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的雪人……

第十三章他的雪人

翟輕舟和柴彤真的分居了,這一分居彼此的态度就愈發明了了,争執也愈發沒頭了。

翟欲曉給林普解釋了自己不會死,只是可能得去放點血。然後她就開始琢磨着自己是希望爸爸贏還是媽媽贏。她當然不願意往自己身上紮針,那得多疼啊!但如果紮兩針能救自己的小表弟麟麟,那倒也能忍一忍的。與此同時,翟欲曉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根據以往經驗,只要她肯去醫院撸袖子讓醫生紮針,她就能得到一個既能安慰她心靈也能安慰她肉丨體的禮物。

花卷的感冒也好了之後,三個小夥伴繼續搭伴上下學。雖然只有十分鐘的路程,也夠他們啃着玉米聊幾個插上翅膀就能起飛的話題。比如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龍,比如校長是不是戴的假發。

“曉曉,你給噗噗準備了什麽生日禮物?”花卷趁着林普停下來撐着膝蓋去看路邊攤上的石膏小像,突然這樣問翟欲曉。

“早着呢。”翟欲曉眯起眼睛摳着藏在牙縫裏的玉米,“噗噗也沒說過喜歡什麽,其實喜歡什麽他都能給自己買,他比我們倆都富裕,上回我看他月餅盒裏的錢又多了……啧,林阿姨真是又漂亮又大方。”

花卷給了她一個“你是不是缺心眼兒”的眼神。

林普彎腰的時候,胸前的金屬哨子蕩蕩悠悠的,十分打眼,翟欲曉立刻就知道自己要送什麽禮物了。給他買個新哨子吧。他這個戴好幾年了,雖然本身就是銀白色看不出新舊,但着實不夠洋氣。班裏有個男生有個帶手電筒功能的高分貝哨子就很不錯,比汽車鳴笛的聲音還大,在學校裏一吹就挨揍。

“回家寫作業了,噗噗,”翟欲曉将林普抓出人群,再反手抓一個企圖去看商場表演的花卷,“不要忘了樓頂之約,我的朋友們。”

電視上說今晚有流星雨,大概十一點左右,所以他們三個約定,十點五十五樓頂見。

深更半夜,林漪醉醺醺地與酒吧新客“老包”拉拉扯扯地上樓。“老包”雖然蹬着高幫靴盡可能地往嫩裏裝扮了,但仍能看得出來很是有些年紀了,比林普的親爸褚炎武都要大不少,林普當面叫他聲“爺爺”都不為過。

兩人吐着少兒不宜的露骨的字句,尚未将鑰匙插進鎖孔裏,門從裏面打開了。林普穿着厚厚的羽絨服,戴着帽子和圍巾,微仰着頭目不轉睛看着面前兩個不體面的大人。

“……大半夜的,你幹什麽去?”在令人窒息的沉默裏,林漪站直了,清了清嗓子,問。

“跟曉曉和花卷去樓頂看流星雨。”林普答。然而雖然是回答林漪的話,目光卻輕輕落在“老包”身上。

“老包”臊得恨不得将腦袋摘下來夾到咯吱窩裏。面前應該“早就睡了”的小男孩兒聽說尚未滿八周歲,白得跟雪團捏就的似的,偏偏眼瞳極黑,他這樣站在光明裏平鋪直敘地望過來,“老包”的臉皮都要着火了。

“……去吧”林漪最後給他讓出了門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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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普繞開他倆出去,在樓道清清泠泠的白熾燈裏,踩着臺階一步一步上樓。

沒有人反應過來外面現在正在下雪,今晚沒有流星雨。

翟欲曉給自己設了個鬧鐘,十點五十分準時醒來。結果鬧鐘不但吵醒了她,也吵到了正在隔壁書房畫圖的翟輕舟。翟輕舟滑着椅子掀開窗簾一看,無耐地笑了,去跟翟欲曉說不用起來了,外面正在下雪。翟欲曉立刻發出你分不出來是開心還是失落的聲音。

——雖然沒有流星,但卻是今年的初雪。

雖然翟輕舟說花卷和林普肯定不會去樓頂了,但翟欲曉睡不着,在被窩裏滾來滾去,總感覺不出門一趟不舒服。她睡前都已經做好了半夜要爬起來散德行的準備了,突然不讓上樓,這就很令人心累。這就好比你媽前一晚跟你說明天中午做紅燒肉,你嘴裏都有肉香味兒了,結果放學回家一看鍋裏是面條。

