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走出地下室的時候,祁宏慶幸着帶回來的魂魄是方浩而不是別人。從方浩口中他知道了很多秘密,那盞燈被發現隐藏于盤山道樹林中之後,方浩找到一個所謂的“能人異士”推斷具體位置。這個人自稱“無玄居士”,無玄——沒有玄機;居士——有德才隐居而不仕。串聯起來,此人是個沒啥內容卻很有才的家夥。
只是在祁宏看來,這位無玄居士卻十分可疑。他僅用半天時間便指出了油燈落于枯井之中,收了方浩大筆酬勞費甩手而去。看起來,像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但他卻明明白白找到了油燈的位置。所以,在祁宏分析,無玄本就沒啥內容,也沒啥道行,他能知道油燈的下落不外乎兩種可能性。一,他是張家當年家變的知情者,掌握着連張家人都不知道的訊息并伺機冒出來搞東搞西;二,有人暗中指使他辦事。
走到夏家前廳,從夏淩歌手中取回祭靈符。看着上面柔和的光暈,祁宏臉色沉重。一旁的夏淩歌看得有些別扭,便說:“怎麽樣了?”
“有進展。”祁宏謹慎地把祭靈符戴好,調整心态“我想問問你,道家人想要找一樣失落已久的東西會用哪些方法?”
“方法并不多。”夏淩歌給他倒了茶,接着說“蔔卦、觀星、招魂、推演,無非就是這幾種。如果是有道高人屈指算算也能有個七八分準頭。”
“沒有用羅盤的嗎?”
“羅盤倒也是一種辦法,但只能确定大面積的範圍,想要找到東西還需要比這更高的法力。”
祁宏點點頭,問道:“無玄居士,你聽過嗎?”
夏淩歌眉頭一皺,緊着搖頭,并補充:“他是本市的?”
“對,好像就住在城南那邊。”
“不認識,都沒聽過。本市有點道行的人我都知道啊,就算不認識也能聽過一些傳聞。這個無玄我還真沒聽過。”
聽夏淩歌這麽一說,祁宏的疑心更加嚴重了。拿起茶杯一口喝光,孑然急着出門的架勢。夏淩歌有點擔心他,拉住:“我跟你去,你稍等會,我先把方浩的魂魄處理一下。”
看着夏淩歌跑去了地下室,祁宏洩力般地坐在椅子上,渾身無力趴伏着桌面。此時的身體狀況絕對不适合到處亂跑,但急切的心裏容不得半點懈怠,強迫這沒什麽能量的身軀不停地前進着,只希望,楚文能早一點回來。
眼睛澀澀發癢,昏昏欲睡。祁宏強撐着坐直了身子打算去催催夏淩歌,在這個時候旁邊的座機電話響了起來,他琢磨着不能讓夏淩歌出來接聽,好歹讓對方留下姓名以便夏淩歌打回去,這便接了電話。可一聽對方的聲音,他懊悔不已。
“楚言啊,淩歌在地下室忙着呢,等一會我讓他給你回電話。”
遠在國外的黑楚言本來就是個人精,他只是淡淡地說:“我沒什麽大事,就是擔心他又給你們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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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呢。”祁宏強裝平淡“這邊也沒什麽問題,他沒機會惹禍。”
“那就好。楚文呢?”
“他去上班了,這會在開會吧,所以手機沒開。”
“但是他們局長說楚文很久沒去上班了。”
突然間,祁宏第一次覺得說謊是這麽吃力的事情。他本來是打算堵住黑楚言詢問楚文的後路,沒想到卻偏偏中了對方的一個小小圈套。不等他混亂的大腦想出應對方法,又聽楚言說:“家裏是不是出事了?昨天晚上開始我這心裏邊就發毛,這種情況不多見,我估計不是楚文就是淩歌,他們倆其中一個肯定有事發生。祁宏,如果你不肯說我會打電話給晨松或者楚風。”
一聽楚言這話,祁宏再次發覺黑家人的血緣是多麽的可怕。楚言這個毫無靈力的人居然也能感應到這邊的危機,除了祭靈師血脈息息相關着以外,他找不到更好的解釋。而且,他也明白這事瞞不住黑楚言了。
正在祁宏矛盾不已的時候,夏淩歌急匆匆地跑過來,搶過電話聽筒,直言道:“你确定知道真相後還能在那邊安心比賽?”
