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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打從李相浮撥通電話起,他就成了焦點,警員快速拿起一個小本子,寫下‘免提’兩個字。

李相浮卻是沒有照做,反而含糊不清嗯了兩聲,說了句‘堅持住,’然後挂斷電話。

“确實是綁架。”李相浮随後看向衆人:“綁匪可能是我從前的一位高中同學。”

多的沒說,似乎準備在路上詳談。

警員眉頭緊鎖,通常家屬有這種行為很可能是和綁匪達成了秘密協議,有的因為過于擔心人質安全,還會幫助綁匪繞開警方私下交易。

“我們一定會盡最大能力保障人質安危。”他強調道。

李相浮點頭:“我知道。”

秦晉打斷無意義的交談:“定位在哪裏?”

李相浮:“原集化工廠。”

警員似乎對這個地方有印象:“十年前這個工廠出過一次嚴重的事故,後來成了廢工廠,周圍至少一公裏的區域都是荒無人煙。”

李相浮聽得奇怪:“沒人再去承包這片地皮?”

“坊間一直有傳言,那裏存在生化污染問題,開放商擔心蓋房沒人住。”

确定好導航,警員叫來其他兩名同事,以防萬一又叫了救護車。

見狀秦伽玉神情一冷:“歹徒特意選了個偏僻的地方,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絕對會被第一時間發現。”

回過頭望向李相浮:“還不如選幾個一流的保镖秘密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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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個富裕家庭,但警員聽後仍頗感無奈:“請相信我們的辦事能力,不會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也好。”李相浮突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也許綁匪正需要愛的鼓勵。”

秦伽玉踹開前面礙眼的凳子:“為了讓我糟心,你還真是不講人情味。”

警員:“……”

孩子究竟是誰的?

從老開發區開始,便是泾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城市圈內部極其繁華,圈外卻可以稱得上是荒郊野嶺。

李相浮也是第一次見到市內還有這麽荒涼的地方,一整片連棵綠樹都瞧不見,也難怪開放商不願意來。

路上他才詳細說起洛安,并讓劉宇傳來一張照片。

遠遠地能瞧見一幢建築的輪廓,早已不用的煙囪最為醒目,廢工廠獨自屹立在一片平地上,鏽跡斑斑的外圍被孤寂勾勒出一絲電影裏才有的恐怖。

“不鳴笛麽?”李相浮問。

警員無奈:“……鳴笛主要是提醒車輛避讓,還有震懾犯人,終止對方可能正在進行的犯罪行為。”

像這樣綁匪并不知情的,安靜潛入可以更好掌握主動權。

終止可能進行的犯罪行為?

李相浮聞言目光一動:“那就更應該鳴笛了。”

“……”

一次來了兩輛警車,李安卿和秦伽玉在另一輛,李相浮則和秦晉同車。

好像是從李相浮閃爍不定的眼神中品出點什麽東西,秦晉:“別擔心,他還是個孩子。”

“……”

李相浮認為李沙沙做出過激舉動的可能性不大,理論大師在道德修養上,同樣有一套三觀完善的理論。

警員還在根據工廠地形思考之後的潛入行動,突然看到前方有個小團子站在車頂,揚着紅領巾沖他們招手。

一個行業幹久了,什麽事都能遇上,但這樣的畫面……他自認從未見識過。

警車停下,李沙沙穩穩跳下車:“你們終于來了。”

他年紀小,但口齒伶俐,事情經過闡述的很清楚,當然伴随着一些天真的說法:“壞叔叔的腿在流血,老師說流血太多會死,我就一直追着想給他包紮,他一直跑。”

車門早就被砸變形,洛安被擔架擡出,腿上的傷口果然被用布料簡單包紮過,還系成可愛的小兔子結。

這會兒麻痹感褪去了一大半,洛安的兇狠也只敢向小孩子宣洩,乍一看到警車,眼淚鼻涕流了一身,哪裏還有不久前自以為亡命天涯的兇狠。

秦晉坐在車上,只覺得這一幕無比眼熟,猶記幾個月前,天西古村的綁匪也是這樣哭着被擡上救護車。

歷史再一次重演:加害者被送到醫院,受害者去局子裏做筆錄。

派出所,李沙沙喝着秦晉倒來的熱茶,複述了一遍經過。

警員神情複雜:“你這鞋子,日常得多注意。”

“學校有統一的服裝和鞋子,這雙只在放學換上,然後就被車接送回家。”

李沙沙說話的時候,心虛地不敢去看李相浮的目光,說到底,他已經兩次因為逛小賣部出現意外,上一次是買了不該買的魔方。

做完筆錄,李相浮領他回家,秦伽玉早在工廠時,就已經先一步離開,臨走前不忘又一次譏嘲李相浮‘連孩子都看不住。’

李安卿開車,回去路上車子裏靜悄悄的,李沙沙難得沒有玩魔方,絞着手指試圖觀察每個人的臉色。

一進門他立馬被攬入滿是香水味的懷抱:“吓壞了吧?”

李戲春滿臉擔憂。

“是不是沙沙回來了?”李老爺子從樓上下來,聲音沒有平日裏那麽中氣十足,他的心髒不大好,失蹤事件發生後就一直強撐着。

這會兒人找回來了,松了口氣,那些不适的症狀瞬間全部湧來。

李沙沙的面容做不出來太多表情,頭微微垂着:“我不該貪玩。”

放學早,附近又沒什麽人,一個人背着小書包去條孤零零的巷子,很容易淪為不軌之徒的目标。

“是有的人心腸太壞,和你有什麽關系?”說完李老爺子看了眼李相浮,以為路上他責罵了李沙沙,不贊同道:“現在提倡愛的教育,虧你還是年輕人。”

考慮到對方身體,李相浮沉默聆聽。

可惜李老爺子不依不饒:“怎麽?說你一句都不行了。”

念叨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李相浮預感不說點什麽他爸很有可能翻陳年往事時越說越激動,最後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他只得面無表情吐出兩個字:“筱筱。”

這個名字有毒!

