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那下回還找我嗎?”……

景灼一熬夜身體就垮,回醫院斷斷續續熬了兩個星期後又有點兒半死不活了,老太太說什麽也不再讓他夜裏陪床,鬧了一通,把他趕回家。

樓道靜悄悄的,景灼也輕手輕腳,生怕對門突然打開。

今天辦公室大掃除,之前沒收的小說還給學生,自己一些沒用的東西都帶回來了。

搬着箱子進了門,他把東西擱到桌上。

……箱子裏最紮眼的是一個粉色貓耳發卡。

景灼把它拿出來随手扔到書桌上。

這次清理辦公室也是聽說上頭要搞什麽支教活動,不定什麽時候,但應該在這學期。

想想套娃一樣的支教就有點兒無力,六中的孩子都不好管,換個什麽村中之類的更難說。

有些郁悶,郁悶就要發洩,發洩就要找發洩口。

他從冰箱拿了瓶啤酒,啓開一邊喝一邊找了個恐怖片兒。

……算個屁的發洩。

但大晚上的,總不能出去喝完悶酒拎個酒瓶站樓底下喊都打開窗戶看我,我是誰家的,喝多了找不着家了。

況且也不會有人把他領回家,結局就是露宿街頭被保安大爺撿回去。

腦子裏亂七八糟地胡亂尋思,他看着片頭喝了一口啤酒,凍得一哆嗦。

早就不是喝冰啤的季節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景灼并沒有當回事兒,手捂一會兒一将就得了,哪有那麽精致。

可能是室溫有點兒高,身上被烘得太暖,這麽捂着反而更冰了。

拿炸|彈似的把這瓶破啤酒在手裏來回倒替了好幾次,片子開始了都沒看清男女主長什麽樣,景灼暴躁地放下手機起身。

上來勁兒了,今天還就非得喝到不将就的啤酒了。

然而拿着酒進到廚房,又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景灼立在廚房中間,把不粘鍋蒸鍋酒鍋空氣炸鍋微波爐烤箱全看了一遍,老太太倒是非常精致,家夥什兒非常全乎。

但沒有一個工具是一個深夜犯邪想喝溫啤酒的人可以用的。

買箱酒一半放屋裏一邊放進冰箱就能解決的事兒,還是自己太豪邁了,能進冰箱的絕對不把它擱外頭占地方。

景灼對自己挺無語地坐回沙發上,想了半天甚至都點開橙色軟件搜了,沒找到把啤酒加熱至室溫的烹饪工具。

但有一位精致人士可以求助。

這位雖然特喜歡把事後煙彈到地上,但在花裏胡哨的烹饪工具這方面絕對精致。

-問你個事

炮:在

-冰啤酒怎麽加熱到室溫?

炮過了一會兒才回消息:放到地上

景灼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蹲下一試,還真供暖了。

懷着對程落難得中點兒用的欣慰,景灼拿了個靠枕扔到地板上,坐到汲取地暖熱量的啤酒跟前。

幾秒種後,門響了。

景灼嘆了口氣,起身去開門。

“折騰什……”程落進門後看到客廳正中央的啤酒和靠枕,愣了,“給啤酒施法呢?”

“不是你教的嗎?”景灼說,“難道剛才的字兒是貓打的?”

程落看了看一臉認真的景灼,又看了看深夜啤酒做法現場,一下子樂了,笑半天沒停下來。

“半夜擱我這兒發癫來了?”景灼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出去。”

“這不是來傳授正确方法麽。”程落樂着把啤酒拿起來,走進廚房。

不得不說還是有點兒好奇的,景灼在客廳轉悠了一圈,假裝無意地溜達到廚房門口。

“勺啊,平常自己做飯嗎?”程落聽見他過來了,背對着他兌了盆半熱的水。

程越峰和爺爺奶奶喝酒經常用的法子,家裏有老漢兒老太太的都見過。

“偶爾。”景灼這會兒才大夢初醒似的覺得有點兒神奇,這怎麽大半夜為了瓶溫啤酒讓程落在這兒了?

程落把酒放進盆裏:“煮方便面?半成品一鍋炖?”

“……差不多。”景灼有點兒不服氣,“那也比你做的能吃。”

“我那是沒辦法,就那水平了。”程落頓了頓,“照顧自己精細點兒,得健康飲食。”

景灼看着他的後腦勺,半天沒說話。

這是第一回從程落口中聽到關心的話,但他轉念一想,健康飲食,慣常囑咐人的職業病罷了。

尋思過來後沒當回事兒,他往前走了兩步,想看看這人正用什麽神奇的正确方法溫啤酒。

程落卻往旁邊一擋不讓他看:“嗯?”

“看看你怎麽弄的。”景灼說,“虛心請教。”

“還是別學了。”程落把瓶子撈出來,水倒掉,“學會了下次再半夜想喝溫的不叫我怎麽辦。”

操的,這嘴。

景灼從第一次電動車事件中就在心裏對他爆了很多次粗口,現在毫無改觀。

但原因不一樣了,那時候是罵程落的爛車技,現在是罵他嘴管不住不說人話。

罵歸罵,景灼還是找不到合适的反應來回應他的鬼話,兀自偷偷地心跳加快,自己還覺不着。

廚房燈開的最暗那檔,外頭太冷,窗戶是緊閉的,被風吹得吱嘎作響,一聽就讓人覺得屋裏安全溫暖。

縣城的冬天好像都格外冷,以前景灼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我是田世龍嗎?”景灼看着窗外,“會了。”

便利店裏,田世龍打了個巨大的噴嚏,憤怒地看向今晚加班的店員:“是不是你罵我了?”

