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烈火煉獄(5)
神明察覺疼痛,下意識想要掙紮,繼而被狠狠鎮壓。
仿若是野獸圈地占領般的舉動,顧儉将望舒扣進懷裏,完全貼合。
半分不能動彈。
他舔舐幹淨那段血口,清甜的香彌散鼻翼。
藏起來,藏進一個任誰都沒有辦法窺探的地方。
他完全發了瘋,那力氣根本不是人類能夠達到的強度。
連裏德的靠近都被劃分為争奪。
“望舒!”
“不……沒事,不用過來……我有分寸。”他聲音嗫嚅,被鉗制的腰細細一把,喘息着勸道,“顧儉……你先把我放開,我不會走的……我,”
他話音還未落,裏德便疾風般借力而來,剎那間,
【裏德好似被什麽埋于深淵的怪物凝視,那是一種高緯度生物面對蝼蟻的不屑,甚至讓他下意識想要跪地臣服。】
裏德強撐着酸軟的膝,站立起來。
問青力竭暈倒,蒸騰的熱氣自地下傳導,這是一場無聲的惡戰。
盡管如此,顧儉依舊沒有松開望舒。
“滾。”
他聲音低沉,渺然無寂,“我說,“滾。”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一步步後退,直到風沙隐匿了二人的身影,那股禁忌般的力量才松散。
那是令人悚然精心的絕對壓制,但絕不屬于一個普通人類。
望舒沉入幻境,漩渦深陷其中,而他卻仿若回歸母體般舒适,但他終于發現了端倪——
【同源的端倪】
他對于郗吾的靈力太過熟悉,熟悉到身體中流淌的血液都與那股靈力兼容。
那股一瞬間爆發出來将裏德摁倒在地的靈力,分明就是哥哥,絕不會錯。
他有太多委屈和話語想對他訴說,可到最後竟發現情難自怯,先紅了眼眶。
他跪坐在顧儉身上,看着對方淩冽的眉眼,與昔日故人分明是那樣的相近,在那雙深沉的眉眼望向望舒時,他便知道了這是哪裏。
識海,郗吾安放他的最初之地。
俊美的原始神明輪廓精絕,處處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可他的懷抱是那樣暖,令人深陷依偎。
他輕而怯的喚,“哥哥——”
“恩?”郗吾撩起眼皮,冰藍色的眸不可捉摸。
衣物的布料相互交纏,過渡給對方的體溫似乎讓望舒羞紅了臉,他耳垂輕顫,“哥哥,你還會消失嗎?”
郗吾沒有答,望舒平日裏性情溫和柔軟,今日卻仿佛被栓了繩兒的小倔驢,嘴巴抿着,又問,“哥哥,你還會走嗎?”
識海中的一切都停頓,唯有二人是這方芥子空間中唯一的活物,可郗吾卻無法回應他寶貝的小神明。
似乎時間滴滴答答走了很久,風神才答,“不會的。”
他捧住愛神雪白面頰,水紅的唇飽滿柔嫩,他擦上去,伏在他耳邊道,“不會的。”
風神沒有細說,但他與顧儉之間的确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與其說他寄宿在顧儉身上,不如說那便是他自己的分魂,只是經受刺激喚醒了沉睡在他體內的風神。
不論是殘缺不全的凡人顧儉,還是作為神明的風神郗吾,都是望舒唯一的——
【愛人。】
郗吾似乎倦怠極了,這方空間中無法計算時間流動,于是望舒醒來時就發現二人蓋着薄被相互依偎。
已是三天之後。
最先發現望舒醒來的是問青,他眼底紅血絲密布,可以想象到這三天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度過的。
顧儉始終沉睡,緊緊攥着望舒的手一刻未放。
問青嘗試将二人分開,卻發現強行掰開只會讓二人受傷,于是只能作罷。
問青先是亮起了眼眸,又霎時眼神黯淡,“主人,我并不是故意攻擊裏德。”
“問青,過來。”
他受到蠱惑,低垂下頭倚身在床邊。
溫柔明亮的靈力自原身軀傳導給他,撫平身上大大小小的暗傷。
望舒“你平安無事就好。”
裏德始終掌握着分寸,高傲又輕蔑的吸血鬼貴族倚在角落的小沙發裏淺眠,眉頭微皺,但看樣子并無大礙。
二樓的小閣樓昏暗低沉,望舒不得不先起身恢複精神。
“你醒了?”顧明陽将手裏的蛋羹放在櫃頭,一個初時的豪門大少如今轶然已經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如今可謂是小隊的中心勞動力。
顧明陽深吸口氣,複又盯着他,認真道“望舒,你身上越來越香了。”
不是那種浮躁外來的氣味,而是自身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淺淡暖香,撫平倦怠狂暴,于黑暗中散發明麗。
他垂眸時如此姝麗,卻令人生不起分毫亵渎之心。
“對了,我們是怎麽回來的?”
