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家有幾張床?”程落問……
景灼特別不理解找炮|友這種行為,見面不談別的上來就提|槍,多離譜。
而且很危險,誰知道會不會日久生情。
擱別人那兒說不準,但日久生情在他這兒不可能實現。
景灼面無表情地看着顯示屏上號碼滾動。
晚自習九點多下課,醫院晚上只有急診部能挂號,不得不挂急診。
挂號前他路過四個外科科室門口,都掃了一眼,沒見着程落。
今晚不值班?
景灼坐在連椅上,迅速掏出手機搜索“拆線要找縫針的醫生嗎”。
搜索結果一水兒的“不用”。
頓時有點兒洩氣,這趟來的理由實在太不充分。
其實也不是今晚一定要見到他,線拆不拆都行,醫院來不來都可,見着了權當調劑無聊生活,見不着也無所謂。
程落果然不在,他被導醫安排到了一個苦瓜臉醫生的診室。
拆線比縫合難捱,畢竟沒打麻藥,線頭往外抽的時候刺疼。
急診樓門正好在風口上,景灼走出大廳,秋風差點刮了他一個趔趄。
轉眼深秋了,剛來的時候還沒這麽冷。
景灼裹了裹外套,覺得這風襯得自己特落寞似的,有些不爽,出了醫院大門摸出煙盒頂着風點煙。
風不但讓這個孤零零站停車場路燈底下的人顯得落寞,還讓他死活點不着煙。
拿着打火機咔噠咔噠得有十幾下,轉着圈各種擋風的姿勢都來了一遍。
“媽媽,那個人在幹什麽?”旁邊有小女孩挺大聲地指着他問。
“喝多了。”她媽媽拽了她一下,快步離開,“以後看見這樣的人不要說,也不要指。”
景灼在原地站了幾秒,然後走到煙灰柱旁邊,壓着最後一點兒耐心,再次舉起手中的打火機。
咔嗒。
風突然靜止,火光跳動,周圍的空氣有一瞬間的溫暖。
煙頭終于燃起來。
“再按火機該炸了。”程落放下手。
淡淡的煙霧中,景灼擡頭看着他。
“怎麽了?”程落挑挑眉。
“你能不能,”景灼感受了一下後腰挨着的煙灰柱,皺了皺眉,“別站這麽近。”
程落後退一步:“不好意思。”
沒了這個擋風屏,耳邊再次秋風呼嘯,煙頭險些又滅。景灼抽了一口,夾煙的手放到自己跟前看着。
突然想起來昨天那小孩兒說“哥你手真好看”。
确實非常好看,之前怎麽沒注意過。
景灼看着手神游天外,好像這樣就能逃避程落突然出現的尴尬。
程落和他并排站着,老熟人一樣,非常自然地從景灼兜裏拿出煙盒,也點了一根叼上,和他一起吞雲吐霧。
感受到外套兜傳來的細小觸感,景灼強按住過于敏|感的反射神經,沒一拳給他掄一邊兒去。
“拆線?”漫長的沉默後,程落終于開口。
景灼還是看着自己的手:“嗯。”
“怎麽不找我?微信滴一下,全科醫生直接上門,晚到賠付。”程落笑了。
“不麻煩了。”景灼說。
這天兒根本沒法聊,不知道半小時前來到急診部時在期待什麽。
耳旁突然傳來窸窣細響,景灼一驚,轉頭時程落已經湊到了他臉邊。
景灼警覺:“幹什麽?”
程落認真地看着他的手:“看看有多精彩,能讓你一直盯着。”
“沒事兒的話我先走了。”景灼覺得自己耳根子發熱,手都不知道往哪擱,最後把煙頭怼進煙灰柱裏,擡腿就走。
程落大步跟上:“不好奇我在這兒轉悠什麽嗎?”
“不。”景灼沒回頭。
“好奇一下。”程落說。
“……轉悠什麽?”
“練電動車。”程落走到他旁邊,“現在非常穩,要體驗一下嗎?”