程落沒說話,把啤酒放到他手裏,兩人的指尖短暫接觸。

床上床下,他倆從來沒碰過手。

窗戶細微的吱呀聲中,程落朝他邁進一步:“那下回還找我嗎?”

景灼怔了怔,心跳這會兒終于快得讓他察覺到。

他沒給答案,誤把程落單純的疑問當做歡|愉的暗示邀請,慌不擇路地伸出手按在程落胸口。

沒摸到同樣出格的心跳。

程落沉默了一會兒:“想做?”

“……嗯。”景灼低着頭不看他。

不得不說程落絕對是一個合格的|伴,時刻照顧他的感受。

但床下,他做出不必要的撩撥,一次又一次。

這回是在景灼這兒,程落拿起桌上的貓耳發卡端詳片刻,轉向景灼:“景老師,戴給我看。”

景灼不肯,程落就給他順毛,再欠了吧唧地給人戴上。

“喵一聲。”

這事兒很耗體力,累不算什麽,本來就是完事兒就睡的,主要是有時候會餓。

特別餓。

但也沒餓到能吃程落做的東西的地步。

摸過手機點外賣的時候,程落看了一眼:“小哥都進不來,怕有醫鬧的,這邊兒都看得嚴。”

這會兒誰也沒法跑小區門口拿外賣,景灼正糾結,被子裏傳出“咕~”一聲。

帶着波浪號的,婉轉動聽,他挺尴尬地往被子裏鑽了鑽。

程落笑着下了床:“吃什麽?”

“你好意思問這句嗎?”景灼嘆了口氣,“冰箱有小馄饨,拿出來就能下那種。”

其實他挺驚奇的,程落這人好像沒有賢者時間,完事兒抽完一支煙後跟平常沒什麽兩樣,竟然還能幫床|伴搗鼓吃的。

廚房裏很快傳來包裝袋唰拉唰拉的聲音,景灼看着門口愣神。

他對以前的床|伴也這樣嗎?

發呆的功夫,廚房裏安靜了,程落探了個腦袋出來:“勺,你方便下床麽?”

景灼掀開被子,去拯救廚房。

“适量水是多少?”程落指着包裝袋背面的步驟。

景灼拿過袋子看了看,到底是什麽複雜的鳳髓龍肝難住了這位奔三T大高材生。

1.撕開湯包和實物包加入鍋內。

2.加入适量沸水,小火炖煮五分鐘。

3.加入調料包即可食用。

“這位同學,”景灼放下袋子,“請問你對哪個步驟有疑問?”

“每一步。”程落拿着廚房裏唯一一個買豆漿機送的量杯,“加入鍋內前是先開火還是冷鍋、多小的火算小火、加入調料包食用前需不需要拌勻……”

景灼憐憫地看着他。

“景老師,教教我。”程落說。

“這樣,”景灼說,“我把所有規格和詳細步驟告訴你,然後你照做,讓我研究一下資深烹饪愛好者是如何搞砸一鍋速食小馄饨的。”

用燒水壺量了一升半的水,入鍋,湯包入鍋,實物包入鍋……

“繼續。”景灼在程落第三次投來求助的目光時說。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能做出泔水的舉動,也不知道他是怎……

“停!”景灼趕緊喊住他,“攪它幹什麽!”

程落停下攪動馄饨的木鏟,轉過頭:“嗯?”

“沒事兒,你繼續攪。”景灼說,“再攪兩下直接變成粥了,多好。”

程落笑着把攪的姿勢改為鏟。

“你,”景灼把鏟子從他手裏奪走,“出去。”

馄饨上桌,兩人面對面邊玩手機邊吃,屋裏逸着淡淡的香味兒。

頭一回深夜跟人在家裏吃飯,倒沒覺得多別扭,好像程落成天跟他面前晃,已經習慣了。

甚至感受到一絲……溫暖?

肯定是天氣太冷馄饨太暖胃。

吃完宵夜後程落回了對門,自從正式建立固炮關系後兩人從不在一個屋裏睡,算是景灼定的除了關系保密外的規矩。

碗撤了餐廳燈關了,屋裏的馄饨味兒散了,熱氣也散了。屋裏冷下來,供暖後的室溫也不過如此。

心裏莫名其妙有點兒空,景灼把它歸結為延遲的賢者時間。

躺下來随手刷了一下朋友圈,最頂上是布偶貓頭像。

-[圖片/]

照片裏是兩人的小馄饨,一看背景就是在家裏,桌子底下還露着景灼的毛拖鞋。

田世龍大概是不睡覺的,評論他:這是跟女朋友嗎?

程落回複他了:跟貓

景灼想起來剛才自己戴的那個破貓耳朵,臉有些發熱。

盯得手機都暗下來要息屏了,他才猶豫一下,點了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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