翟欲曉側着身體屬羊,數着數着,人就坐起來了。

翟欲曉 “吱紐”推開通往頂樓的鐵門,在迎面卷着雪粒的冷空氣裏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劇烈咳嗽起來。樓頂并不黑黝黝,是銀灰色的,因為有對面高樓投下來的燈光。此情此景,翟欲曉的腦中一瞬間閃過至少四部韓劇。

翟欲曉正猶豫要不要踏出去,就看到林普了。

深夜十一點十分,林普正獨自在堆雪人。

翟欲曉看到林普一會兒跑破爛塑料布這邊一會兒跑廢棄八仙桌那邊,也不知道他在這些犄角旮旯裏都翻出了什麽,背對着鐵門默不作聲地安到他的雪人身上。但即便如此,他的雪人在高樓的燈光裏看起來也如此可憐。

翟欲曉抿了抿唇,輕聲叫“林普”。

林普聞聲回頭,原本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瞬時盛滿了不知哪裏借來的光。

“下雪了,沒有流星雨。”他說。

翟欲曉一腳踏出鐵門,在雪地上蹦了蹦,她戴着帽子,在雪地上的影子看起來像個活潑的長耳朵兔子。她笑嘻嘻道:“沒有拉倒。”

翟欲曉跑到林普身邊,開始指指點點他的雪人。是指指點點,不是指點。林普充耳不聞繼續完成自己的作品。兩人正專心于雪人,樓梯間裏傳來花卷裝神弄鬼的聲音:讓我看看~是誰家熊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覺~

林漪推開門,一眼便望見圍着雪人的三個小孩兒。雪越下越大了,他們也不嫌冷,不知道要去塑料棚下避一避。樓下姚思穎家的花卷正在講鬼故事,林普和翟欲曉互相拽着對方的胳膊,五官皺巴巴卻欲罷不能地聽着。

“林普,回家睡覺。”林漪把着鐵門叫道。

“老包”進門喝了杯水就走了,走前讪讪地說,要不然以後就不要聯系了。林漪說行。

“老包”是個老實人,在酒吧稍顯生澀地替她出頭時,她一轉頭就看對眼兒了。但“看對眼兒”這種事情時有發生,也沒什麽可惜的。

三個小學生在林漪的監督下依次邁過門檻,一個進了四樓,一個進了三樓,一個進了二樓。片刻二樓傳來姚思穎的叱罵:你感冒剛好幹什麽去了?!你就欠我把耳朵給你擰下來拌飯吃我告訴你!

在分居整整一周以後,翟輕舟的邪脾氣終于下去了,能跟人好好說話了。他跟柴彤說,他同意曉曉去做配型,如果配型成功,也同意曉曉向麟麟捐獻幹細胞。但他有一點要求,柴彤必須獨自回去跟她家裏人說,要求簌簌和麟麟去造血幹細胞庫做志願者登記。

“志願者登記是有年齡限制的吧,而且麟麟本身就有這個病,就算治愈了,可能也不符合……”柴彤疑惑地望着翟輕舟,不明白他這麽做什麽目的。

“他們兩個都不符合要求,”翟輕舟肯定地說,“但我希望你問問。”

翟輕舟跟柴彤是自由戀愛結婚的。柴彤性格強勢,脾氣上來說話也不好聽,這些都是戀愛時就有的毛病,翟輕舟願意包容她到八十歲。但翟輕舟不能接受的是,柴彤滿心滿眼都是柴家,而柴家并不能給予同等的回饋。

翟輕舟其實早就看明白了。他岳父岳母重男輕女,柴續一方面跟着父母輕視妹妹,一方面因為嫉妒妹妹從小比自己優秀,言談舉止間老想着壓她一頭——這種情況随着柴續的五金店店面越做越大愈演愈烈。

翟輕舟跟柴彤說過這些,但柴彤始終不以為意。這些日子翟欲曉這個事兒,翟輕舟覺得是個突破口。他那天在門口聽了,柴彤的那句“我曉曉憑什麽給你一命抵一命”,雖然聲音不大,但有不顧一切的戾氣。柴家人觸到柴彤的逆鱗了。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柴彤問。

“你自己回去。”翟輕舟堅持道。

柴彤必須獨自回去。因為有翟輕舟這個外人在,柴家的人會有顧忌和防備。而只有在面對柴彤一個人的情況下,他們才會在聽到“過分”要求時,表露出最真實的第一手的想法。反正柴彤一貫好拿捏,即便惹急了,也總有辦法再哄回來。

