在籌辦霍格沃茨成立七周年的慶典活動。霍格沃茨城堡張燈結彩,巫師界所有有名望的人都盛裝出席,母親精彩絕倫的講演引得全場掌聲雷動……這些都是我後來聽海登描述的。慶典那天,拉文克勞家族幾乎全體到場,說是幾乎,那是因為還有我和家養小精靈留在家裏。
我曾經一度為錯過那場前所未有的盛會而感到深深的遺憾和不甘,然而直到很多年過去之後,我才漸漸意識到,那天真正讓我永生難忘的其實只是母親的身影。
那是我一生之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母親頭戴冠冕、盛裝出行。
母親是個美人,這毋庸置疑。但與衆不同的是,她很少把時間花費在打扮自己之上。所以更多的時候,令我深深仰慕的是她的氣質和舉止而非容貌本身。母親的冠冕也是一件充滿傳奇色彩的魔法器物。即使是像我這樣終年居住在拉文克勞大宅深處,也能從來訪的賓客的語氣中聽出滿滿的敬畏和向往。
慶典那天下午,她佩戴着冠冕出現在樓下。身着一襲典雅的湖藍色的長裙,黑色的波浪發在陽光下籠罩着朦胧的柔光,冠冕上的寶石伴随着她的每一次轉身如同彩虹般流光溢彩。盛夏的陽光環繞在她四周,但她本身卻比那陽光還要明亮。我覺得她就仿佛是剛剛走下聖壇的雅典娜,高貴到讓人不敢直視。與她相比,世界上的一切都暗淡無光。
記得當時,我目不轉睛地地盯着她的馬車消失的地方,一直到眼睛酸澀發脹,才茫茫然坐回到自己的梳妝臺前,始終無法從那種震撼中緩過神來。我注視着鏡子中的自己只能哀嘆,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像她一樣?無限的仰慕、渴望和憧憬在我心中翻湧不息,我無數次幻想着自己頭戴閃閃發光的冠冕站在高臺,像母親那樣鎮定自若地接受萬衆敬仰。大概是從那時候起,成為母親那樣的人就成為了我一生的理想。
你猜的沒錯,從那時候起,我就非常向往母親的冠冕,但那種向往非常單純,我僅僅是迷戀于它精巧和漂亮。據說這個冠冕是外祖父在她成年時候送給她的禮物,最初只是一個精美的頭飾。在我母親的手中,才逐步具備開闊人思維和增加智慧的魔力,繼而從一個裝飾品變成了一個強大的魔法器物,只可惜從那以後,她就很少再佩戴它了。我曾經追問過她原因,而母親卻給了我一個令人費解的回答:
“過人的聰明才智是人類最大的財富,可有時多餘的智慧只會成為一種負擔。比如有些時候明明理智告訴你這是錯的,可你依然想要這麽做。”
我并沒有留意母親這句令人費解的谒語,她常常說一些令人聽不懂的話,每當這時我就會感覺到索然無味。更何況當時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櫃子頂上的木匣中——那裏收藏着母親珍貴的冠冕。我也向母親提出過讓我試戴一下的請求,并再三保證不會弄壞它,卻被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成年人總是有充足的理由制訂各種條條框框,不管合理不合理,不是嗎?
也許是某種叛逆的血液在作怪,我決定冒險一試。
今天下午,他們所有人都去一位重要的朋友家做客,大宅裏再一次只剩下我和工作的家養小精靈。我趁着這個機會偷偷溜進了母親的房間。雖然我知道這樣做不好,但是我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很好奇自己頭戴冠冕會是什麽樣子。況且,神不知鬼不覺地戴一下又會有什麽損害呢?恰如母親說的那樣:“有些時候明明理智告訴你這是錯的,可你依然想要這麽做。”
母親的冠冕一直收藏在最高的衣櫃頂上。那個櫃子非常非常之高,母親每次都是用一個懸停魔咒把冠冕放回原處,我自然夠不着。我還沒有魔杖,所以只能像個麻瓜一樣拖着沉重的橡木椅子在走廊裏一寸一寸地挪動。等到我把“椅子塔”建成的時候,我很開心卻也幾乎筋疲力盡。我小心翼翼地爬上的椅子,踮起腳尖,伸長胳膊去夠母親的冠冕,卻總是還是差那麽一點。時間的流逝讓我很焦躁,他們已經出門很久了,再不拿到冠冕我恐怕來不及在他們回來前把一切恢複原狀。
怎麽辦?我猶豫了很久,然後飛快地爬下搖搖晃晃的椅子塔,找了幾本母親的厚書,充滿負罪感地把書墊在椅子下,再次爬上去,剛好可以碰到那個木匣。結果這時候,我聽到樓下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我驚慌極了,猛地轉過身卻一下子失去平衡趔趄一下,我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驚呼,而椅子一歪猛地撞在了衣櫃上,發出一聲巨響。
