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暗糖(32) 江鎮中學

翌日一早, 楊東來敲樂梨的房門。

樂梨打開門，“你這麽早？”

“你手機丢了，我想來想去, 覺得應該早點挂失手機卡補辦一張。”

樂梨也是這麽想，只要把屏幕解鎖了，通過手機號, 得到她手機的人, 可以用她的賬號為所欲為。

“你等我一下，我還沒刷牙。”樂梨急忙把門關上，急匆匆地去刷牙洗臉。

幾分鐘後，樂梨從房間出來, “走吧。”

等兩道身影離開後，隔壁房門也打開了, 江時從裏面走出來。

雖然這裏還算整潔幹淨, 但隔音效果還是不行, 昨晚開了個遠程會議, 睡得很晚, 沒睡幾個小時，他就被隔壁的小情侶給吵醒了。

他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索性起來, 準備到江鎮逛逛。

楊東帶樂梨去手機店補辦了手機卡, 他帶了一只舊手機, 裝上卡後, 讓她趕緊把社交軟件和支付軟件的密碼先改了。

樂梨登入支付軟件和社交軟件，可能得到手機的人還沒來得及解鎖，沒出什麽大問題，于是她趕緊改好密碼, 準備把手機還給楊東。

“沒事，這是我換下的手機，你先用着，我放着也是扔在桌櫃裏。”楊東說。知道她會跟他見外，他特意拿的舊手機。

“謝了。”樂梨便接受了，她确實離不開手機，她身上沒帶多少現金，又習慣使用手機支付。

“中午就到我那裏吃飯吧？我媽已經買好了菜。”楊東說。

樂梨急忙說，“你讓楊媽千萬別忙了，我正想去學校看看，也不知道中午回不回得來。”

“要我送你去嗎？”楊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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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梨怎麽好意思讓他送，“又不是很遠，我這麽多年沒回來，正想到處逛逛，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別擔心了。今天正好趕集，你也挺忙的，別耽誤做生意了。”

“真不要我送？”楊東問，“那我先回去了。”

“快回去吧。”

等楊東走後，她就打了個摩的，在江鎮中學門口下來。

樂梨想進去，門衛老大爺攔着她，問她是來幹嘛的。

“我以前是這裏的學生，想找我的老師。”樂梨回他。

樂梨記得這位老大爺，沒想到過去這麽多年，還是他在這裏當門衛。

但老大爺見過的學生多了，對她也沒什麽印象，只說，“還沒放學，你現在不能進去，會打擾學生學習。”

等到放學，老師也基本回宿舍休息去了。

“大爺，我保證，不會去打擾學生上課的，我找以前的老師，主要是有點事想問他。”

“不行。你要找哪個老師，打電話給他。”大爺顯然不相信她。

“我媽媽以前也是在這裏當老師，你通融通融好嗎？”樂梨懇求道。

從她身後進來一位頭發斑白的男人聽到她的話，好奇地探了探頭，問門衛大爺，“怎麽回事？”

“她非要進去，說是找以前的老師有事。”門衛大爺回他。

樂梨轉身一看，竟然是校長，“秦校長，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樂梨。”

秦校長聞言，捏着鏡框，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她，他皺着眉，努力回想，搖着頭，依舊沒記起來。

樂梨又道，“我媽媽是這裏的老師，林素妍。你還記得嗎？”

聽到這個名字，秦校長才有點印象。

再看樂梨，也有點印象了。

“記起來了！記起來了！真是女大十八變，我一下子沒認出來……”秦校長忽然大笑起來。

門衛見樂梨真和老師認識，也就放她跟校長一起進去了。

校長早就退休了，但他總是不太放心這群學生，于是偶爾會來學校看看。

“你媽媽還好嗎？”校長在路上問起。他年紀大了，有些健忘。

樂梨看着他斑白的頭發，滿臉的皺紋，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她靜靜地跟他一起往裏面走進去，路邊種了兩排桂花樹。

“對了，你想找哪個老師，我帶你去辦公室。現在我們條件好了，教學樓已經重建了，你現在肯定不知道在哪裏。”

“我想找周老師。”樂梨答道。當初是周老師整理了她媽媽在學校的遺物。

“啊？哪個周老師。”

“周敏華老師。”

“她啊，她已經調走了。”秦校長說。

見樂梨臉上失落的神色，秦校長便問，“你找她是有什麽事嗎？”

“我媽媽離開的時候，是她幫忙整理了我媽媽留在學校的東西，我想找她，看這些東西還在不在……”

秦校長聞言，思緒停頓在樂梨說“媽媽離開的時候”，他猛然記起林素妍當初是重病離世了。

他感嘆一聲，看向樂梨的目光多了份憐愛。

“學校有一間儲物室，我找人帶你去看看，找找那裏有沒有……”

