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景西找到金語夢的時候，她剛做完一輪檢查，正在靠窗的位置喝咖啡。

金語夢很快也看見了他，詫異：“你怎麽來了？”

景西：“聽說你出事了。”

金語夢更詫異：“聽誰說的？”

景西：“段池。”

金語夢一瞬間覺得出現了幻聽：“誰？”

景西重複：“段池。”

他實話交代，“我和你的情況一樣。”

金語夢：“……”

這信息量太大，饒是她一向冷靜，也足足反應了好幾秒，“你……和段池？”

景西點頭。

金語夢嘴唇微張，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段池的異狼身份衆所周知。

銀壘財團的掌舵者，俊美強大又多金，這些年無數人幻想過是他的命裏唯一，明裏暗裏去他面前逛一圈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可惜沒人成功過。

前不久倒是聽父親他們猜測段池的警報可能響了，但人們一直沒找到對象是誰，沒想到竟是乙舟。難怪兩家訂婚，段池會出席。

她遲疑問：“你們……關系怎麽樣？”

景西：“挺塑料的。”

金語夢輕輕“嗯”了聲，沒再多問。

她曾聽過不少關于想綁定異狼的言論，還有不少人說段池将來的那位是個幸運兒。她當時就覺得這不一定，現在輪到自己親身體會，更認為不是什麽好事。

誰都應該有選擇愛誰或不愛誰的權利，異狼卻因為自身的關系而被剝奪了。

她體諒病人，也會盡量配合，但一條命挂在身上的感覺并不好受，她只希望研究院能早點找到解決辦法，她也能早點解脫。

景西陪她聊了聊，見她對這事不反感，便知道她不會選擇完全隔離。

他一直待到段池來喊他，跟着對方去了異狼的觀察室。

兩只狼崽已經識時務地撤了，屋裏只有段修文一個人。

他的鈴聲是停了，但由于激素還沒回到正常水平，醫療AI正在給他注射藥劑。

景西隔着窗戶打量。

段修文和段池長得有點像，氣質卻大為不同。段池是強勢，段修文則是斯文。

他掃見段總要開門，問道：“你也跟着？”

段池看着他：“不然？”

景西：“我聽說兩只以上異狼在場，我會有點危險。”

段池保證：“我不會動你。”

景西看他兩眼，感覺應該靠譜，便應了聲。

段修文早已聽見他們的聲音，此刻見房門打開，只覺頭皮發麻，下意識屏住呼吸，望着某人走了進來。

景西在距離床鋪兩米遠的地方停下，沒有靠得太近，笑着打招呼：“你好。”

段修文：“你好。”

景西等了一會兒，誠懇發問：“不憋得慌？”

“……”段修文默默瞅一眼小叔，見他小叔不管。

他想到是自己同意見的，不能逃避，便試着做了一個微小的呼吸，頓時嗅到一抹不同于女孩身上的味道，原本就激素紊亂的身體立刻造反，手環“嗡”地響了。

不過或許是他已有心理準備，或許是知道這位将來很可能是自己的小嬸，更或許是小叔正眯眼盯着他，身上散發的氣息太恐怖，他此刻一點多餘的念頭都沒有。

手環只響了不到五秒鐘，迅速停了。

景西在腦域贊道：“不錯，控制住了。”

系統驕傲：“那當然，都說了和當初那兩只舔一口的不一樣！”

景西看這位男主有點順眼了，問了問他的身體情況，得知還需要觀察，不禁在腦域補充：“這也沒什麽不同，依然得住院。”

系統：“這才是正常的好嗎？段池那個根本不正常。”

景西：“有的人做到了，男主卻沒做到，你們不應該反省一下嗎？”

“……”系統，“我們為什麽要反省？原故事線上段池跟本沒遇見這種事，男主才是至今調整最快的異狼，他只觀察一天就出院了好嗎！他是段池教出來的，你不能把兩個不同級別的放在一起比較，這對他不公平！”

行吧，景西在心裏想。

如今情況特殊，他沒有多待，成功在男主這邊挂上號就出去了。

異狼由警局轉交到研究院，除了相關的治療，第二步就是要協商隔離的問題。

金語夢等着段修文的點滴結束，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進了會議室。景西原本不關心他們的談話內容，但架不住有個鐵粉的系統，第一時間就知道金語夢選擇了配合。

系統想想bug線上的交惡，又想想今天的浪漫場景，誇贊：“你這事做得漂亮！”

景西笑了：“我哪件事做得不漂亮？”

系統明智地不和他深聊這個話題，聊多了容易死機。

他們等着金語夢回來，景西謝絕了段池要送他的提議，和金語夢一起離開了研究院。

金語夢看了一眼時間：“神樹那邊的活動結束了嗎？”

景西挑眉：“你還想去？”

金語夢：“我今天就是沖着活動去的。”

景西不清楚這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

但他算計過她，對她的耐心較多，吩咐系統查了查，說：“應該沒到結束的點，我陪你去看看，反正我也沒事。”

金語夢沒意見，這麽晚，身邊有人陪着會更安全。

景西提醒：“每次異狼出事就全民吃瓜，今天在現場的人如果還沒走，可能會對你有點好奇，不怕被圍觀吧？”

