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宇文平躺在草叢裏長長地出了口氣,在他的身前,祁宏看着馬路對面的兩具屍體,從未有過的憤怒堵在心裏,拖延了他走過去的腳步。

冷靜一點,不能失去理智。祁宏如此告誡自己,随即将電話貼在耳邊:“斯遠,你在哪裏?”

“我在你對面。”

聞聲,祁宏望去,看到黑虞急匆匆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見他的臉上還有汗水,祁宏心有不忍。收了電話迎上去。

“你怎麽過來的?”祁宏問道。

黑虞搖搖頭:“別問了,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很久沒這麽拼命趕路,有些吃不消。”

太多的話想要問他,可見他疲憊的神情,祁宏只要忍耐下來。倒是黑虞,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心事,微微的笑着,說:“別在意,這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什麽意思?”

“你不在整件事的因果循環中,所以,與你無關。”

聽了黑虞模淩兩可的解釋,祁宏這才想起,剛才那個東西是追着宇文的。正要讓宇文詳細說明一下,回過頭卻發現,草叢裏空無一人。宇文走了?為什麽?

“祁宏。”黑虞打斷了他的思索“楚文那邊有事,所以不能及時趕來。蓮軒跟他在一起,等我處理一下,咱們一起過去。你把手給我。”

伸出手去,黑虞看着深深的傷口不由得嘆息:“你呀,不能遇到些什麽事就放血。你的血固然有用,但這事殺敵八百損己一千的做法。等這事了了,你乖乖去地府跟着蓮軒修煉。”

“不去。”祁宏別別扭扭地說“楚文教我就行。”

聽罷他這話,黑虞竟笑了出來:“別當我不知道,他每次教你都會半途而廢。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不要總是停下來卿卿我我。你這樣能學到什麽?”

被說了一個大紅臉。祁宏心想,他怎麽知道的?

“好了。”黑虞為祁宏療傷完畢,對着兩具女屍一揮手,地面上便被清理的幹幹淨淨。祁宏并不驚訝,只是想知道:“斯遠,為什麽咱們遇上的敵人總是挑我這個軟柿子捏?”

“哎呀。”黑虞笑了“你還知道自己是軟柿子?”

“說正經的。”

“其實也沒什麽。不管是什麽東西都會對祭靈師忌憚三分,而你又與我們有極親密的關系,那自然是要拿你先開刀喽。至于這一次,你只是被牽連而已。那個風水師似乎來頭不小,我會讓楚文帶我去見見他。”

說罷,黑虞伸手摸着祁宏的臉頰,微笑的表情中帶着一點喜歡一點縱容。他說:“不是有事要問我麽,走吧,邊走邊談。”

這個人總是給祁宏長輩的親切和關愛,不知不覺的,祁宏越發喜歡黑虞。當他是自己的良師益友。走在黑虞身邊,方才的氣惱和戰栗也消散了,祁宏平靜了好久,才開口:“關于水清的事。”

“不是我。”黑虞慢悠悠地說道“那個帶走水清魂魄的祭靈師不是我,也不是蓮軒。”

“什麽?”

轉頭看着驚訝的祁宏,黑虞拍拍他的手臂,腳步放慢了些。繼續說:“那個時候我才幾歲?怎麽想都不可能是我。至于蓮軒,那就更不可能了,他那時被狐毒所累,陰帝整日看着他,不容他離開地府半步。”

“那是誰?”

黑虞依舊是搖着頭:“我也不知道。我們的老祖是蓮軒,他是個極為散漫的人,從來不會關心自己的後代。哪怕是……”

“等等!”祁宏打斷了黑虞“蓮軒也有過孩子?”

“當然。不然你以為祭靈師是如何傳承下來的?”

