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六

36

怎麽可能?四個多月了,我沒往卡裏打一分錢,卡裏怎麽還會有這麽多錢?要知道,我每月的房貸不是一個小數目。我查詢過了,這幾個月除了我住院時打進一筆錢,再沒有錢進卡。我查詢了一下那筆錢的數目,果然是多出不少,除了我的工資獎金補貼等應得收入,我把剩餘的錢如數取出。

“哈哈,加成,喲,比原來還帥啦,讓我抱抱。”陳恺緊緊抱住我。“謝謝你,陳醫生。小弟由衷感激。”我在陳恺耳邊嘀咕一聲。

“小嘴真甜。我喜歡。”陳恺喜笑顏開落座,“為老弟康複幹杯!加成,最近都幹了什麽?恢複得這麽好。真替你高興。”

“跟黃山出海捕魚了,是勞動療好了我的傷,是大海恢複了我的精氣神。說白了,我就一海花子命。”

“大自然的力量神奇偉大啊!”陳恺感慨,“‘胡漢三’又殺回來了,有什麽打算?”陳恺關切地問。

“先找個合适的工作,我又不怕吃苦,只要掙錢多,我什麽都能幹。”我信心滿滿。

“有沒有具體想法,說說看?”陳恺停下筷子看着我。

“我想先看看,能不能找到房産銷售什麽的,我有把握能做好的工作。”

“我看行。加成你知道你最大的優點是什麽嗎?”我朝陳恺眨眨眼,“務實。實幹就有希望,你會有美好未來的。”

“謝謝誇獎,我得給你加菜。”我調侃陳恺。

“夠了,夠了,加成,我有倆個朋友搞房地産,要不要替你招呼一下?”

“方便嗎?”陳恺點點頭“那又麻煩你了。吃吃吃,盡顧着說話了。”

臨走的時候,我把取出的錢交給陳恺:“陳醫生,麻煩你,把這錢交給我哥。”

“怎麽回事?這麽一大堆錢?”

“他弄錯了,多打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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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這忙我幫不了。這是你哥的一片心意呀,你就……”陳恺又把錢推給我。

“他都不要我了,這心意我承受不起。你是知道我脾氣的,我認定了不要,我是一定要還的。你不幫我還,我自己去還。”我實話實說。

“那好吧,真服了你。”陳恺拍拍我肩,發現我愣着,他問:“怎麽啦?嗨,看着我。”他掰過我腦袋,“謝謝你的盛情款待,我們電話聯系。”陳恺先走一步,留下還在發呆的我。

回到家,母親已經睡了。躺在床上,想着與陳恺分手前看到的一幕,心潮有些起伏:那默默下樓的人是哥嗎?那側影像極了哥,只是哥的臉不似他那麽瘦,那麽死白。唉,不再想了,睡覺,明天還要去跑腿兒找工作呢。

上午做了份簡歷,吃過午飯,買了輛電瓶車,穿街過巷,直奔房地産公司,人家對我的經歷挺滿意,只是待遇不是我預想的豐厚,只好暫時達成意向。一直到晚,走的幾家都差不多,沒有心動的感覺。往回趕,走到半路,新買的電瓶車竟然沒電了。推着走吧。到小區已經九點多了。母親站在陽臺上張望,老遠就看到。“媽——”我向母親揮揮手。

“怎麽這麽晚?快吃飯吧。”

“車沒電了,推回來的。媽,今天做點什麽?”我怕母親冷清,不習慣。

“還能做什麽,就收拾屋子,洗洗衣,看看電視。等你下班。”母親用憐愛的目光看着我。

“媽,有您等我下班,我特幸福,天天吃現成的。我工作起來也踏實了,還是媽在身邊的好。”我貼母親福字。

“不要說好話,将來娶了媳婦就忘了娘。”母親笑着說。

“不會的,永遠不會。”我哪裏會要媳婦。

第一天工作,确實有些累。躺在床上就不想動。想想在哥那裏工作,哥都精心安排好,自己只要用心幹就成,那是一種怎樣的舒心惬意啊。現在一切都得靠自己,一切都得從頭再來,想想都有些疲累。唉,那個默默下樓的男人的影像又浮現在腦海中……

真沒出息,梁加成。你原本就是一個吃苦長大的人,吃苦就是你的命!

