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銅爐嬰屍(4)

他已不能夠再稱之為人了,那些東西相繼撕咬,後背血肉模糊宛若砧板上被剁碎的肉。男人渾若未聞,口中念念有詞,“他娘的,給老子滾!”

鬼面瘡蔓延到男人腿上,與伏身伺候的女人來了個臉對臉,那東西絲毫不懼,張牙舞爪似乎就要化為實質咬掉女人臉上的肉。

她面目驚恐,嘴上咯吱顫抖,差點咬掉男人。

“嘶!”他忽覺痛楚,暴怒道:“你他媽不想活命了!敢弄傷老子!我弄死你我!”

被他踹倒的女人臉頰落地撲在糞便上,她維持着這個姿勢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那些牢籠外查探的眼睛已不知蹤跡。

‘她們怕他。’這是既定的事實,縱使木門打開,誰也不敢再跑,已然成了深入骨血的奴性。

望舒手中風刃凝結,唇角咬的慘白,似乎下一秒便要操縱着風刃讓他身首異處。

顧儉握住他的手,搖搖頭。

‘再等等。’

這樣一刀斃命的死法太可惜了,罪惡深重的人如若不由自身全部還清,那便太沒有天理可言。

何況不等他們動手,這些鬼面瘡相繼蔓延撕咬,不将他活活耗死亦不達休。

他是唯一沒有被那些嬰屍寄身的人,其中必有蹊跷。

血液混合着碎肉點點從他身後滴答落下,男人麻木的轉過腦袋去,忽的好似想起什麽瞳孔驟縮。

他好半晌僵直不動,嬰兒弱弱的在哭,女人以為孩子是餓了,急忙将柔軟的乳汁塞到他嘴裏去止住哭聲,她太害怕會惹人注目了。

但是很可惜,男人忽然雙目迸發出光亮,他人高馬大,肥頭大腦。女人顯然不是他的對手,嬰兒被強硬的從女人懷中奪了過來。

對方低凄的跪着,她說不出話,只能嗚咽的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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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抓起嬰兒迅速出了木門,甚至都沒看到趴在房梁上躲藏的兩人。

腳步聲急匆匆向西而去,望舒在身後悄聲緊忙跟上,被晃悠在男人手中的孩子只差沒有哭斷了氣兒。

“媽媽的!得快點兒!這東西怎麽會在老子身上出現!”

“小兔崽子,等下有你好看!”

這些以供男人攜玩的女人們身上由于懷孕生産而浮現出來的妊娠紋大概都是拜他所賜,這孩子大抵也是他的,可對方卻無絲毫作為父親的愛憐之意,恨不得這些孩子只是個微不足道可以随時丢棄弄死的玩意。

男人行步哏嗆飛快,望舒腳步極輕,他竟還未發現。

西行而去的入口本以為是一片黑暗,如今才發現其中別有洞天,腳踩的磚地坑窪不平,望舒猛然被下面的東西絆倒——

“小心。”顧儉拽住他以不至于望舒跟地面來一個親密接觸,他聲音沉穩而有力量,“能跟上,小心腳下。”

“好。”

二人同行,顧儉随時注意着望舒腳下,燭光微弱,又是一陣黑暗襲來。

跟丢了。

四處不見那男人的身形,兩邊都是牆壁,沒有任何出路。

顧儉回想起那男人從始到終的表現,輕嘆,“我們上當了。”

風也寂靜無聲,四周陰暗沉澱,浮現出一股子潮濕揮發不出的黴味。

顧儉将對方堵在牆角,以便四處查探對方的蹤跡,望舒太過共情,這反而會成為軟肋。

“咔嚓——”

顧儉猛然向前,剛才還漆黑幽暗的通道瞬然被磚塊堆滿。

他們被封在這裏了。

霎時鞭聲震天,眼看便要抽打在望舒後頸之上,顧儉極速回神握住鞭子。

迅猛的力道借着風力抽打過來,這可不是誰都能接下來的,縱使是顧儉臂力驚人,亦是被震得手心發麻,可想而知,如若這鞭子抽到望舒身上,那身如玉肌膚應當皮開肉綻了。

風刃猛然崩下割斷鞭子,顧儉松開手,“你還好嗎?”望舒緊張道。

“媽媽的!居然敢跟蹤老子!耍老子玩兒呢?兩只臭狗屎!”

聲音的方向聽不真切,鞭聲又一次襲來。

“還不死心。”

他手指輕點,那跟鞭子便被迫力從對方手中抽了過來,望舒擡頭,殊麗的容貌在陰暗之下宛若邪祟鬼魅的妖邪,暗中的人在偷偷窺探,眼中貪婪欲望具顯。

“乖乖的,這還是個盤靓條順的大美人。”

黑暗之中,吞咽口水的聲音令人惡心想吐。

望舒沒概念,顧儉面無表情,對準狠命趴在磚縫中的一點亮色果斷一槍,毫不拖泥帶水。

對方的慘叫聲不絕于耳,望舒召喚那些藤蔓種子,從狹窄細封落下的磚塊中延伸出去,猛的脹大。

藤蔓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帶着尖銳倒刺的藤蔓裹住被顧儉及破裂的磚塊砸傷的男人,慢慢的縮緊距離,肥大的腦袋被紮進藤蔓的肉裏供其吸收養分,堅硬的骨骼輕易便被擰斷,這粒小小的種子有着不可思議的力量。它既幼小易碎,又可碾斷頭骨。