晴天霹靂啊!祁宏瞪大了眼睛,脫口問道:“他是個G啊!怎麽可能?““詳細情況我也不了解。”黑虞覺得這樣的祁宏太過可愛,輕拍了他的臉頰“我只知道他十八歲前就有了孩子,好像還是對雙胞胎。不過,不到二十歲就離家了。如果說我抛妻棄子是無奈之舉,那他就是早就打算好的。”

超打擊的一個事實真相!祁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黑虞卻笑道:“別這麽悲觀。”

“不是悲觀。就是覺得,蓮軒那樣的人不該有孩子,這種感覺太違和了。”

“老祖是沒什麽責任感,做事也乖張任性。所以,他也搞不清楚自己離家之後到底延續了多少子孫。而那個帶走水清的人肯定是祭靈師沒錯,但,到底是誰,無人知道。”

這可好,弄出個黑戶來。這要怎麽查?祁宏有些氣餒地嘆了氣,黑虞也跟着嘆氣,二人相互對視一眼,又同時笑了出來。祁宏搖着頭:“我想黑家不可能有家譜那種東西吧?”

黑虞摸摸下巴,一副沉思摸樣。末了,不确定地說:“我在參軍那會兒倒是有家譜,不過,不在我手裏。那個年代都是由長房長子保管的,到底有沒有流傳下來,我也不大清楚。”

一聽他說并不是沒有半點希望,祁宏總算有了些盼頭。他想來想去,說:“如果流傳下來,那很可能是落在了楚文他們爺爺的手裏。但是……”

“是啊。”提到黑永鋒,黑虞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随口道“永鋒是接管家譜唯一的可能性。不過嘛,自打他出了事,楚風把他很多的藏書都燒了。這其中保不齊就有家譜。”

家譜、楚風、不知名的祭靈師……這其中似乎有些牽扯。

祁宏邊走邊想着雜亂不堪的線索,越想越是糊塗。不知不覺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大學門口。

天邊已經微微發亮,黑楚文遠遠的看到祁宏并沒有受傷,心裏這才踏實下來。等着他走到了面前,不由得眉頭一緊:“我還以為你沒事,怎麽身上還有血腥味兒?”

祁宏這才想起手肘上的傷。一路上光想着黑家和水清的事,安全忘記了傷口的疼痛。這會兒,看着楚文不樂意的樣子,還是無所謂地擺擺手:“擦破點皮,不礙事。”

忽然變得不愛吭聲了,黑楚文一把扯過祁宏的手臂,挽起了袖子。臉色又陰沉了幾分。正要伸出手為他療傷,黑虞卻攔了過去。

“是我的的疏忽,該早點過去的。我來吧。”

祁宏頗為無語。看看這兩個人,提醒他們這還是在外面,裏面看門那大爺可看着呢,要療傷也得找個閑人免進的地方吧。

十幾分鐘後,黑楚文帶着他們倆去了自己的獨身宿舍。祁宏剛走進去,看到屋內早已坐了一人。淺米色的西裝外套,深灰色的褲子,白皙的臉頰上透着紅潤的光澤——蓮軒!

蓮軒見到祁宏頗為高興,放下手中的杯子起了身。一手拉着楚文一手拉着祁宏,朝着床邊走去:“你們倆也不知道下去看看我,只當那裏有虞兒方才能去嗎?若不是眼下出了狀況,怕是沒指望你們會想起我這個老祖。”

帶着溺愛的口吻數落完了兩個小輩,蓮軒便問道:“虞兒,你也沒能抓到它?”

黑虞先把祁宏的手臂拉起為他療傷,透明的靈力好像流動的氣在手肘上漂浮。祁宏擡眼看了看黑虞,也跟着問:“斯遠,哪個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能拿着桃木劍?”

話才剛說完,黑虞的手放了下來,祁宏的傷口也完全愈合了。他頭不擡眼不睜地說:“楚文,你和祁宏去醫院,看看那個女生學最後的記憶。”

聞言,祁宏驚訝不已。忙問:“被楚文窺探過腦子,那女孩豈不是會留下後遺症?”