一提李老爺子先是一愣,随即毫不遲疑動起嘴皮子:“你那樁破事到底什麽時候準備解決?”

說着還重重一拍桌子,杯子裏的水随着震動灑了出來。

李相浮伸出一根指頭晃了晃,平心靜氣道:“要愛,不要傷害。”

“……”

實在看不下去,李戲春打了個圓場:“好了,別吵了……總算是有驚無險,收拾一下先吃飯,沙沙應該也餓了。”

李老爺子本還想讓李沙沙再去做次體檢,擔心他在綁架過程中收到傷害,被當事人拒絕。

吃飯時他又舊事重提:“還是去看一下,拍個片子,別留下暗疾。”

想到李沙沙被電擊的事情,李老爺子語氣變狠,交代李懷塵:“找最好的律師。”

李懷塵點頭,不用說他也會這麽做。

這時李沙沙為了證明一切安好頭腦清明,站起身說:“我願意背誦π來為大家助興。”

“坐下,”李相浮拒絕:“等你背完了,該去精神科檢查的就是我們。”

李沙沙微微一笑:“爸爸,想不想明确知道π是否盡頭?”

理論大師可以告訴你。

“不想知道。”

李沙沙一臉遺憾,又問秦晉:“叔叔,你想知道麽?”

秦晉:“我更想知道小賣部究竟有哪裏吸引你。”

這句話引起其他人的共鳴。

就連李懷塵都詢問李相浮是不是給該管控一下小孩子的零用錢,有什麽需要的東西可以家裏來買。

李相浮十分認真傾聽了這份意見,準備采納。

下午家裏出事,李老爺子讓張阿姨先回去了,李相浮和李安卿最後吃完飯,留下一起收拾桌子。

李沙沙趴在桌子角,再度忏悔:“我讓大家擔心了。”

李安卿沒回應,反而問李相浮:“這個‘大家’裏為什麽還包括秦伽玉?”

盤子險些從手裏滑了下去,李相浮及時接住,“很多歹徒标榜自己不傷害小孩和老人,秦伽玉或許是其中一員,格外愛護祖國的花骨朵。”

如果不是這個一年級的花骨朵把洛安送進醫院,這番話會更有說服力。

實則李相浮清楚秦伽玉的想法,李沙沙是他修複系統的唯一希望,要是真被人販子拐走了,秦伽玉的系統估計會第一個崩潰。

……

半天能發生的事情很多。

梨棠棠尚未出院,下午秦伽玉因為李沙沙的事情去了趟派出所,這一折騰已經是黃昏,就沒有再去醫院。

白箬抓住了這個間隙來看女兒。

梨棠棠不待見她,全程态度冷淡。

白箬一向擅長演戲,好聲好氣道歉完,坐在病床邊說:“我仔細想了想,你和秦珏其實挺配的。”

用力拽過被她坐到的被子,梨棠棠滿面狐疑地望過去。

白箬也不惱,站起身繼續不緊不慢說:“可是你還欠缺一點手段,秦珏和蘇桃遲遲不分開,根源在于蘇桃勢大。”

話說得很有煽動性,也夠蠱惑人心。梨棠棠不再向剛剛那樣抵觸,明面上漫不經心,實則很仔細地聽着。“霄爍現在曝出醜聞,蘇桃這個管理者難辭其咎,你不妨趁機奪過來發展自己的事業。”

梨棠棠性格中天真的一面暴露出:“奪過來,哪來的錢?我也不會商務談判。”

說句不好聽的,她爸還在重症室,財産分配一時半會兒無法落實,更為過分的是,白箬知道家裏存款密碼,拿着夫妻雙方身份證最近頻繁大額轉賬。

絲毫不為先前的行為心虛,白箬笑了笑:“可以去找你小叔,讓他出面。”

梨棠棠猶豫了一下:“萬一被阿珏知道了……”

“就是要讓他知道,”白箬笑着說:“這樣一來,才能讓情敵知難而退。男人有時候還是要逼一下的,你和蘇桃,聰明點的都知道選你。”

黃昏和傍晚間的過度只在一個瞬間,還沒有反應來時,天已經黑了大半,不多時,徹底步入午夜。

庭院的石桌上放着一盞小夜燈,李沙沙獨自坐在那裏,撐着下巴自言自語:“人類,機器,家庭……”

噴泉裏的積水泛着粼粼的光澤,這份澄澈很快被一道突然映入的身影遮掩。

李沙沙望着水裏秦晉的倒影,後者似乎正在望着自己,他沒有回頭淡淡說道:“當你在凝視深淵時……”

“深淵不會拿着紅領巾在車頭揮舞。”

李沙沙被怼得無言以對,弱小的身軀轉過去前,輕輕嘆息一聲。

獨自沉思許久,他難得主動和秦晉說話,訴說內心真實的想法:“就在今天,我終于悟出一件事情……”

他不是分離的個體,一直在被人真心實意關切着。

“我其實是來加入這個家庭的。”

秦晉漠然反問:“誰不是呢?”

“……”

作者有話要說:李沙沙:但你沒有融入進來。

秦晉:……

李沙沙:其實可以走捷徑,比如我,選擇給人當兒子。

秦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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