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剛才說了句什麽……

醒來的時候,景灼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

不是暈了之後至少得一夜才能醒嗎?!

沒敢睜眼,放松眼皮眯了一條縫窺視四周,漆黑一片,但頭頂有個燈光非常微弱的小燈泡。

應該是在個小帳篷裏,帳篷門沒關,外頭是烏壓壓的器械坨。

在那間屋裏?

身邊的小凳上坐着一個人,是一開始那個人影,頂着一頭紅毛,正扒拉着景灼的手機。

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好玩兒的,竟然一臉癡呆的笑容。

景灼特別絕望地閉上眼不再看癡呆,感受了一下麻木的身|子,手腕背在身後被捆上了,不活動倒是沒什麽痛感,但額角火辣辣地疼。

看來這幾位演警匪片的大哥見他自個兒撞暈在牆上也是挺不忍心的,沒再對他下毒手。

景灼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看樣這些神秘人士是不會放過他了,綁架勒索?報複|社|會?吃飽了撐的找個人堵一堵?

尋思半天也沒尋思出他們的動機,但可以猜測的是,這些人在廢棄的作坊搭了帳篷,肯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而剛才的“他”十有八|九指的是便衣警察之類的。

眼下不是探究這些人正幹什麽勾當的時候,首先得逃出去。

屋子不大,這裏距離門口或窗口應該不遠,如果帳篷外沒有其他人的話,跳起來踹倒紅毛再逃出去應該可以,但他不确定以現在的傷勢還能不能靈活地翻窗而出……

腦內正飛速轉着,紅毛竟然噗嗤一聲樂了起來。

能不能尊重一下別人!

景灼支着耳朵聽外面的聲音,好像是沒人。

羽絨服莫名其妙被人扒了,現在特別冷,一陣風吹過來,景灼打了個哆嗦。

穿堂風,窗戶和門應該都開着。

剛做出這個判斷,紅毛踢了踢他:“哎,別裝了。”

景灼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這個紅毛其實就是個小孩兒,看着也就十六七歲。

紅毛把他手機扔地上,踩住了,從兜裏摸出來一包婚慶批發那種五塊錢一包的煙,抽了兩口給掐了,拿過景灼的羽絨服掏了兩下兜把他的煙拿出來舉到燈下看了看,滿意地點上了。

帳篷裏非常安靜,景灼靜靜地看着他,他靜靜地抽煙。

然後紅毛又從自己兜裏掏了掏,拿出來一小包粉末,用手指沾了一點兒放到鼻子下。

景灼突然有點兒明白過來這些人是幹什麽的了,也明白過來剛才紅毛那個恍惚的癡笑是怎麽回事兒。

紅毛小孩兒吸完那一下之後一直低着頭,過了一會兒才擡起來,看着景灼:“聊聊呗?”

“聊。”景灼動了動,這一動才試出來渾身疼。

“老大在外頭,你老實點兒。”紅毛說,“怎麽找到這邊來的?”

我找你大爺的腚!

“我,”景灼盡量心平氣和不惹怒這個人,“回家路上,手賤往屋裏照了一下,然後被綁在這兒了,能明白嗎?”

“放你媽的屁。”紅毛一腳踹上他肋骨,碾了一下,“你很牛逼啊,叫個女的把我們引出來再逮,是不是這回還有人?”

景灼一驚,這才意識到這四個跟之前約程忻然去網吧的檸檬雞爪是一夥的。

也就是說當時把那些送進去的時候,還有人在暗處觀望。

景灼現在特別慶幸當時救下了程忻然。

“能先松開嗎?”景灼低頭看了看踩在自己身上的腳。

紅毛竟然拿開了腿:“我們沒滅過口,你要是有什麽更好的方案可以說說。”

這還跟人商量起來了,景灼無語的同時也認真想了想:“問問你大哥能收我當小弟麽?”

“去你媽的。”紅毛笑着又踹了他一下。

他好像挺無聊,剛安靜沒一會兒又要跟景灼聊天:“過會兒我大哥就回來了,你有沒有什麽遺言讓我聽聽?”