問青苦笑,“我當時昏迷不醒,還是,”
“還是我。”裏德舒展腰肢,蓬勃而蓄勢待發的生命力在身軀中流淌,“把你們三個人一塊兒拖回來的。”
他嘀咕,“誰知道你和床上現在躺着的那個那麽沉。”
“是啊,”問青吔他一眼,告狀“他把我和顧儉拴在地上,一手抱着你,一手把我們倆跟拖豬一樣拖回來的。”
“能把你弄回來就夠不錯的了,你還指望自己享受啥待遇?”
裏德挽起袖子,一道道青紅交加的傷痕在吸血鬼蒼白的皮膚上格外醒目。
問青自知理虧,動了動嘴到底沒說出什麽來。
“問青,當時你怎麽會突然攻擊裏德?”
問青搖頭,“我也不知道,一陣眩暈後,碩大的烈日灼燒地面,蒸騰的氣自下而上,裏德和那日出現的怪物的身影重合,到最後完全變成它的樣子,我沒辦法,只能先下手。”
“出現了幻覺?”
問青有一瞬間的表情猙獰,他木道,“與其說是幻覺,倒不如說是那些怪物附身在了人的身上。”
“附身?”
“對,”問青深吸一口氣,“我知道這實在不可思議,甚至你們會懷疑我精神出了問題。”
他道,“自從回來之後,我就發現這些人的身上出現了無法解釋的變化。”
望舒凝神,“什麽變化?”
“附身。”
他肯定道,“每個人的身上都攀附着一只青面獠牙的惡心鬼怪,從腰間至脖頸,直到身體出現一圈圈被勒住的紫紅印記。”
顧明陽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怎麽沒感覺?”
問青又用那種關愛智障的憐愛眼神看着顧明陽,“做你的飯去吧。”
言歸正傳,裏德朦胧的紅瞳逐漸凝重,到最後甚至略有崩裂,“你說我的背後有鬼怪?”
他忽的開懷大笑,“你我都是什麽東西你忘了嗎?真以為自己是個人了?”
……
衆人靜默。
要不是真切了解裏德話中的含義,現在他就應該被吊起來打了。
問青,“你現在沒有了,那只鬼怪被我掐死了。”
他用最冷漠的臉說出了最逗的話。
裏德直立身體,逐漸不耐,“喂!說什麽呢你?真以為自己是個神棍了?”
“他說的是真的。”
男人扶額起身,“雖然無法相信,但顧明陽的身上也趴着一只。”
實在不怪衆人會以為他是受了什麽刺激,若不是有同證人存在,任誰也無法相信問青的話。
“不是吧二叔!你別吓我了。”他搔了搔頭,“我實在沒覺得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那只鬼怪實在醜陋,滿口的尖尺鋒利粘稠,凸起的眼睛正不懷好意的盯着出聲的顧儉,尖銳的爪子正試探似的往前伸。
【這不是幻覺。】
不可視見之物,并不代表它并不存在。
“或許,是你同顧儉在外面便出現了幻覺,所以後續的遺留症狀還沒有消失。”望舒糾結的看着他倆,“我的确沒有感知到明陽身上有任何的東西。”
他一言未發,用刀割破自己的掌心,速度實在太快,快到望舒來不及制止血液便滴答滴答流在地板上。
然後——迅速消融。
但與其說是消融,倒更像是什麽東西卷起舌頭貪婪的舔舐幹淨的晶亮痕跡。
那個一直趴在顧明陽身上的怪物猛的撲下身來,張開的蹼抓住牢牢地板,一口又一口的貪婪舔吃着血液。
但唯獨你沒有,顧儉纏住他的發尾,“一片流光溢彩的純粹,與這裏分毫不溶。”
他聲音壓的低,伴随着應聲而落的碎片聲消融不見。
問青執起刀來,與裏德對視一眼,二人下樓察看情況。
“二叔,你好好休息,我下去看看。”
幾乎是在顧明陽下樓的瞬息,樓層升起一方限制空間。
他将小愛神蒙在被子裏。
柔軟清瘦的身體上泛着香。
一片昏沉的黑暗中,只有他眸中明亮,但這股明亮很快萦霧成一片水汽。
“不行,哥哥,你不能亂動。”
“不行?”他手指輕輕搭在上面,疑聲。
望舒洩恨似的一口叼在他頸上,碾磨着把皮叼破,泛着瑩瑩藍光的靈力被渡給另一人。
但很快,望舒不得不停止。
他渾身熱的起火,小羔羊似的蹭着屁股底下的毛毯,身上傾燙着一人,他無法逃離束縛。
“你真壞。”他語氣近乎孩子氣。
話音剛落,又怕被怪罪,輕輕的蹭蹭他的額,終于說出那句神明期盼上萬年的話。“但有什麽辦法呢,我很愛你的。”
他細膩又敏感的情緒被好好接納,回顧給望舒的是千萬年從未學過的、熾熱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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