“什麽聲音?”外祖父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我上去看看,”母親回答道,然後我聽到了上樓的腳步聲。
我急得快要哭出來了,椅子歪斜地靠衣櫃上,随時都會倒塌,我上不去也下來不來,只能抱着一個木匣滑稽地停在半空中等着摔下來的那一剎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不顧一切地想要把冠冕放回原處。已經搖搖欲墜的椅子禁不起這麽大幅度的動作,在門開的那一瞬間轟然倒塌。
時間仿佛變慢了,裝着冠冕的木頭盒子脫手而出,我也從摞得高高的椅子上滾落下來。母親飛快地撲了過來,情急之下竟然忘記拔出魔杖,像一個普通的母親那樣,用雙臂去接住從高處摔下的孩子。也許,不論是女巫還是麻瓜,面對孩子的時候她都只是一個平凡的母親。她托住了我,而盒子堅硬的棱角砸到她的額角上,然後滾落到地面上。我驚魂未定地喘着粗氣。
“沒事吧?”她臉色蒼白地問我,生平第一次顯露出緊張。
“血!流血了!”我驚慌地說,盯着她額角被盒子砸到的地方。
“哪裏?”她緊張地問,目光卻在我身上搜索。
“不是我,是你!”我小聲喊道,掙紮着站起來。倒下的椅子,撕碎的書頁,摔裂的木盒…地面上一片狼藉。
這時候她才抽出魔杖,輕輕揮了一下,傷口愈合,血跡也立刻消失了。
“發生什麽事了,羅伊納?”樓下,外祖父粗聲粗氣地問道。
“別擔心。我不小心碰倒了一把椅子。”母親不假思索地回答,接着她才低下頭,看着摔裂的木盒,微微皺起眉頭。
我也看向地面,心裏一沉。冠冕摔壞了。
“我…我…只是想看一看…對不起…”我嗫嚅着,愧疚得不敢看她,“都是我的錯…我把這裏搞的一團糟…”
“沒關系,稍稍修理一下就好了。”她揮了一下魔杖,盒子完好如初,摔壞的冠冕也自動收了進去。然而我知道,妖精的作品,修複起來不是那麽簡單。
“對、對不起…”我低着頭說,眼淚快要掉下來。我都做了什麽?我違背我母親的命令,趁人不在潛入她的房間,弄壞了她珍貴的冠冕和書本,還把房子弄的一團糟。
“沒關系。你回房間吧。”她輕描淡寫地說,沒有任何責罰。
就這樣?我擡起頭愣愣地看着她。而她沒有看我,揮動魔杖,一眨眼就把我費盡全身力氣搬來的椅子全都送了回去,破碎的書頁自動拼合回到書內。
我轉過身準備離開,不知道為什麽內心充滿沮喪。為什麽她不責罵我呢?這令我很難過,比她責罵我還要令人難過。她面對我的時候總是這樣,語氣淡淡的,笑容淡淡的,有時候連眼神也是淡淡的。淡淡的,讓你無法明白她是高興還是生氣,是愉快還是傷心,似乎永遠都沒有過多的情緒。仿佛生活中的一切,包括我在內,都只不過是偶爾滑過湖面的雨滴,也許能濺起一朵微不足道的漣漪,但永遠不值得她留意。我溜進她的房間,趁她不在偷看她的東西,弄壞她珍貴的冠冕和書籍。自己的女兒做出這樣的事情,換做任何人都應該很生氣,而她仍然不以為意,難道是她認為我根本不值得生氣?
“海蓮娜,”這時她仿佛想起什麽,突然叫住我。
我心情複雜地停下腳步,心想我的懲罰是不是要到了。
“記住,以後不要爬到那麽高的地方,不是每次都有人能接住你。”
語氣仍然是淡淡的,仿佛是一陣不經意間吹過耳畔的微風,然而我卻感覺到一股不知名的微弱暖流淌過心裏。她是在關心我嗎?我有點詫異地轉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努力往好的方向解讀母親話裏的含義。那時的我并不知道,十幾年後的某一天,我會一個人從阿爾巴尼亞森林裏的一顆樹上掉下來,重重摔在又硬又冷的泥地上,淚水奪眶而出,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我突然想起了這句話。母親的話總是像某種奇妙的谶語,也許,這才是我應得的懲罰。
晚餐時,我看到了放在餐桌邊上的裝冠冕的木匣。
“怎麽會摔壞了?你不是一直放在櫃子上嗎?”外祖父問皺起眉。我忐忑不安,心狂跳起來,不由的攥緊了叉子。即使內心被愧疚煎熬,我也不希望祖父知道這件事。我幾乎是懇求地看向母親,而她根本沒有注意到我。
“沒什麽,我取書的時候不小心碰了一下,從櫃子上掉下來了,”母親解釋說,平靜如初,“明天我送去修一下就好了。”
我松了一口氣。她了解我,她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麽,所以對自己的父親說了謊;她還是愛我的,所以我和冠冕同時掉下來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接住我。一顆糖在心頭化開,我低着頭對着自己的晚餐笑了。我親愛的小叔叔奇怪地看着我,納悶極了。
同類推薦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