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再遇小桃紅

“不過淩生這麽清楚她的底細, 怎麽會把她放過來。”

洛長和笑了笑：“他豈是能騙她一輩子，她如果自己願意，他當然不敢阻她。”

“他可是怕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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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被那個夢驚醒。

那個模糊的面容我依舊看不清, 我揉揉腦袋, 強迫自己清醒過來。然而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我站起身來, 打開房門走出去。

冥界的陽光與天界人界都不同，隔着層層薄霧和濕氣, 連光線都不會刺眼。我舒展着身體, 坐在三生石上。其實天帝讓我守這三生石, 是讓我幹什麽，我也不是很清楚。

反正他也只是要将我趕下來，做什麽都無所謂不是麽。

坐久了, 連腦袋的昏沉都忘記了，我順勢躺在上面，看着旁邊樹林的蔥蔥綠色。

好像還真是有點惬意呢。

而這個時候，我偏過頭看過去, 卻突然在樹叢中間發現了個熟悉的身影。

雖說是眼熟的很，但還是陌生多一點，她原先緊緊紮在兩側的羊角辮不見了, 原來她的頭發很長，随意披散下來能長過腰部，原先規規矩矩的侍女服也沒了，變成寬大的灰黑色衣袍。

手中拿了個葫蘆, 三步一搖晃，五步一跌倒，葫蘆中的液體不時濺出來，落在她披散的長發上，還有肩膀上，整個人醉得厲害。

要不是她的臉沒變，身形還是那麽瘦弱，我真的認不出來了。

我整個人都坐起來，故人在故地相逢，而何況這裏我還什麽人都不認識，心中當然激動萬分，蹭蹭蹭就跑過去，邊跑邊喊：“小桃紅！你怎麽在這？”

等到我跑到近處，她才恍若剛剛察覺到我，一雙眼醉眼朦胧的看向我，嘴邊勾起淺笑，沖我說出那麽一句話：“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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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話讓我生生止住自己的步子。

我想了想，也對，我其實也就見過她寥寥幾面，還隔了那麽長時間，能記住我才怪呢。

我慢慢走過去，順勢拉住她的手：“你忘了我了？我叫優止，是上回去黃渠那裏的那個人，你看，我手掌長出來了的。”

我又把手伸到她面前，她垂頭看了一眼，似乎毫不在意，又拿起葫蘆喝一口：“你怎麽到這裏來的？”

我奇怪看他一眼：“我是天帝派下來守三生石的啊，不還是蘇宿親自同意的麽。你不知道？”

哪知她突然笑了：“我怎麽會知道，我被他趕出來了。”

聽她這樣說，我也不知道該接什麽話了。

我看着她整個人頹廢的樣子，眼睛半睜，突然明白了，原來她就是因為蘇宿把她趕出來，所以才成了這樣子吧。

我想起淩生丢下我一個人回天界的時候，瞬間就有些憐惜她，可我從來都不會安慰人，只能試着讓她開心起來：“陪我說會兒話好不好？”

我等不到她的回應，她只是一個人在那裏安靜的喝着葫蘆中的東西，有些液體飛濺到我手邊，我一聞，是撲鼻的酒香。

我見她如此，也就沒說話，直接拉着她跑到三生石旁邊坐下。

“你看，從這裏看過去，冥界的景色還真是漂亮。”我指着遠處濛濛綠樹，卻見她連看都不看一眼，只得作罷。所幸她雖沒有反應，卻也沒有走，只是坐在石頭上面喝酒。

她寬大衣袍的袖口已經被酒液浸染，沾着胳膊的地方濕濕的成一片，我把她袖口拎起來，把自己的手伸進去，為她擋着那層濕意。

這樣過了很久，她才轉過頭來看我一眼，把袖子抽出來，嘴邊笑着：“你喝麽？”

她沖我遞一遞她手中的葫蘆：“這東西，好喝得很呢。”

我沒有辦法回答，我只是想，怎麽剛幾日不見，她就變成這樣了？

我跟她坐了很久，做到日頭西去，肚子餓的咕咕直響，可她不動，我也不好意思動。

我看着濃黑的夜色中，她又擡起手往嘴裏倒酒，這次，卻什麽都出不來了。

她晃了晃葫蘆，又沿着邊舔了舔，終于說了話：“沒了。”

“恩？”

她轉頭看了我一眼，這一天第一次主動跟我張口：“你餓了麽？我好餓。”

我直接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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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跟你說我是仙人了？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女孩子，我可是人。”晚上的篝火映着她的臉，她炯炯有神盯着我，“我當然要吃飯了。”

我正自告奮勇的烤着烤鴨，默默擦把汗：“誰讓你天天在這冥界呆着，你見過冥界呆過一個人麽？”

她好笑看我一眼：“你不就是麽？”

這話回的讓我沒法接......