“就是這裏了……”管理老師取出鑰匙，把門打開，樂梨站在她身後，門一推開，只見室內厚重的灰塵揚起，裏面堆滿了雜物，書類最多。

管理老師說，“這些東西是從以前的舊樓搬過來的，有些東西也扔了不少，不知道還有沒有你要找的東西，需要我幫忙嗎？”

樂梨跟管理老師道謝，“不用了，謝謝。”

管理老師便離開了。

這間儲物間很久沒有整理，落了厚厚一層灰，樂梨不知道從何下手。

她随意翻了翻，擺在前面的大多數是未用過的教科書，她往裏面走，角落裏放着幾個大箱子，裝滿了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

她将箱子裏面的東西都先倒了出來，厚重的灰塵嗆鼻，她重重地咳了幾聲，捂着鼻子，開始找東西。

她記得她母親上課的時候，經常會帶着一個印着小雛菊的玻璃茶杯，晚上備課的時候，總會用那只磨掉漆的鋼筆，還有常年放在辦公桌上她和媽媽的合照。

當年周敏華老師本來想把東西交給她，可她當時沉浸在失去母親的痛苦中，耳邊仿佛聽不到任何聲音，也不想理任何人，所以她并沒有把母親的東西帶走。

翻了完這幾個箱子，沒有找到一絲有關母親的痕跡。

要麽周敏華老師走的時候，一起帶走了它們，要麽搬教學樓的時候，當作沒用的雜物給扔了。

樂梨遺憾地起身，轉身準備離開時，腳下被一道重物絆住。

她低眼一看，是一個木制的小箱子，十分陳舊，還上了把小鎖。

她把它撿起來，手指停頓在小鎖上，轉身到四周尋找撬鎖的工具，她在角落找到一根生了鏽的鐵棍，可能是哪個調皮搗亂的學生帶來了學校，被沒收後扔在這裏的。

樂梨調整好箱子的姿勢，對準鎖的位置，用力敲了幾下，只見鎖不争氣的斷開了。

木箱被鐵棍砸到幾次，外部有點破損，打開盒子，只見裏面的東西完好無損，除了那個玻璃茶杯。

重新再次見到母親的遺物，樂梨五味陳雜，她眨了眨幹澀的眼睛，伸手觸摸每一個物件，眼前浮現很多年前的畫面，那些美好的回憶。

除了她印象中的那些東西，還有一本厚厚的黑色記事本，她将木盒重新合上，走出了儲物間。

管理老師離開之前交代過她，如果她不找了，離開之前要把門鎖好，樂梨鎖好門，就離開了。

這時，已經中午放學了，很多學生都往食堂的方向跑。

樂梨在儲物間翻東西，忙得灰頭土臉，她攔了一個學生，問她們廁所的位置。

對方指了個方向，樂梨便朝那邊走去。

江時逛着逛着到了江鎮中學，他進來時，很順利，他指了指舊榜上的一張照片，告訴門衛，“那是我。”

門衛大爺非常有眼色，見江時氣質非凡，又一身西裝革履，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江鎮中學如今越辦越好，多虧了不忘母校舊恩的校友，捐樓捐款，讓舊校煥然一新。

放江時進去後，門衛大爺立馬給現任校長打了電話，校長便急匆匆從校外趕回來。

江時在學校逛了一圈，神色恹恹。

這所初中不算大，一棟教學樓，一棟辦公樓，老師宿舍和學生宿舍各一棟，還有一個食堂。

現在再也找不到曾經的痕跡，就如江鎮的那道小巷子，已經被高樓取代。

這一切仿佛在告訴他，過去的終究過去了，舊物終究會被新物取代，人亦是如此。

校長在操場找到了門衛大爺口中氣質非凡的成功人士，急忙跑過去，跟他自我介紹了一番。

江時看到眼前陌生的新校長，心裏更是拔涼拔涼的，仿佛在印證他剛才所想，舊人也會被新人所替代。

現任校長瞥見他抑郁的臉色，他心底打着鼓，剛才他太激動了，應該沒說錯什麽吧？

現任校長跟他介紹了現在學校的狀況，先說了學校發展成就，又點出現在面臨的一些難題，總之，說來說去，就想讓江時盡能力扶持一下學校。

江時興致不高，恹恹地答應下來。

學校不大，也沒啥好逛的，更何況他看完心裏更加蒼涼，不太想繼續呆下去，正想辭行，只聽一道蒼老且熟悉的嗓音。

“哎！你們這群小子！不準在這裏追追打打！”

江時聞聲望去，只見一道駝背老人的背影，一大把年紀已是滿頭白發。

現任校長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告訴他，“這是我們學校的前任校長，已經退休了，不過經常會回學校看看。”

他說完一頓，尴尬的笑了笑，這位校友以前在這裏讀書，肯定認識前任校長的。

江時邁出步子，朝秦校長走過去。

秦校長剛好轉身，看到站定在眼前的年輕男人，他捏着鏡框，仔細打量了一下。

“你？你是？”秦校長遲疑地開口。

“校長，我是江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