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101章

秦晉最後只是勾了一下嘴角,幸好隔着一張臺面和他喝酒的是李老爺子,換做別人,興許要被嘴角的這一絲冷笑駭住。

其實秦晉笑容裏的叽嘲,更多是針對自己那些因為秦伽玉被耽擱的過往。

李老爺子面上扯起的褶子還在,當他注意到秦晉皺眉的瞬間,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了。

秦晉錯過的不少,李老爺子以往也忽視了不少細節。

一杯酒下肚,零散的畫面湧上心頭,誰也沒再開口。

人一旦注意到某個東西就很難轉移注意力。

傍晚李老爺子暫時放過一身疲憊從公司回來的李懷塵,喊上李安卿陪着一起散步。

物業收費很高,服務也很到位,一早就在附近花壇換上了應景的花。

看都沒看一眼迎風搖曳的花朵,李老爺子針對性極其明确:“你是怎麽看待你弟弟和秦晉間的關系?”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李老爺子瞪了他一眼:“抖什麽機靈?說實話。”

李安卿一早就看出那兩人間隔着些若有若無的暧昧,但他并未苦口婆心勸長輩想開些,整些愛無罪的言論,人活了半輩子,認準的理兒需要他自己去改變。

“我們這一輩已經成年,您下一個要培養成材的目标是沙沙。”

李老爺子眼皮一顫:“你這是讓我轉移注意力?”

李安卿:“我是在教您如何跟自己和解。”

“……”

重新回別墅後,李老爺子沉着一張臉,上樓前沖着李安卿冷冷一笑:“你真是好樣的。”

李相浮好奇:“爸怎麽了?”

“遷怒罷了。”李安卿:“他目前在生我的氣。”

如果當時說開了,估計會發大火,現在只是生個小悶氣,挺劃算的。

李安卿喜歡逗新出生的小貓崽,站在貓窩前忽然回頭道:“不用謝。”

李相浮:“……”

自己有說謝謝麽?

·

自打心生懷疑,李老爺子便格外專注李相浮和秦晉間的互動,日常假意在客廳或者庭院轉悠,實則一直斜眼關注着那兩人。

今早李相浮沒有撫琴,大清早已經換好一身外出的衣服,擰開水龍頭澆花。

此刻李老爺子正站在噴泉後方,身子被中心區域的雕塑遮擋,不仔細看很難注意到。

李相浮手機響了一下,看完後發出一聲輕飄飄的嘆息。

秦晉早上醒來會再院子裏活動一下身體,捕捉到嘆息,問:“一天才開始,嘆什麽氣?”

“陳韓實在執着,”李相浮盯着手機屏幕新來的信息搖頭:“能拒絕的理由全部用了一遍,人又來了。”

每日都約他出去賽馬,偏偏人家排了號,自己還不能拒絕的太死。

說到這裏,李相浮細長的眉一皺:“擱在平時賽場馬無所謂,但我今天是真有約。”

“和施燦?”

李相浮點頭。

秦晉想了想:“陳韓那邊我幫你解決,你去見施燦就好。”

“那就麻煩你了。”

兩人似乎都出了院子,說話聲漸漸遠去。

李老爺子再度陷入深深的糾結,這實在不像是一對互有好感人之間的交流,莫非自己又想岔了?

一晃多年,去見個老同學,卻被組成了相親局,李相浮覺得不大禮貌。

是以他過去時特意帶了一把新繡好的團扇,算是賠禮。

雙方約在一家高級茶餐廳見面,有服務生引路去提前訂好的桌子,不存在認錯人一說。

施燦從來不會在約會時故意遲到,甚至先李相浮一步到,看到他手上拿着的盒子,好奇問:“這是……”

“禮物。”李相浮打開盒子,露出裏面精致的團扇:“我繡的。”

之後道明來意,直說了今天他來是想打聽點事情。

施燦搖了搖扇子,發現好像熏過香,愉悅道:“和你相親原來還能解鎖這種福利,值!”

李相浮開門見山:“我不久前翻同學錄,看到你寫的祝福語,說希望我成為冒險家。”

他用一句話作為引子:“是不是因為一些古怪的事,你才寫下這句寄語?”

施燦正在搖扇嗅香的動作一滞,有些不自然道:“那麽久遠的事情,你還記得呢?”

不料對方真的會接話,李相浮很好地掩飾住眼神中的驚訝,半真半假說:“就是記不太清,所以來問你。”

施燦苦着臉,等到服務生上齊了餐品才說:“其實我這些年偶爾也有懷疑,當初那件事是不是臆想,你爸打電話來那天,一聽是你我立馬答應了。”

多少也是抱着一起談論些往事的心思。

施燦小口咬了下點心邊緣,咽下去後說:“我們初一時的班主任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

她擡起頭:“這你還記得不?”

李相浮低頭拿起叉子,瞧着像是在點頭。

施燦不禁松了口氣,似乎是終于能将纏在心頭多年的郁結傾吐出來:“那時候我們是班上成績最好的兩名學生,好學生總是比較受老師偏愛。”

李相浮輕輕‘嗯’了聲,在他開始叛逆期前,每回考試都是名列前茅。

“學校每年會舉辦一次夏令營,知道我們愛好天文學,那天老師特地私下跟我們說,晚上他領我們去山上看流星雨。”

李相浮聞言挑了挑眉,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施燦同樣無語笑道:“現在想想真是扯。”

流星雨哪裏是想看就能看見的,甚至大部分時間靠肉眼很難察覺到。

施燦說的這些,李相浮沒一條有印象的。

他用小勺攪着杯子裏的花茶,隐約總結出一條規律:秦伽玉不是特例,與其說自己是忘了和秦伽玉有關的記憶,不如說是和系統密切關聯的人和事被忘了個一幹二淨。

因為秦伽玉的系統,他連秦晉都不記得。不知眼前這個沒有半分印象的初中同學和所謂的班主任,是不是也和系統有關?

