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主廳之中,大家屏住了呼吸,聽安幸慢慢訴說着。
安幸的語氣平靜而沉穩,絲毫不見慌亂,也許,這些話他在心裏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一個月前,師父帶着我們一起出去,正巧,和旁邊這位山莊的老管家住在同一個客棧裏。第一天晚上,他和這位管家吵了架,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而争吵,但兩個人可以說吵得天翻地覆,師父更是鐵青着臉,一晚上都沒有說話。我本以為他第二天不會和這位管家打交道了,但第二天一早,師父就和管家一同出去,還不讓我們跟着。因為昨日的那種狀況讓我很擔心,所以我就自作主張的跟在師父的後面。”
“因為擔心師父的安危,我悄悄躲在樹後。卻從而知道,師父他竟然私自賣藥給當地的百姓,卻不幸吃死了人,被師叔祖身旁這位管家發覺了,”安幸轉向老管家,語氣裏帶着幾分感激的說,“而您,給了我師父一次機會,讓他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并讓他賠錢給病人的親屬,了卻這件事的影響,以保全武當的聲譽。”
聽了安幸的話,舉座一片嘩然,王真人更是癱坐在那裏。他的雙手一直在抖,面上全是冷汗,眸子裏卻沒有絲毫的悔過,只是有些怨毒、有些陌生的盯着面前的安幸。不知為何,王真人他猛然發覺,眼前的安幸似乎已經不是那個他所熟悉的小弟子,或許,他搞錯了什麽?
安幸扭頭看了一眼王真人,回過頭來繼續敘述着:“這位管家走後,師父發現了躲藏在樹後的我,并把我訓斥了一頓。我本以為他不會再這樣做,但卻沒想到,他非但沒有悔過,反倒從那以後,他做那些事從此不再瞞着我。我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十幾天,在另一個地方,同樣的事情終于再次發生了。這次,師父甚至沒有賠錢給死者的親屬,而是利用他手中的勢力,壓下了這件事。”
雖然早已知道了這些事,但張真人從安幸口中直接聽到這些事情的細節,還是難以抑制心中的憤怒,他看向王真人,用冰冷而失望的語氣問:“王真人,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王真人早已是汗如雨下,他緊緊盯着安幸,目光裏除了恐懼還有滿滿的憎恨,他幾乎是咬着牙的說:“安幸,你忘了我是你的師父了?是我撫養你,是我在你生病時照顧你,這些你都忘了?我現在真後悔沒有讓你幹脆死掉!”
聽到王真人這樣說,張真人皺了皺眉,看向了面前的安幸。
“師父。”安幸看着王真人,面容鎮定的讓張真人覺得驚訝,他一字一句的說,“您知道我最怕的是什麽嗎?我怕師父您一次次的改過自新永遠沒有盡頭。您如果根本無法控制自己,那只能一步步越陷越深,而我也會跟着您堕落。”
王真人啞口無言,他重重的捶了下桌子,然後癱倒在座位上,他知道,這次他真的完了。
“安幸”張真人看着他,“你覺得應該怎樣處置你師父?”
安幸看了看張真人說:“師叔祖,能讓我起身回答這個問題嗎?”
張真人點了點頭。
出乎意料的,安幸站起身來,走到了王真人面前。
王真人有些憤恨、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微微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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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幸看着他,眼神中有些許不忍也有極致的傷痛,他緩緩開口,講述了很久以前的一個故事。
“師父,你還記得嗎?在我六歲那年的冬天,有一次我去河邊打水,不小心掉進了河裏,那麽冷的天,雪花都飄起來了,河水冰冷刺骨,您跳進河裏,把我扶上岸。當天晚上,我就發起了高燒,雖然意識不清,但我還記得,是您不眠不休的照顧了我兩天兩夜,父親般強迫我好起來,真的,那些我都記得,永遠都忘不掉。”
說到這裏,安幸的眼眶微微濕潤起來,他擡起眸子看了看王真人,見王真人并沒有擡頭,眼神也并沒有絲毫松動,心中不由得一陣陣刺痛。
看着王真人,安幸繼續說着,波瀾不驚的語氣似乎在陳述別人的故事:“可是師父,整個武當,有哪個師父會讓年僅六歲的小弟子在那樣寒冷的冬天去冰滑的河畔打水?您救我,照顧我,其實不過是怕我死了,師祖他們會責罰你,不讓你好過。是不是,師父?”