“有車不開,你車牌進醫院黑名單了?”景灼沒忍住問了一句。
問完立馬後悔了,你開不開車管我屁事。
“在家接到急診電話來不及取車。”程落解釋,“醫院人手一輛,數這玩意兒靈活。”
景灼點了點頭,沒興趣再聽。
“怎麽回去?”程落說,“捎你。”
景灼的車停在醫院對面,他走到路口等綠燈:“開車來的。”
“那你捎我。”程落很幹脆地說。
“你不是有電動車?”景灼鬧不懂這人腦回路了。
“車把剛才摔斷了。”程落坦然。
為了避免程落飙着斷把電動車再次刮了人家腿,景灼允許他坐到了副駕上。
多麽有社會責任感的三好市民!
“縣醫家屬院?”景灼問。
“二區。”程落給他輸上目的地打開導航。
上次景灼去的程落父母家在一區,二區是新建的小區,前年剛開盤。
不知道是因為不熟悉路況還是因為旁邊有個一直笑眯眯長得太晃眼的玩意兒,這一路景灼開得亂七八糟,差點兒開城中村裏去。
“不是本地人吧?”程落手撐着頭看車窗外夜景。
“之前在城區。”景灼沒再往下說,家裏有了什麽變故、因為什麽來到縣裏,這些跟一個出租車師傅都能随口聊聊,但跟程落這兒沒必要。
保持距離。
景灼專心目視前方。
“我之前也在城區。”程落笑了笑,也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
心照不宣,微妙的尴尬中是讓兩人都舒适的安全距離。
“直行四百米左轉進入東升路……”
“沿左側行駛,七百米後右轉……”
導航數據估計好幾年沒更新了,這破路怎麽走怎麽不對。
景灼第三次差點兒逆行後,程落突然在旁邊悠悠來了句:“是挺好看的。”
“什麽?”景灼沒反應過來。
程落沒說話,景灼疑惑地扭過頭,看見他偏着頭半阖眼,視線停在方向盤上。
準确的說是扶着方向盤的手上。
“下去。”景灼打了一把方向盤。
程落笑了,不再逗他:“景老師息怒。”
七拐八拐竟然到了景灼小區門口,他停了車更新導航數據。
剛才拐彎時扶手箱旁邊的紙散落一地,程落撿起來歸整了一下,瞥到教師簽名欄的字兒。
字跡挺不錯,他的病歷鬼畫符跟這沒法比。
“景火勺。”程落拿着紙,平時看自己和同事的鬼畫符看多了,乍一看正常的反而眼不好使,“這名兒挺……別致。”
“下去,立刻。”景灼深吸一口氣。
程落已經拿起手機在給他改備注了:“勺,你氣性有點兒大。”
“叫我什麽?”景灼踩下剎車,扭頭震驚地瞪着他。
“勺。”程落放下手機,平時就習慣單字喊周圍人,天天崽兒啊韋啊貓啊的,完全覺不出有什麽不妥。
以至于被趕下車後看着景灼徑直走進小區的背影時,還沒太反應過來。
程落挺不要臉地跟上去:“什麽意思,留宿我嗎?”
“其實我本來今天也回不了家,我家貓把鎖扒拉壞了,大晚上沒師傅修,想就近找個酒店……”
“那你讓我托馬斯小火車尋寶似的轉半天?!”景灼現在是真想一拳給他撂倒,“醫院旁邊一溜酒店就沒個你能看上的?”
“身份證過期了,這兩天太忙沒補辦。”程落不緊不慢地從布偶貓手機殼裏抽出身份證晃了晃,“家那邊有熟人的酒店,能糊弄過……”
話還沒說完,景灼對門那家小夫妻報時一樣,突然爆發出嗷嗷的争吵聲。
這次吵得比較激烈,摔了酒瓶子。
在樓下聽得一清二楚,狹窄的握手樓間甚至有擴音功效。
程落顯然沒見識過如此高爆發的巨大分貝争吵聲,虛夾着身份證的指尖一顫,小卡垂直掉進下水道網格口。
程落盯了一會兒黑黢黢的下水道:“勺?”
“嗯。”景灼目光空洞地應了一聲。
“你家有幾張床?”程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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