金語夢不怕。

她又沒做錯什麽，自然不會因為不必要的人而影響游玩的心情。

兩個人便打了一輛車，回到了神樹景區。

活動果然沒有結束。

這是個小型的音樂會，演奏的都是當地的民謠，用的也是特有的樂器。他們到的時候，一群人正圍成圈跳舞，十分熱鬧。

金語夢很快被氣氛所染，強行拖着景西進去了。

一群人玩到将近淩晨，這才意猶未盡地散場。也不知是金語夢長得太甜太漂亮，還是她和景西站在一起太養眼，賣平安繩的老板收攤前送給了她兩根，善意地指了指廣場的神樹。

金語夢哭笑不得，看向旁邊的人：“走吧，許個願再走。”

景西作為“封建迷信現場翻車”的目擊者之一，說道：“這玩意兒不靈。”

金語夢：“心誠則靈。”

“我聽說你們就是在這邊撞見的，”景西問，“你覺得他們異狼每次許願單身，心不誠嗎？”

金語夢一怔，也想到了今天的事。

二人對視一眼，一起失笑。但別人送都送了，他們還是走了過去。

景西這次能近距離看看神樹了。

他系上平安繩，搜腸刮肚一圈，發現沒什麽能許的心願，call了人工智障：“來，給你個機會。”

系統很高興：“我希望咱們能早點修完bug回去！”

“可以。”景西說着在心裏默念一遍，還像模像樣地拜了拜。

他繞着神樹轉了一圈。

已是淩晨，氣氛比先前更加靜谧，只有零星的三兩個游客，拜完都各自散了。他随意找地方一站，靜靜看着晃動的平安繩。

系統見他沉默，突然想起了那股轉瞬即逝的能量波動。

它認真自查一番，沒找到半點痕跡，覺得應該不是自己這邊的事，忍不住喊他：“景西。”

景西：“嗯？”

系統：“你的數據是不是有點問題？你不太對勁。”

景西：“你才不對勁，專心去盯着網上的動靜。”

系統：“我一直盯着呢，警方早就删過一輪了。”

它說着又去轉了一圈。

論壇上幹幹淨淨，沒有女主的信息。倒是今天活動宣傳的公衆號裏多了幾張現場照，其中一張拍的是剛剛景西和女主相視一笑的畫面。二人都露着側臉，女主有頭發遮掩更是只露了一小點，不是熟人根本認不出來。

它看了看，依然删了。

與此同時，曾懷疑段池會玄學的那位纨绔正蹲在網上吃異狼的瓜，得知現場有活動，便搜了相關公衆號，趕在系統删除前點開照片，瞬間震驚。

“卧槽你們快過來！我看見小舟了！”

其餘人這時正要回房。

他們守到十二點，見乙舟那邊還沒動靜，便知八成是要過夜，打算明早再蹲一個賭局的結果。此刻聽見這話，他們先是一愣，繼而“呼啦”圍過去，看清照片後跟着震驚。

“這不是大小姐嗎？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就今晚的！”那纨绔說着退出去給他們看首頁，然後重新點開，發現圖沒了。

衆人：“……”

啥情況！

幾人面面相觑。

“可能被版主撤了。”

“嗯……反正那應該就是他們，這沒錯吧？”

“應該吧？”

幾人沉默兩秒，沖出去狂拍乙舟的門，見半天都沒人應。有人當即要給他打電話，被同伴眼疾手快地阻止了。

“不能打，否則咱們就暴露了。”

按常理推測，他在屋裏過二人世界，他們肯定不會“不識趣”地打電話。如果打了，只能說明他們發現了問題，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等。他們決定再等一個小時，等不到就睡覺。

半小時後，只見某人慢悠悠地回來了。

景西的房間和他們當中的一個挨着，路過時見房門還開着，扭頭對上他們的視線，笑着問：“這麽倔強，還沒睡？”

纨绔們：“你去哪了？怎麽出去的？”

景西：“陪着美人跳樓，出去浪了。”

“……”纨绔們無視跳樓，“美人呢？”

景西：“當然是回家了，我家美人怎麽能輕易讓你們看見？”

纨绔們：“……”

我們已經看見了！

景西：“行了，都睡吧。”

纨绔們默默看着他開門進屋，都覺得水太深了。

這個“訂婚門”的背後很可能有他們不知道的內幕啊！

而正牌“美人”這時正在研究院裏一邊陪侄子，一邊處理公司文件。

段修文激素紊亂，有些失眠，便跟着幫了幫忙。二人忙到現在，段池掃一眼時間，示意他休息，臨行前想起什麽，問道：“金語夢也是格責大學的，還要轉學嗎？”

段修文沉默。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體對金語夢的親近，但理智上卻不想被它支配，猶豫一下，問道：“小叔，你為什麽能這麽快确定自己的心意？”

段池看他一眼，坐了回去：“因為我喜歡他。”

段修文：“萬一這是激素帶來的錯覺呢？”

“不會，”段池問，“你喜歡金語夢的味道，那喜歡她這個人嗎？”

段修文腦中閃過那個漂亮的女孩，搖搖頭，他們畢竟剛認識。

段池：“你看你不是也分得很清楚？”

段修文一怔。

段池說：“我喜歡的是他這個人，和味道沒關。”

如果具體形容，就好像生命中一直缺失的部分終于補全了。

第一次在警局對上視線，他便有這種感覺，後來第二次見面，他就徹底确定了。

就是這個人，他想。

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