第二天午後去了第四家房産公司,遞上簡歷,對方看了很滿意。小姑娘能說會道,我們談得很投機,她最終給出了我想要的待遇。尤其是銷售提成很具有誘惑力。我當即簽了應聘合同。

“梁加成,你明天來上班吧。”小姑娘像朋友一樣吩咐我。

陳恺來電話:“加成,怎麽樣?找到工作沒?”

“陳醫生,剛簽合同,是萬豪公司。條件還行。我會努力的。謝謝,再見。”

旁敲側擊加上耳聞目睹,沒幾天,我就對萬豪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萬豪房産大多是中高檔建築,目标終端針對的是成功人士或家底子殷實的客戶群,這樣的群體對房屋的配套設施、居住環境,對房産本身的結構質量十分考究,對售樓人員的專業素質也很看重。專心研究了萬豪幾個小區的特點與購樓客戶的心裏,我的工作做不好也難。在一大幫子俊男靓女中間,我特立獨行,除了能說會道嘴皮子甜,腳步勤快,我還陪着客戶走東跑西,參觀考量,給他們出謀劃策做參考,那殷勤勁兒,比自己買樓還上心。我調動所有的工作經驗,不出二十天,我的工作業績便扶搖直上。但我的房貸卻是一個大窟窿,一月不是萬兒八千能填滿的。我必須再找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而且還不能影響目前的售樓工作,才能應付過來。說實話,我完全可以賣掉一兩間房以解燃眉之急,但這樓價天天都在往上漲,我挑的樓盤又特受歡迎,升值空間巨大,我舍不得賣。

那天陳恺約了吃飯,我們去了一家不是很大,但有鮮明特色的飯館。我們點了鐵板文蛤與鐵板海魚片,結果久等不上菜。老板急得滿頭是汗出來打招呼:“對不起二位,燒這菜的師傅病了,你們能不能改菜?”

“我們就奔着你這特色菜來的,怎麽改?”我想看看老板的反應。

“這……我們陪你錢成嗎?”小老板汗如雨下。

“我們不缺錢,我們就嘴饞。”我好惡毒。

“這……”老板不知所措。

“文蛤和魚片你這裏到底有沒有?”我問。

“有有有。”

“那你帶我去看看。”我們走進廚房間,“還真有,嗯,不錯。我來燒成嗎?”

“這,不是玩笑吧?”老板有些詫異,見我已動手操作,他順水推舟,“好好好,辛苦你了!”小老板點頭哈腰一口應承。

這兩道菜做法其實很簡單,把配菜配料先準備好,把鐵板在火上燒紅,然後用專用工具把鐵板夾到客人的飯桌上,在鐵板上放上錫箔紙,把裝備好的文蛤肉與配菜一起倒在錫箔紙上加上配料攪勻,一股鮮香随着吱裏啪啦的聲響與蒸汽一起彌散開來,吃的就是一個鮮、嫩、爽、滑、脆,在沿海一帶,這道美味尤其受歡迎。不過百人可以做出百種口味。

“來來來,老板,嘗嘗我做的口味怎樣?”我招呼小老板。

“呀,不錯,鮮嫩爽口,你們是美食家吧?手藝精湛。”老板豎起大拇指。

“不要說這道菜,大凡海鮮,我都能露一手。”我撒開吹。

“人家可是正宗海派手藝,國際大飯店走出來的。”陳恺添油加醋。

“難怪,這麽好,我們請都請不來啊。”老板自言自語。

“不是請不來,而是請不起。你願出大價錢,兩條腿的人哪裏不好找。”我采用激将法。

“你願意來,價錢随你定。”老板是估準了我不會來,才這麽說?

“這話可是你說的,我來,一個月怎麽說也得這個數。”我豎起兩根指頭。

“只要你來,兩萬就兩萬。”真沒想到,小老板這麽爽氣。

“算你有眼光。不過白天我可沒時間,晚上随便。怎麽樣?”我試探性的問。

“晚上就晚上,你也是知道的,生意基本上在晚上。不過,你白天不來,工資也要減一些?”看來小老板是動真格的了。

“做下來看,值多少,你給多少,成嗎?”我玩灑脫。

“成。你什麽時候來上班?”迫不及待。

“總不能不讓我吃完飯吧?明天行不行?”