“女生和男生是分開住宿,那天晚上我先到了,”施燦眉頭緊緊皺起:“不過我到之後,老師臉色不是很好看,像是受到刺激一樣來回踱步,說着奇怪的話。”

“什麽話?”

施燦神情複雜——

“你知道我有多麽拼命的,我也不想失敗。”

“我不要變成傻子。”

“我可以補償,一定給你找到符合資質的。”

說到這裏,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後這時你過來了,老師突然在月光下激動地手舞足蹈,像是剛進化完的原始人。”

“……”很形象生動的比喻,李相浮喝了口茶:“後來呢?”

施燦:“我害怕地問你老師是怎麽了,誰知道你突然捂着腦袋蹲下身,也開始自言自語……但我沒聽清你在說什麽。”

“之後一段時間我能感覺到你上課心不在焉,經常做精神測試題,又開始對靈異志怪感興趣,問你原因,你說是想了解各地都市異聞,以後一一去冒險玩。”

現在想來這不過是一句敷衍的話。

施燦納悶地望向李相浮:“老師解釋說那天晚上是故意逗我們玩的,可我總覺得奇怪。”

主要那時候年紀小好騙,等心智漸漸成熟已經是高中,早都忘了這件事,直到偶爾一個不經意的瞬間想到,才越發覺得怪異。

演戲李相浮駕輕就熟:“我也是突然想到這件事,細思極恐,才來問問你,想知道是不是記錯了。”

施燦愣了一下,四目相對,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到底是經年往事,施燦現在提起來比較輕松,開玩笑道:“說不定當時老師是被鬼附身了。”

李相浮鄭重點頭:“然後鬼發現我細皮嫩肉,轉而附身到我身上。”

“我的皮膚也很細膩!”

……

在和她的聊天中,李相浮旁敲側擊問了很多關于初中老師的信息。之後專門去了一趟學校,借口感恩打聽老師如今在哪裏,卻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

“哎,他精神出了問題,現在躲在山裏不敢見人。”

這種事至少在未來十年內,都能成為同事間的談資。

李相浮又聊了一會兒,下午還專門被校長請吃了頓飯,試探他們家有沒有捐棟樓的意思。

随便應付了幾句,李相浮整理了一下八卦得來的信息,開始在地圖上搜索。确定是市郊的一座山,便打電話給秦晉,盛情邀請他去一轉。

秦晉應了下來:“我工作結束最早也要到六點半。”

李相浮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五點多,不需要等多久,報出自己的方位後道:“那我在附近轉轉。”

說是六點半下班,實際六點秦晉已經到了。

李相浮挑眉:“翹班?”

秦晉:“偶爾也得享受一下老板的權利。”

負責開車的是外國保镖,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他腰上的傷早已好了個大概,迫不及待上崗。山林裏陰森森的,還有廢棄的電網,幾只鳥雀飛過,隔着斷距離都能聽到翅膀撲扇的聲音。

保镖警惕地盯着兩邊,看了眼後視鏡說:“老板,這座山頭特別大,最好再叫上幾個人。”

得到秦晉的允許後,保镖打電話給親弟弟,叫他盡快帶人趕過來。

八卦信息有限,李相浮也說不準那位老師具體住哪裏,只能讓外國保镖沿着陡峭的山路在外圍轉悠,看看周圍有沒有房屋。

山路開得慢,這一轉悠,很快半小時過去。

秋季末,天黑的又十分早,能見度不足車速放的更緩。

李老爺子見李相浮突然外出不歸,秦晉也沒有回來,雷達開始警覺。

他很精明,想到一個驗證小兒子和秦晉有沒有特殊關系的法子,認為一個人在心虛狀态下,會下意識說謊。

于是他打了通電話過去。

“你在哪?”

擔心說在深山老林讓對方擔心,李相浮借口道:“在外面吃夜宵。”

李老爺子:“開個定位,咱爺倆共享一下實時位置。”

“……”現代科技害死人。

李老爺子連珠炮彈似的又問:“秦晉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李相浮喉頭一動,擔心說不在他會再打電話讓秦晉共享位置,坦誠道:“是的。”

“你們兩個人到底在哪?”李老爺子深吸一口氣,趕在李相浮說話前緩緩道:“說實話。”

李相浮尋思着該找個什麽像樣的借口。

這種沉默像是一種無形的默認。

“是不是在酒店?”李老爺子心跌到了谷底,沉聲道:“別逼我找人去調查,真查到了,你老子我大義滅親,向掃黃打非辦舉報,讓你們光着屁股被抓!”

最後那句明顯是氣話了。

“不在酒店。”李相浮只得實話實說:“我們開車進山了。”

李老爺子冷笑:“你以為我會信?”

李相浮這次主動分享了定位。

确實是在荒郊野嶺。

那邊沉默許久,憋出一句話:“……為了不被抓,你們還真是煞費苦心。”

“……”

作者有話要說:李老爺子:痛心疾首。

李相浮:……為什麽不能思想健康一些,積極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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