這時候,楚文起了身,拉住祁宏的手,笑道:“現在不會。走吧,路上給你詳細解釋。”

“可是……”

“別可是了,再晚些,什麽都看不到了。”

就這樣,祁宏的屁股還沒坐熱,就被楚文帶走了。而留在宿舍裏的兩個人在窗口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不約而同地嘆息着。

蓮軒輕輕地拍着黑虞的背脊:“虞兒,別為他們擔心,現在不是我們的天下了。”

黑虞面色一正,說道:“我要去查些當年的事,最壞的結果恐怕會失蹤很久。老祖,我把他,托付給你了。莫再讓他惦記我一輩子。”

聞言,蓮軒并為吃驚。他望着天邊冉冉升起的紅日,平平靜靜地說:“那是你的男人,與我何幹?”

“老祖……”黑虞的神情忽然落寞下來。

極為相似的兩張臉卻有着不同的表情。一個冷冷淡淡,一個猶猶豫豫。蓮軒本就是個散漫的人,也不喜歡揣摩他人的心意,只是眼前的後輩是他最疼愛的一個。蓮軒不記得多久沒見過黑虞這般不舍的神情了,心裏一酸,便拉住他的手:“虞兒,你要切記。祭靈師也是人,雖然你我已經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但這裏還是人!“黑虞看着蓮軒點中了自己的心髒,不由得窒息。而面前的老祖緊跟着說:“您明知楚文有能力解決,卻還要多此一事。你問問自己的心,你這一走是為了楚文還是為了逃避?他每次輪回都會遇到你,愛上你,随被你舍棄。你再問問自己的良心,你們二人,究竟是誰對不起誰?誰負了誰?莫要再提把他托付給別人,惹得我惱火,我讓他永遠無法輪回!”

一番話說得黑虞啞口無言,他知道以蓮軒的性格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再加上家中飼養陰帝一枚,想要哪個人不入輪回絕非難事。想到這裏,黑虞展顏一笑:“所托非人啊。算了,我還是去幫楚文的忙吧。老祖,您也別閑着。襲擊祁宏的那個惡靈生前是茅山的弟子,這事歸你調查。”

蓮軒挑眉一笑,忽伸手在空中一抓,乍然出現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他從裏面愣是抓出了兩個人來!

前一秒還在魔界跟楚風喝酒的夏淩歌眨眨眼,看看身邊同樣不解的楚言安然無恙,再看看蓮軒,正對着自己露出極為狡詐的奸笑!

同一時間軌道上的黑祁二人,已經避開了巡房的醫生,溜進了紀冰的病房。祁宏本想負責把風的,但黑楚文說不必。并拉着他站在病床邊,握緊他的手,雙雙按在昏迷中的紀冰頭上。

黑楚文笑得有些邪性。他說:“準備好了,我們一起看。”

點點頭,祁宏覺得這要比看3D電影真實的多了。

紅色的靈力緩緩滲入了紀冰的額頭,祁宏忽覺腦中有不規律的腳步聲響起。閉上眼睛,漸漸看清了真實起來的畫面。那是一個年輕男子,滿臉酒相,在他身後是塗滿了油彩的京劇臉譜。

烏黑的眼眶,挺翹的鼻子,豔紅的唇。慘白如枯枝般的手朝着年輕男子抓去!

畫面劇烈的搖晃一下,好像被摔倒一邊的攝像機。祁宏正在納悶,忽見畫面中多了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他一把拉住年輕男子的手扯到一旁,這時,那利爪已經抓了過來,帶着一道光卡在男人的脖子上。只聽咯嚓咯嚓兩聲,男人被活生生地掐掉了腦袋。紅色的血從脖腔裏噴了出來,那鬼好像極度興奮了,揮起爪子亂抓了數次,男人的屍體被切割,屍塊在半空淩亂紛飛,帶着一些內髒的肩膀落在了紀冰的懷裏,她被吓的登時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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