“那太好了。你們慢用,這頓飯算我的,慢用。”

“加成,你吃得消嗎?你不要命了?錢天天有得掙,悠着點。”陳恺有些替我擔憂。

“逼上梁山,沒辦法,那麽多貸款要還,身不由己啊。”

“你哥給錢你不要,現在這麽苦自己,何必呢。沒想到你這麽小心眼。”陳恺笑笑。

“比起以前,這點工作,根本不算什麽。晚上閑着憋悶得慌,老想着他,不如找事做。一累,倒頭就着。”我苦笑,“我與哥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怕他破費,現在他不要我了,我怎麽可以用他的錢?不是小心眼,人家的錢也是辛苦掙來的。我承受不起。”

“看樣子,還在記恨吧?”陳恺試探我。

“從來沒有。對哥,我恨不起來。我只是恨我自己,做得不夠好,否則哥怎麽會不要我呢,我到現在也不明白,這生活我就是看不透。唉,世事難料啊。”我黯然神傷。

“加成,不要責怪自己。有些事不一定是你想象的那樣。依我看,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只是你們哥倆暫時緣分中斷而已。愛不是生活的全部,打起精神來,你還年輕,不怕沒有愛。你還有好多事要幹呢。”陳恺安慰我。

陳醫生說得好輕巧,愛不是生活的全部,這是對有愛的人而言。生活裏如果沒了愛,會是怎樣?我的愛在哪裏?沒愛,我只好把自己賣給工作。因為只要一閑下來,以前與哥走過的日子便不由自主闖進我腦海中來,那種痛并快樂着的回憶,那種美好與落寞交織着的回憶,那種屈辱與思念糾纏着的回憶,哪一次不把自己折磨得心肝俱焚體無完膚!

沒有這樣愛過的人怎麽會懂!

很晚才回到家,母親依然站在陽臺上等我。我突然意識到,母親曾經也是個閑不住的人,這樣成天悶在家裏,可不把她給悶壞了?

“加成,你喝酒了?你不是不會喝嗎?注意身體啊。”母親擔憂我。

“陪陳醫生喝了一點點。不礙事。媽,你整天在家冷清吧?”我試探着問。

“能有什麽事做呢?”我知道,母親為了我,什麽都能忍。她從不開口向我提要求,要知道她才剛過六十,這在農村,還是半個強勞力呢。更何況,母親一生勤勞,身體又好,是個閑不住的人。

“媽,我帶你到人家飯店去幫忙擇菜,你願意去嗎?一千多塊一個月,半天時間。”

“哪有這麽好的事?你怎麽不早說。”母親來了興致。

“我明天晚上也去那裏打工,幫忙燒海鮮,一個月上萬呢。”

“你不是說在賣樓嗎?怎麽又去燒海鮮?你以前不是怕油煙嗎?不要苦自己,夠吃夠花就行。”母親不知情,她只知道心疼我。

“白天賣樓,晚上燒菜。我一個月要還幾萬的貸款,我得掙錢。城裏打幾份工的人多的是,我年輕,不礙事。”

起了個大早,帶母親坐公交,來到文華書院旁邊的“一品海鮮館”,與老板交涉了一下,然後叮囑母親乘幾路車回家,怎麽走,然後我騎着電瓶車,走街穿巷,直奔萬豪。

生活又再次充實起來,滿負荷的工作,讓我暫時忘卻了失愛的悲傷。起早貪黑的苦累,換來了大把大把的辛苦錢。小飯店因為我的加盟,生意前所未有的紅火,鐵板海鮮、清蒸海鮮、白煨海鮮系列成了飯館招牌菜,為此,老板也沒虧待我,每月的大紅包比工資還多。母親也很開心,她的勤勞賢惠,得到衆人的誇獎,老板每月也給紅包,樂得母親眉開眼笑。每每這時,我苦悶的心會得到少許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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