“我知道分寸,說吧,出了什麽事?”
夏淩歌咂舌,末了還是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給黑楚言。随後,電話那端的人沉默了良久,才說:“楚風的事有黑虞和蓮軒在幫忙,你們不用操心。”
“大哥啊,這能不操心嗎?”夏淩歌開始吐苦水“抓走他的可是魔界的頭頭,一個不留神楚風會被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到時候,這就是黑家跟夜殇結下難以解開的死結了,而且這事還牽扯着陰帝,我的奶奶,太亂了。”
亂,真亂!可人家黑楚言卻沒夏淩歌這麽悲觀,他理智又冷靜,還非常鎮定:“你剛不是說魔界的小太子很喜歡楚風嗎,我估計夜殇抓走他也是想要用來威脅蓮軒的,所以楚風一時半會兒不會有危險。倒是楚文的情況很複雜,既然黑虞說還有挽回的機會,那你們就先可着楚文的事辦。我提醒你兩點,一,絕對不要插手楚風和夜殇的事;二,不能讓祁宏落單。”
夏淩歌偷偷瞄了眼祁宏,問楚言:“為什麽?”
“你只管聽話,別多問。特別是祁宏,以他的個性和做事風格來分析,為了救回楚文就算把整個城市挖空了我也不奇怪。但天底下不是只有祭靈師一族,還有其他異能門派,千萬不能讓祁宏做些出格的事引來衆怒。”
其實呢,別看平日裏夏淩歌在人家黑楚言頭上作威作福,到了關鍵時刻這厮就是一只乖順的貓兒,對黑楚言的話百依百順。這回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聽黑楚言的,并決定死死地看着祁宏。
所以,當他們倆一同離家的時候,夏淩歌帶了幾件換洗衣服打算跟祁宏打持久戰了。
關于黑楚言的叮囑,祁宏并不知曉。眼下,他更急于找到那個無玄居士問個明白。當他們經過四十多分鐘後把車停在一棟獨門獨院的宅門前時,大門從裏面打開,一位年紀約在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信步走出,其貌不揚的臉上帶着一點笑意,站在門口:“二位,屋裏請吧。”
夏淩歌拉住要走過去的祁宏,雙手豎起劍指,指尖相對做了一個內行人的禮數,并說:“夏淩歌,師承龍虎門。”
那人回以同樣禮數,淡淡一笑:“夏先生是在試探我?您一身法力可絕非龍虎門能有的,您身邊的這位先生似乎與祭靈師一族頗有淵源。”
祁宏上前一步:“請問先生貴姓?”
“山野粗人,姓名不值一提,倒有個無玄的綽號。”
他就是無玄?這麽年輕?微微詫異時,夏淩歌已先他一步走進了院子。祁宏緊追上去偷偷問夏淩歌對無玄的看法。
“高人啊。”夏淩歌沒個正經地說。
無玄帶着二人走進正廳,夏淩歌頓時呆住了。看無玄的感覺怎麽說也是個方外高人,這家裏的擺設怎麽說也該有點桃木家具鎮宅之寶吧?可滿眼看到的都是最現代化的玩意,沒有半點東西是跟他這個人沾上邊的。
這時候,祁宏也有點傻眼,這一屋子的擺設就連他這個時尚潮人也感到驚訝了,心說:這家夥肯定很有錢!