“還沒殺過人嘞,快說點兒什麽讓我聽聽,你害怕嗎?”紅毛看着挺興奮。

“沒感覺。”景灼說。

其實心跳得特別快,腦子一直高速運轉着,恐怖片懸疑片警匪片狗血電視劇看了那麽多,總能想出什麽辦法,誰能信啊,半夜回出租院路上被人綁了滅口了……

“你是同性戀嗎?”紅毛打斷了他的思路。

景灼好像知道剛才他在那拿着手機扒拉什麽了:“……嗯。”

“靠。”紅毛很新奇地看着他,“你怎麽不塗口紅?”

“能不能在我死前聊點兒有意義的?”景灼問。

“噢。”紅毛又問,“那個炮是你男……朋友?”

景灼很想罵是他媽你男朋友,忍住了:“不是。”

“噢。”紅毛說,“我能試試嗎?”

“試什麽?”景灼有點兒跟不上他思路,那東西果然傷腦子。

“能操嗎?”紅毛問。

景灼被他這股子天真懵懂扔到精神病院人家都嫌棄的傻|逼勁兒給驚着了。

換一個清奇的角度,都給人捆上了就別請示了呗?顯得你禮貌?

景灼決定從這位禮貌傻|逼身上找突破口:“行,你先給我手解開。”

“你以為我傻|逼是吧!”紅毛很暴躁地喊了一句。

“……小點兒聲。”景灼說,“那不松了,能找個合适的地兒麽,能站着就行。”

紅毛懷疑地打量他。

“不站着不行,做過手術,構造特殊。”景灼開始胡說八道。

帳篷外果然沒人,門窗開着,離他們大概十步。

紅毛不耐煩了,往門口看了一眼,手往褲子上伸。

景灼也不吭聲,紅毛敢來帳篷外說明外頭确實沒人蹲守,解決這個傻|逼太簡單了。

紅毛腰帶耷拉下來的瞬間,他猛地擡腿一踹——

直接飙血,殺豬似的慘嚎響徹整條胡同。

門外傳來腳步聲。

景灼掃了一眼滿地亂滾的紅毛,迅速跑向窗邊,踩着廢棄的工作臺蹲上去。

手被捆着跳下去,多半臉着地。

但上身剛伸出窗外,脖子就被抵上刀。

刀刃貼緊,絲絲縷縷地疼。

景灼垂眸看着陰着臉的大塊頭,額角滲出冷汗。

完了。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太自信能逃出去,而忽略了這他媽不是在演電視劇,手持兇器的人往他脖子上輕輕一抹,他連死前走馬燈都來不及放。

後知後覺的恐懼讓他有點兒重心不穩,手都沒法在窗臺撐一下,這時候身後門口也跑進來幾個人。

衣領濕|了,血。

景灼咬了咬牙,正估摸能不能往後栽下去的時候,他用所剩無幾的夜視力看到大塊頭脖子前突然閃出一道銀光。

夜色中,這道反光看着格外亮,加了特效似的。

景灼感覺到大塊頭很明顯地僵住了。

“刀扔了。”塊頭大哥和景灼身後一衆小弟的沉默中,一道呼哧帶喘卻鎮定非常的聲音響起。

怎麽說呢,聽到程落聲音的一瞬間,除了震驚和安心之外,還有一種“就知道不可能這麽莫名其妙挂了”的理所當然。

程落盯着站在窗口上搖搖欲墜一臉沉思的景灼,手一點兒沒客氣,避開大塊頭脖子上的要害,手指抵着刀背使勁一抹,感受到皮膚在刀下被劃開的熟悉感。

大塊頭應該是沒想到真有一夥的,或者說沒想到這個一夥的沒配木倉也沒發動其他警力,而是跟他們一樣冷兵器上陣,腦子還轉不過來。

程落沒耐心等他反應,利索地擡起手術刀戳到他眼跟前,一手勒緊他脖子:“把刀給我扔了!”