很快烤鴨就烤好了，她拿起一塊直接啃了起來，可我還是好奇得不得了：“你是凡人，那你是怎麽來到冥界的？”

“我怎麽知道，從我記事起，我就在冥界了。”她斜瞟我一眼，“倒是你，這三生石有什麽好守得，跑這裏幹什麽？”

我嘿嘿笑兩聲：“因為我喜歡。”

我當然不能與她說實話，我與她非親非故，自然不可能把我體內有重寶的事情跟她講，那樣太危險了。

她點點頭，像是信了。

我們開始默不作聲的吃着烤好的鴨子，正吃得滿嘴流油，突然見她站起來，往我屋子那裏轉了了一圈，沖我道：“喂，你這屋子挺大，我跟你睡一起好不？”

我其實有一秒鐘反應不過來，她的眼睛在這篝火下襯得很好看，亮晶晶像是煙花綻開了一樣，我像是被她迷惑了一樣，懵懵點了點頭。

所以我晚上跟她睡在一張床上的時候，有點後悔了。

不因為別的，就是太擠了啊......

她一口一口喝着不知從哪裏又灌滿的酒，酒香就飄在我鼻尖，弄得我也有些饞嘴。我咽了咽口水，閉上眼睛的時候，突然感覺有個并口一樣的東西放在我嘴邊，她的聲音就響在耳畔：“喝麽？”

我一時沒忍住，張口酒就喝了一大口。

別說，還真的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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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神奇的很，我就和這麽一個人，相處過了十幾日，每天晚上都擠在我那張小床睡覺，她時不時的給我口酒喝，我也喜歡喝。

這十幾日裏，我甚至連那個夢境都不經常做了。而且每當做起的時候，都比以前清晰很多，每回醒來的時候，頭也不像原來那樣難受。

我把這些原因，都歸功于小桃紅那酒。

相處十幾日，我們之間的相處也變得更加惬意了。她經常白日裏就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回來的時候連袖子上都是酒漬。

她給我講一個一個笑話，打發我的無聊時間，餓了我們就烤上點什麽東西吃，大多數時候都是我烤，因為每回她都做得慘不忍睹。

“你這麽不會做飯，那你以前是怎麽活下來的。”我再一次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坨，終于忍不住嫌棄。

她無辜眨眨眼睛：“你不知道，閻王大人他最喜歡做飯了，可他做完自己卻沒有辦法吃，正好我需要進食，所以每回都吃得很好。”

我正想驚嘆羨慕一下，誰知見她眸子中突然暗了下，連頭都垂下來，猛地自己給自己灌一口酒水。

那酒都順着她的脖子滴落進衣服裏，我知道又提起了她的傷心事，自然懂事的閉了嘴，又安慰般的抱抱她，試着轉移她的注意力：“你還吃不吃啦，不吃我可都抱走了。”

她直接把我的手打掉，瞟了我一眼：“當然要吃了，我還餓着呢。”

她一雙眼睛盯着面前的火光，慢慢把一整個鴨子進了肚，她從來沒吃過這麽多。她嘴邊都是油汁，稍微抹了下，她突然間開了口：“你知道麽，我想不明白，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把我趕走。”

“我雖說是個凡人，但我在他身邊忠心的，他要求我做什麽我都能幹，他讓我吃多少苦我都可以。我可以爬到樹上睡覺，可以幾天幾夜不吃飯，只為了照顧好他。他不喜歡旁人進他住的地方，我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只為給他一個清靜。”

“我對他這樣好，為什麽他要趕我走？他明知道，明知道我除了那裏，根本沒有地方可去。他趕我走，我根本活不下去。”

“我重新回去找他多少次，那麽多次，他連一面都不肯見我。我幾日沒吃飯，餓得發慌，在那麽多侍衛面前大哭，一點形象都不要了。”

“我一個女孩子，他卻一面也不見我，甚至連個理由都沒有。”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她眼中有水光和篝火映出的火焰，我只能摸摸她的腦袋，斟酌半天猜到：“或許，他有他的苦衷呢。”

小桃紅瞪大眼睛轉過臉看我：“他又有什麽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