用來招呼他們的不是香茗而是現磨的上好咖啡豆,精美的容器是來自英國昂貴的WEDGWOOD。坐在超前衛的沙發上品着香濃的咖啡,身後歐式燈桌上有加濕器噴出薄薄的涼霧,從窗外灑進來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腿上,讓人恍惚有置身國外的錯覺。
祁宏驚詫于無玄的這點品味和金錢底子,而夏淩歌一反嘻嘻哈哈的常态,非常正經地問:“居士,你還記得方浩嗎?”
“當然。”無玄放下咖啡杯“你們是為了那油燈而來,這個我也知道。”
“你是早就知道吧?”夏淩歌口氣不善,且有咄咄逼人的架勢。
并不否認這一事實,無玄笑道:“當初我答應方先生後也是後悔莫及,但有一言承諾在先,無玄怎可做無信之人?但那盞油燈人之怨氣狐之恨意過盛,憑我的能力毫無辦法,只好一走了之。你們不會要誤會,我事先警告過方先生那燈碰不得,看來,他是把我的警告抛于腦後了。”
祁宏不去想方浩的決定對錯與否,他只想知道更多的線索,便開口問:“方浩告訴我,你在枯井裏找到了油燈,但卻沒辦法拿出來。就在他和女友最後一次嘗試拿燈的那天晚上被殺了。”
聞祁宏一言,無玄絲毫不驚訝:“我知道,他們死的時候我能感覺到。”
“你覺得是誰殺了他們?”
“祈先生明知故問。”無玄冷下臉來看着祁宏“你們明知道那是狐魇作祟,何苦來套我的話?”
“你什麽時候知道狐魇的存在?”
夏淩歌偷偷拉了一把祁宏的衣襟,示意他別這麽急躁。無玄絕對不是等閑之輩,看上去城府極深,在敵友未明的情況下盡量不要招惹此人。可祁宏似乎不想顧慮這些,臉色比無玄還冷,他說:“你好像知道很多事,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說說?”
這種談話方式若是放在黑道上基本上算的上奔着崩裂去了,祁宏臉色不好,口氣更不好,但無玄不是黑道上的人也不是普通人,他無奈地搖搖頭,挽起右手的衣袖,只見他的小臂整個都是黑色的,驚的夏淩歌脫口喝道:“狐毒!”
“對,我中了狐毒。就在碰到燈的一瞬間,所以,我沒辦法拿那盞燈。奇怪的是,我離開之後與那盞燈有關的事我都知道。比如說不斷有人在盤山道被殺,祁先生和祭靈師夜燃油燈誤闖狐魇結界,魔界帝王、陰帝枕邊人、這些事統統都在我腦子裏。換句話說,我與你們可說是息息相關,除不掉狐魇我只有死路一條。”
這番話說得祁宏疑惑不已,即便是懶得動腦的夏淩歌都覺得有問題。夏大師咧嘴笑笑:“無玄居士,我也經常接受一些委托,但凡咱們這樣的在接手之前都要查明委托方的底細和事件緣由,我就不信你沒去過方家,沒發現他們家那一屋子的咒法。”
氣氛頓時尴尬起來,無玄皺皺眉:“方先生執念很深。”
“哈!”夏淩歌不屑地大笑一聲“你收了方浩多少錢咱就不提了。那盞燈是你最先找到的,你中了狐毒卻只警告方浩幾句走人,有了劫難不想如何化解卻整天悶在家裏,這事怎麽想都不對勁啊。”
夏淩歌連損帶罵的幾句話讓無玄的臉上有些挂不住,可祁宏壓根沒想跟他平和相處,緊跟着夏淩歌的話說:“無玄,剛才你說凡是與油燈有關的事情你都知道,就是說從一開始你就知道祭靈師已經插手了方家事。你是打定注意躲在家裏擎等着吃現成的。“說着,祁宏冷冷一哼”也好,方浩的死你也有責任,這筆賬遲早會有人跟你算。”
說罷,祁宏拍拍夏淩歌便是要走的意思,無玄被他說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見他們真是沒打算繼續談下去有些急了,連忙起身攔住。剛才那裝犢子的樣也沒了,讪吧嗒的不放二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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