這一嗓子差點兒把景灼震下來,屋裏手足無措的兩個小弟大喊:“大哥!趕緊扔!”

手術刀快要戳進他眼眶的時候,景灼終于瞅準機會,一膝蓋頂掉了大塊頭的刀。

這邊還沒松口氣,身後疼半死的紅毛終于奮起,一骨碌爬起來不管不顧地抄了根鋼棍朝景灼奔來:“老子劈了你!”

大塊頭回手剛要用胳膊肘攻擊程落的頭,刀光一閃,手筋直接被挑斷。

程落把大塊頭踹倒在地,迅速朝景灼伸出手:“跳!”

的确是臉朝下的,但沒着地,程落穩穩接住了他。

紅毛也翻身出來,揮着鋼棍亂掄。

程落揪大塊頭起來擋了一下棍,紅毛遲疑的時候一把從他手裏把棍子奪下來,回手對着他肩後一劈。

劈完才看清紅毛光着的、流滿血的腿,愣了愣之後迅速回頭看景灼。

景灼一臉血,靠在牆邊虛脫地弓着身子。

遠處傳來摩托引擎聲。

剩下兩個小弟都往窗口蹿,手剛扒上來還沒來得及翻呢,程落跟打地鼠似的一人給了一棍。

大塊頭不愧是大哥,全軍覆沒還被人挑斷手筋的情況下還能站起來,瘋了一樣紅着眼,狂吼着從地上拾起來刀。

胡同口藍紅燈光閃起,景灼這才看清這把刀是把非常正宗的大砍刀。

估計本來是拿來解決他的。

程落還拿着鋼棍沒來得及回過頭,刀已經直逼他後頸了。

肋骨巨疼,額頭流下的血模糊視線,手也沒有攻擊能力,但景灼一秒也沒猶豫,拔腿朝程落沖去。

跑向程落的時候什麽也沒想,換一個人他也會用盡全力奔去。

但一閃而過的怪異念頭,不是你救我我救你,也不是本能或義氣,而是眼前這個為他拼命的人,他絕對不能失去。

毒窩深潛村中十年被剿滅,兩青年英勇鬥匪。

景灼躺在衛生院的病床上,看同城手機頭條和熱搜榜。

病房裏懸着電視,地方臺也正報道這個,還有打了碼的毒|枭頭子被當場擊斃的畫面。

幸虧當時警察出手快,不然程落挨那一刀就不在後背而在後頸了。

“勺,能教教我怎麽趴着睡麽?”程落在旁邊病床上趴着,下巴底下墊着個枕頭,蛄蛹來蛄蛹去怎麽都不得勁,面部無處安放。

景灼從電視上收回目光,轉頭看着他。

結實光滑的背上一道駭人的刀傷,縫了針,屋裏空調溫度開得很高,摸上去還是發涼。

景灼收回手。

程落放棄找趴着睡的正确姿勢了,幹脆把臉栽進枕頭,悶着聲音:“別亂動,小心肋骨錯位。”

從淩晨進醫院到做完筆錄病房再次安靜下來,景灼都沒跟程落說話。

他有點兒恍惚,昨晚上一切都跟做夢似的,而且大塊頭被擊斃的全程他都看見了,內心有些驚悸,想起來就心慌一會兒。

而且不知道該怎麽說話,怎麽說都詞不達意。

他現在有種強烈的沖動,想使勁抱一下程落。

等痊愈第一件要做的事兒就是這個。景灼把它記到備忘錄裏。

“……程落。”景灼放下手機,再次轉向他。

“嗯。”程落的聲音悶在枕頭裏。

“你……”景灼在一團亂麻中牽出一條線頭,“怎麽找到那兒的?”

“電話打不通,一開始我以為你看不清路掉河裏了。”程落說,“河面沒窟窿,就順着路找,到胡同口聽到慘叫。”

是紅毛當時那個殺豬叫,現在紅毛也在醫院,底下廢了。

景灼沉默了一會兒:“現在我欠你人情了。”

心裏想的是一個擁抱,說出來是句這個。

去你大爺的這嘴會不會說話!