“好了,我有話要問他。”

望舒開口,藤蔓只好放棄還吊着一口氣的男人,暗戳戳爬回了種子裏,又是無害的模樣。

它拟人态的蹭蹭望舒掌心,好似撒嬌。

望舒輕笑,安撫道:“多謝你。”

對方這才滿意,隐匿消失不見。

二人行走間在男人看來宛若催命的符咒,他不住的抖動身軀向後退縮,念念有詞,“你們不能殺我,你們這些外來人口,算什麽東西!”

他一只眼睛被洞穿,緊緊的捂着自己的傷口,顧儉輕嗤,“想想剛才那些人。”他直立起身補了一槍,“怎麽,如今位置颠倒,你就不甘心?”

冰冷的軍靴碾磨在洞穿的傷口上,令人瑟瑟發抖,“什麽東西也敢觊觎?”

“我錯了!啊!別踩!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男人已然縮成一團,實在不符剛才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沒了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女人們的追捧,他不過只是個腦滿肥腸的廢人而已。

鬼面瘡被藤蔓勒出了一條條血痕,望舒的東西都不怕這些邪物,可是男人不行,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與鬼面瘡早已是誰也無法撥離出來的寄生關系,同生共死,生生折磨。

“那孩子呢?”

男人手上已渾然無物,望舒聲音稍有急躁,孩子的哭聲也再聽不見了。

“那孩子啊,剛才死了!”

“再說一遍。”顧儉居高臨下,軍靴碾進肉裏。

“啊啊啊啊啊!!!!爺,爺您殺了我吧!他真死了!”

“哦,這樣。”顧儉恍然大悟,他拔出刺刀,聲音低沉蠱惑:“你看我在你的每個骨頭縫裏各插一刀,保證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好舒服舒服,怎麽樣?”

男人臉上的冷汗滴答滴答下墜落入高聳的腹部,他肮髒又狼狽,顧儉作勢就要先向下而去,毛絨高昂的尖叫一聲,驚恐道:“我說,我說!我就是個普通人,爺您何必大動幹戈呢。”

刀尖距離挑開男人的筋脈只是一瞬之間,“我好好說!爺,親祖宗!您別動!”

“說。”

“那孩子在隔壁房子裏,就在那邊,”他指了個大致方位。

望舒過去查探,牆壁敲響是實心兒的,二人對視一眼,顧儉道,“開關。”

“開……開關就在最下邊兒靠中間的磚裏,推……推進去,門就能開。”

顧儉将男人帶過去,淺紅色的牆壁之間年久失修,流露出雲霞似的磚縫粉末。

他試探着向前推,“嘎吱——”。

門開了。

顧儉眼疾手快打暈男人,二人貼着內側進入門內。

望舒擡眸,瞳孔微微睜大。

落後的村莊中在這裏運營着巨大的齒輪機械,腳踩的這塊地只是支臺毛毛一腳,燃燒着的銅爐目測長寬超出十米,上面精細的構化着雕出的鳥獸蟲蛇,連貫在一起宛若一塊描述生平詳細的壁畫。

機器運作的聲音轟隆作響,銅爐的兩側挂耳連接着兩個青面獠牙的銅像,好似正在看守着威嚴不可侵犯的東西。

正常人看到此處場景保不齊撒腿就跑,望舒沒有時間了,飛身前往銅爐之上。

由下燃燒的焰火将銅爐底部燒的通紅,如果按照男人所說,除了這裏頭,那實在是沒有別的能夠藏人的地方了。

沒有繩索,顧儉摸透了少年,這人看似柔和好欺,一張臉膽都透着股無雙風情,內裏卻是個十足的犟種,他認定的事情,怕是拼了這條命,也一定要去完成。

銅爐在支板之下,望舒能夠飛身下去,顧儉沒有工具借助卻不行。

鞋底顯然承受不住這樣的溫度,膠皮漸漸熔化,望舒脫了鞋,如玉的肌骨踩在猙獰火熱的銅爐之上,宛若獻祭的神明至死無悔。

“別沖動!望舒,別沖動!”

神明身軀由靈力凝結,一定程度上來說算是刀槍不入,可望舒不行,諸神黃昏,靈力充足的鼎盛時代已經過去,而他又是初生神明,尚且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意圖去救住別人。

鎏金的血液硯濕腳底,他好似感覺不到痛苦,銅爐之下的烈火愈演愈烈,蓋上有只深色的圓形顱骨,亦與銅爐是為一體。

這根本就是個邪祟制造機,從表觀上來看就不是什麽正當的好東西,就算不說這裏能夠煉化出什麽來,那弱小的嬰兒進到這裏頭去,也怕是兇多吉少,生存可能性簡略等于無。

顧儉情急之間忽然看到銅爐側方的踏板,他預計高度,望舒卻已将手指伸進青銅制造的顱骨之內。

“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啊……終于更完,請多多支持,深夜早睡,晚安大家。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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