柴彤琢磨着班裏兩個刺頭學生的情況蹙眉進門時,柴家除了在上英語輔導班的柴簌簌和住院的柴麟麟以外全部聚齊了——梁燕清請自己的妹妹在醫院照看着兒子。

柴彤瞅着面前嚴陣以待的這些人,覺得分外可笑。他們是真以為她會袖手旁觀嗎?要不是柴續那天不說人話,翟輕舟本來是答應了的。她幹脆地表露出了前半截意思:沒問題,曉曉可以去醫院做配型。

梁燕清聽說那天翟輕舟的态度,原以為且得一番争取,沒想到柴彤幹脆地就給了他們期待的答案。她攥着柴彤的手,不由喜極而泣。曉曉是最後一個還沒有做配型的近親,雖然醫生說只要不是同胞都希望渺茫,但總還是一份希望。

柴續得了便宜賣乖,嘟囔:“就你家的最費勁兒。”

毛惠君揚手照柴續胳膊上扇了下,呵斥他“不會說人話就滾”,作勢給柴彤出氣。

柴彤眼都不眨,微微提高了聲音——以保證柴海洋也能聽到,說出了自己的要求:但是簌簌和麟麟要先去幹細胞庫做志願者登記。

“登記”兩個字落地,客廳這片區域瞬時靜的仿佛沒有人。柴彤望着他們,心裏想,他們要說什麽,自己才會忘掉柴續那天的輕描淡寫?會考慮吧,只要他們表示會考慮就行。

“醫生說捐贈造血幹細胞不會影響身體健康,所以曉曉給麟麟希望,簌簌和麟麟也要給其他小朋友希望,我們是這麽考慮的。”柴彤解釋。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柴彤感覺時間突然卡在了這記耳光上,雖然柴海洋已經打完背過身去了,她卻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頰肉微微震動。

“你臊不臊得慌?!你就這麽給簌簌和麟麟當姑姑的?!是誰故意要曉曉遭這個罪、冒這個險的嗎?!是逼到這個份兒上了!柴彤你居然這麽報複,啊?我一頓頓飯就養出你這麽個一點虧不肯吃的東西。”毛惠君眼睛通紅,啪啪拍着茶幾。

“我真是小看你了柴彤,在這兒等着我呢?簌簌和麟麟要是上手術臺有什麽意外,下手術臺有什麽後遺症,你管不管到底?!‘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你們兩口子做事兒真的絕了。”柴續雙目赤紅,轉向梁燕清,“我親外甥女是指望不上了,你家看看不出五服的還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

“你根本沒長這個腦子,是誰教你的?是不是翟輕舟?我就知道學歷越高想出來的點子越惡毒!我倒要去問問他,他到底對我們柴家有什麽不滿的,要這麽膈應我們?!”柴海洋的聲音重得仿佛在打雷,他越來越憤怒,甚至作勢要出門。

……

柴彤看着這幅生動的浮世繪,眼睛裏因為那個耳光而起的生理性的濕意漸漸沒了。她真想将他們的話錄下來放給他們自己聽聽。那是人話麽?其他人的付出在他們嘴裏就是輕描淡寫的“幫忙”,這要輪到他們家孩子了,倒是知道要考慮“意外”和“後遺症”的問題了。真是荒天下之大誕。

她扯着不明原因突然嘶啞的嗓子大聲問:“如果生病的是曉曉,你們願意讓麟麟來做配型,并且配型成功的話,跟曉曉一起上手術臺嗎?”

仗着在場的都是自家人,柴海洋毫不猶豫道:“簌簌可以,麟麟不行。”

梁燕清吃驚地看向自己的公公。

毛惠君給柴續使了個眼色,柴續道:“有什麽不願意的,只要你一句話,簌簌麟麟都可以上。向來家裏只有你一個斤斤計較的。”

柴彤直接就将飯桌給掀了。她起身站在那些湯湯水水裏,嘶聲道:“柴續,你她媽當我看不出來?!你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家曉曉!你會讓你的兒女來?你最多借我兩萬塊錢讓我去別處想辦法!爸媽,剛剛得知麟麟的病,輕舟就答應讓曉曉做配型了,如果配型成功,也答應瞞着他爸媽讓曉曉上手術臺。但現在你們聽清楚,輕舟答應,是我不答應。你們的女兒可以被輕賤,但我的女兒不行。”

柴彤撂下最後一句話,狠狠一抹臉,抄起車鑰匙就走了。

柴彤在距離自己家只剩最後一個紅綠燈時,突然哭得不能自己。翟輕舟堅持要她獨自回家時,非常嚴肅地跟她說,我不在乎柴家屁大點兒事兒動不動叫你回去幫忙,也不在乎你哥借着做生意需要周轉占用着我們家的錢多年不還,但他們得領情,不能真當你是柴家不要錢的長工,不能這麽欺負人。

14. 你道歉,我就願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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