“欠吧。”程落笑了笑,“人情在我這兒可不好還。”

景灼被自己的反向表達能力弄得一陣着急,有點兒口不擇言的意思:“那就……不好還的話,我能一直先在你身邊待着……”

程落從枕頭裏擡起頭,眯了眯眼看着他:“沒聽懂。”

景灼往後靠了靠,移開視線,視死如歸地盯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氣:“這次真的謝謝你。”

“我沒想到你能那麽拼命,這事兒最讓我難受的就是在你身上留了傷。”

“這個‘在你身邊’永久有效,可以用別的關系,比如……朋友。”

“再比如呢?”程落問。

“不知道了。”景灼說完這些有點兒被掏空,頭歪向一邊,“自由發揮。”

莫名其妙端了毒窩,大小媒體都來到衛生院采訪,兩人婉拒了,這幾天倒也不用出門不用上班,倆傷號窩雙人病房裏作伴兒。

程落沒跟家裏說,讓程忻然替他保密。

同事那邊就不一樣了,白天根本沒有清淨的時候,景灼同事程落同事前同事現同事,病房小馬紮小板凳不夠用,床頭的花和果籃擺不開都碼到地上了。

安韋來到看見景灼很吃驚:“怎麽又是你?”

這事兒景灼很難解釋:“巧了。”

“你倆還真是經歷大風大浪了。”安韋啧啧道,“不留下點兒兄弟情深共鬥悍匪的江湖美名都說不過去。”

不止同事,還有景灼那窩六中的學生。小縣城裏出點兒什麽事兒都傳得滿大街,根本低調不了,二十多個學生代表擠進病房的時候把護士都吓一跳。

為首的程忻然坐在她哥病床邊聽景灼第無數次複述當時的情景,班長和黃承志搬了個大盒子放到景灼旁邊,裏頭是一大堆紅紅綠綠的聖誕風格小禮物,都是學生送的。

景灼指揮他倆把盒子搬到窗戶底下,給班長轉了賬讓他平安夜給全班買糖買零食。

二十多個人立馬樂了,嗷嗷一片“景哥最好了”。

病房裏氣氛特別歡,景灼被感染得有些想笑,捂住肋骨在叽叽喳喳中歪頭看了看吆喝取消作業的程忻然和旁邊的程落。

“停!”程落說完,屋裏馬上靜了,“別逗你們老師笑了,肋骨還傷着呢。”

一群學生趕緊點頭,安安靜靜聽景灼講完全過程才準備離開。

“我不在都老實點兒。”景灼拿着手機給他們展示走廊監控畫面,“厲晨昨天抽煙我截了圖,拎凳子打架的我也看見了,還有王暢去隔壁班找人家女生,人眼神都不甩你一個就別往跟前貼了。”

“晚自習有玩手機看小說的,別以為我不知道。”景灼說,“這段時間我會安眼線,可能就是問你借手機借小說的同桌,不該出現在教室的東西都給我收好了別拿出來。”

學生們一陣毛骨悚然,都乖乖應着出了病房。

晚上終于安靜下來,兩人互相攙扶着去洗漱。

這個攙扶攙得非常不得勁,一個背要筆直繃着不能往前彎也不能向後伸展,一個扶着腦袋上半身僵硬着往前挪。

所以一個手滑沒拿住毛巾的時候就非常麻煩了。

兩人都站得筆直,垂眼盯着安安靜靜鋪在地上的毛巾。

景灼試着直着上半身去撿,差點兒膝蓋往前一傾跪地上。

在屋裏找了個遍也沒找到長條狀的能把毛巾挑起來的東西。

他回到洗手池前,嘆了口氣:“能用你的麽?”