王真人終于有了反應,他有些驚惶的看了看張真人,不再看着安幸,移開了目光。
安幸看着他,語氣中帶着一些凄涼:“您不敢回答?還是我說的根本就是事實?那些事情,我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即使我想了,一切也不會有什麽不同。您救了我是事實,我感激您,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從那時開始,我就決定一生把您當做父親一樣看待,像父親一樣,成為我所孝順、所崇敬的人。可惜,後者我現在已經做不到了。”
就這樣看着王真人,安幸說出了自己很久以前就想要說出的話。這些話,也許藏在安幸心中很多很多年了,只是安幸從不敢去想、去觸碰,因為那真的有些殘忍……
“我……我手下這麽多弟子……”王真人臉上又青又白,“也不多你一個,不少你一個!你說的,全都是、全都是……”
安幸看着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師父……”安幸覺得這個詞今天說來是這麽諷刺,嘴角不自覺帶上一絲苦澀的笑,他還是說了下去,“您的弟子是不少,但又有哪一個是真正天資卓絕、能夠超越您的呢?您作為一個師父,對于有天分的弟子,是珍惜?是器重?還是漠視、打壓?這還用我再說什麽嗎?我,安幸,又是否真的是天資愚鈍、不堪受教?難道您心裏還不明白嗎?”
“逆徒……你……”似乎是非常的氣憤,但王真人居然想不出任何辯駁的話,他站起身用手指指着安幸,半天卻出不了聲,只得讪讪的癱坐在座位上。
安幸看着王真人的樣子,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這些事情,我不是不知道,不是不了解……我并沒有您想的這麽笨的……”安幸的語氣中帶着傷痛,“但不管您做了什麽,您總還是我的師父,我也依然願意把您當做父親。”
最後看了一眼王真人,安幸回轉身,走到張真人面前,跪下,伏身:“師叔祖,安幸願替師父受罰,以償師父多年撫養的恩德,請師叔祖成全!”
張真人看着安幸,他此時的心情有些激動。
看了眼王真人,他此時早已大汗淋漓,臉色蒼白,看着張真人,王真人張了張嘴似乎要說出什麽辯解的話,但卻什麽都沒說出口。
張真人站起身,剛想走上前去扶起安幸,身邊的莊主卻将冷冷的眼神移向了張真人。
微微不屑的瞟了一眼安幸,莊主幽幽的看着聘兒說:“就算這個小道士如此說,那也未必是實情。張真人……”莊主看向張真人,“您不會因為一個小道士的胡言亂語,就真的以為王真人有罪吧?”
聽了莊主的話,王真人定了定神,擦了擦頭上的汗,微微坐直了身子。
聘兒看了看莊主,平靜的一笑。
張真人則是微微皺了皺眉頭,這算什麽?幹涉別門別派的家務事,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過,現在張真人畢竟是在莊主的地盤上,微一沉吟,張真人揮了揮手:“把他們帶上來。”
話音剛落,兩個武當弟子就帶着幾個人走了上來,動作如此快捷,想必是早就在一旁等候了許久。
看到那幾個人,王真人面色一變,身子一歪竟然從座位上摔了下來!
兩個弟子面色不變的向張真人微微一拱手,其中一個弟子指着後邊抹淚哭泣的幾人說:“師祖,我們已經查清了,他們的親人确實就是吃了王真人賣出的假藥才一命嗚呼。據他們說,王真人在事後威脅他們,如果敢去鬧事,就全都除掉他們,殺他們全家!”
聽到這裏,身後的那幾人頓時哭成了一片,還有幾個膽大的對着王真人咒罵。
雖然已知道實情,但看到這一幕還是讓張真人出離憤怒,他猛地一拍椅柄,将一截上好的紅木生生的打斷,指着王真人說:“給我把他拉出去!!”
看那兩個弟子的模樣,似乎對王真人也頗為不齒,聽到張真人的吩咐,就伸手想把癱倒在地的王真人拖出去。
王真人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完了,徹底完了,他憤恨的看着安幸,視線又移向了安幸身邊的聘兒,突然,他眸光一閃,指着張真人身邊的那個老管家說:“是他!是他讓我去綁這個女人的!!!你們去抓他!都是他的主使!!!”
聽到王真人的話,在座的大家不由得都呆住了!
看向張真人身邊的老管家,大家難以掩飾自己心中的驚愕,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張真人卻好像沒有聽見王真人的話似的,揮了揮手,兩個弟子點了點頭,伸手将王真人拖了出去。
王真人的喊聲,由近及遠一直連綿不斷,直到那兩個弟子将他拖往弟子們休憩的偏房,那喊聲這才漸漸的消失了。
張真人看着面前還在哭泣不歇的苦主們說:“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适當的賠償,在此,是我對不住大家了。”
說完,張真人起身,對着那些人深深的一拱手。
在座的各位都有些驚訝,多少年了,他們從未見張真人對誰這樣過,何況是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頓時,大家對王真人又多了一分憤恨。
那些人看到張真人已經許下了承諾,就沒有在作糾纏,全都點了點頭,哭着退了下去。
等他們走了,張真人看着還跪在地上的安幸,聲音很柔和的說:“安幸,你先起來。”
安幸擡起頭,他的眼中也滿是疑問的辯解:“師叔祖,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師父他就是吩咐……”
“我明白。”張真人打斷了他的話,轉頭看向了身邊的那位老管家。
老管家站了出來,他先看了看在座的各位,又看了看主座上的莊主,冷笑了一聲,轉頭對張真人行了個禮,聲音清明而洪亮:“王真人說的沒錯,是我讓王真人找個他手下的弟子去做這件事的,這件事的主使的确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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