程落筆直地站在鏡子前,把毛巾鋪到他臉上,給他擦洗起來。

這樣側着給他擦傷口有點兒扯,程落扳着他的肩往身前一帶,兩人變成面對面站着。

有點兒別扭,景灼幹脆閉着眼,一動不動感受濕毛巾在臉上擦拭。

面前傳來近在咫尺的一聲笑。

“笑什麽?”景灼眼睛睜了條縫。

“想起來給貓洗澡的時候它撲騰水。”程落還在笑,“你就特別乖。”

景灼瞪他一眼剛要說話就被毛巾糊住了。

這麽被擦臉看着很乖,剛才訓學生的時候兇了可不止一點兒半點兒。

程落把毛巾擰幹挂好,捏了下他的臉:“老師,我聖誕節有糖吃麽?”

“看表現。”景灼說。

“給個标準。”

“首先別捏老師臉。”景灼往洗手間外走,“以前聖誕節你怎麽過?”

“普普通通地過。”程落在他身後笑着說,“逛個街吃個飯約個炮什麽的。”

景灼的腳步頓了一下。

剛才擦臉的溫情瞬間消散,他嘴角沒了弧度。

“傷成這樣,那今年約不成了。”景灼坐上自己的床,稍微有點兒用力,震得肋骨疼。

都約個炮了還裝純情要糖吃呢,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要不是程落後面加的這句普普通通逛個街吃個飯約個炮,景灼或許真會按他習慣盡量陪他過個節,能滿足的盡量滿足。

但人家就是随口一說,畢竟要是沒受傷就普普通通浪出去了是吧。

比肋骨疼更明顯的是突然的沮喪,景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沮喪什麽。

不對等的關系?自己只是他普普通通打個炮生活的一部分?

那又為什麽為一個普普通通的炮|友和毒窩頭子幹起來,背上挨一刀差點兒丢了命?

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每當他以為自己離程落很近的時候,程落一句話一個舉動就能輕而易舉地把他推遠。

景灼皺着眉頭,甚至突然有點兒後悔問了那句。

“嗯。”程落輕描淡寫地應了,跟平常閑聊一樣的語氣,他笑了笑,“本來也不能出去打個炮了,這不是有你麽。”

“我怎麽了?”景灼順嘴問完後又後悔了,這嘴有時候非常不聽使喚。

果然,程落坐到床上拿起手機随意刷着:“有固炮了還去外面找,有點兒缺德吧。”

“你已經很缺德了。”景灼說完,以最快的速度躺下拉上被子。

“為什麽?”程落看了一眼鄰床的條狀被子。

屋裏沒再有動靜。

程落也不再追問,關了燈躺下玩手機。

景灼感受着心裏類似生悶氣的情緒,迷迷瞪瞪快要睡着的時候,聽見程落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有點兒在意我?”

景灼沒管肋骨,唰地坐起來,直直看着程落:“……你剛才說了句什麽?”

“你在意我。”程落擅自換成了肯定句。

病房在頂層,夜深後走廊裏幾乎沒人,現在非常安靜。

景灼張了張嘴,卻發現在這種安靜的夜裏,在狹小的病房內,他沒法違着心像平時一樣說“在意你個頭”。

“是不是?”對自己語結的震悸中,程落還在一旁循循誘引。

是的,之前怎麽炮以後怎麽炮都是你的自由,但我聽着就是不爽。

“是。”景灼聲音很輕。

病房裏又靜了。好一會兒,程落問:“你對之前的也會在意?”

景灼有點兒被他繞迷糊,不知道程落有沒有把他“床|伴很多下床無情”的初始人設當真。

這個人讓他覺得危險,把他拉入一個近到不能再近的危險地帶,再徒然松手,墜落或安全着陸全靠他自己。

但從秋天到隆冬,從深夜的急診外科到床上床下。

明明從一開始景灼就沒當真,但渾身冷汗驚覺已經快要墜下去的時候,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慢慢陷進這場誘捕的。

是從醫學院小宿舍裏的那個星期?從處理完老太太後事的那個擁抱?還是寒冬深夜那瓶溫啤酒和“那下回還找我嗎”?

或者從一開始他就高估了自己的防線,無知無覺。

“……會。”景灼亂得不行,“睡吧。”

“才九點。”程落聲音和平時一樣懶懶的,帶着點兒沙啞,情緒聽着很淡,“聊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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