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哪兒都不小了!

霧市的濕度倍于大都, 夜裏高樓若是窗戶開得久了,整個人從皮到骨都涼飕飕的。

林普低頭默默注視着翟欲曉,他清楚地看到她的退縮, 她似乎是想賤兮兮地說句什麽來化解當下的窘境,但要開口的剎那感覺不如不說, 于是讪讪地閉上了嘴。

在沉默的對峙中,翟欲曉的眼神漸漸虛弱了,她避開林普非常認真的眼睛, 使勁兒憋出根本沒有說服力的一句:“……你還小,還沒畢業呢。”

林普立刻反駁:“我哪兒都不小了。”

翟欲曉聞言微地一頓, 露出錯愕的表情,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接連揮向林普的腿,斥道:“我讓你開黃丨腔!我讓你開黃丨腔!哪兒學來的你?!”

林普“我什麽時候……”之後的辯解在兩下打後咽下去了, 他脫口而出的時候真沒別的意思,但是她第一時間領會了“別的”意思。他面色複雜地望着她,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這個意外“變故”。翟欲曉的“出牌”方式總是令人匪夷所思。

翟欲曉确定林普“知道”錯了, 悻悻地停下攻擊。她怔怔望着林普腳下黑色的沙發毯,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 因為一場出乎意料的表白而大張的毛孔終于在微涼的風裏漸漸隐形,她給林普留下一個黑漆漆的後腦勺, 輕聲拒絕了他:“不行, 林普。”

林普緊盯着她尚未幹透的發璇兒和漲紅的側臉, 他知道如果向她告白是別人, 她能用開玩笑的方式拒絕得非常高明,且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他是她總是舍不得說重話的“弟弟”,即便一句“不行”,也讓她為難了。

林普使勁回想以前他拒絕女同學時, 她們是怎麽表現的。她們有人會問“為什麽”,有人會說“沒關系”。他在心裏選擇了“沒關系”,但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因為并不是沒關系,他覺得疼。他有些狼狽地匆匆向她道了句“早點睡”,轉身拎着剛剛用來搓頭發的毛巾上樓了。

林普想,自己終于還是搞砸了。

他在機場推着她的行李箱時這樣想,在上下課路上沐浴着初夏的日光時這樣想,在圖書館裏越過一排排書架時這樣想,在看到翟欲曉朋友圈裏八千胡同斑駁的牆面時也這樣想。他這樣一刻不停地想着,感覺血液在血管裏一縷一縷蒸發了,自己只剩下幹癟的皮囊。

“林普,是不是沒睡醒?回宿舍睡個回籠覺去?有件事兒跟你商量下。是這樣,我小堂弟在大疆當經紀人,他上回向我要人我沒舍得,但我現在改了主意,你去他那裏吧,你顏值過硬,跟着兩位師兄天天不洗臉也沒耽誤天天有人扒門看,大好的年華,是吧?”

林普和兩位師兄的老大姓施,剛在美國合作的實驗室過完五十五歲生日。施老大專業過硬,嘴人的功夫也過硬,且誰的面子也不給,曾經當着鏡頭怼上面派來的專家團代表“你到底懂不懂”。

包朦師兄輕咳提醒林普,弱弱插一句:“……也有小部分人扒門是看我的。”

施老大冷冷盯他一眼,眼神裏是無盡的“你沒有自知之明”的嘲諷。

林普面色一整索性直接站起來,他盯着屏幕裏的公式和圖形,倔強卻無濟于事地糾正施老大:“我洗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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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寧師兄的肩膀一直在抖,腦袋快要鑽到電腦屏幕裏了。他是個笑點極低的,一個“大嘴魚”的笑話就能支撐他快快樂樂地過完一生。

施老大的行程滿當當的,最近兩個月要飛七個國家,眼下難得有一周的時間在大都,天天來實驗室“照拂”他的三個親傳弟子,尤其是林普這個他特意點來的直博生。

施老大一一點撥和諷刺以後,雷厲風行地抄起保溫杯離開了。師兄弟三人松了肩頸,都奔着牆角的飲水機去了——施老大不高興的時候你起身去接個水都是态度不端的表現。

“你最近不在狀态啊小林普?老大前不久還激勵你幹翻我倆當掌門,今天就想把你丢給他堂弟任人□□去了。”包朦師兄仰頭咕咚咕咚喝掉半杯水,他停在林普面前,輕輕敲了敲他的電腦屏幕,“你是他收過的唯一的直博生,你要是達不到他的期待,他能一槍斃了你。”

袁寧師兄也道:“是不是有什麽事兒,你說出來看看我們能不能幫忙解決?”

林普擡眼望着兩位一直非常關照他的師兄,輕描淡寫地說:“我告白被拒了。”

包朦震驚得仿佛白日裏見了鬼,半晌,他輕聲說:“能不能介紹我認識一下這位拒絕領獎的彩票得主?”

林普不說話了。

袁寧輕輕推了把包朦,暗示他照顧一下小師弟情緒,包朦咽下還沒開完的玩笑,露出慈祥的笑容:“……晚上一起吃火鍋,我跟老袁準備酒肉蔬菜,你帶張嘴來就行了。不用不好意思,告白被拒和慘被人踹都可以有這個特權,無他,單身狗歡迎你們歸隊。”

袁寧拍拍林普的肩膀,不由分說道:“來我宿舍,八點。”

……

雖然兩位師兄都說“帶張嘴來就行了”,林普仍然在廚房裏忙碌半天。也無他,兩位師兄菜葉子不洗就想下鍋,在生活常識方面着實過分了。

林普橫刀切菜葉的時候,刀口劃了下,不小心切到了食指,不過他收刀快,并沒有很嚴重。但是在血珠湧出來的時候他奇異地感覺堵在胸口的一塊巨石有了條裂縫,呼吸随之暢快了數息,焦慮、緊張、不安、痛苦也盡數平息。

“小林普需要幫忙嗎?”袁寧推門進來問。

“不用,好了。”林普回頭粲然一笑。

袁寧被林普最近尤其罕見的笑容晃得心都亂了,他抓了抓後腦勺,喃喃自省着“師兄筆直”,在廚房裏轉一圈,空着手出去了。

鍋底将将滾起來的時候,包朦拎着兩個袋子回來了,他娴熟地用腳跟帶上門,嘴裏惬意地哼哼着“火鍋怎能不配啤酒……”

林普沒有具體說他和翟欲曉之間從小到大的牽絆,所以兩位師兄便都以為只是腎上腺激素帶來的暴風雨。暴風雨嘛,來去匆匆,一眨眼又是豔陽高照。

……

花卷最近惹上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這得從翟欲曉自霧市打來的那通電話說起。花卷在電話裏帶了兩回“林普”,一位因為跟狗打架進來的“前女友”聞聲繞到他跟前仔細看他兩眼,便賴上他了。

當然,“前女友”一開始是跟狗打架——只是突然被咬到了用力踢開一腳,後來不講理的狗主人來了,就成了混戰了。嗯?去打疫苗?不急!幹翻這個比狗汪汪得還大聲的老阿姨再說!

“前女友”現如今是個小網紅,在購物平臺做着小本兒生意,然而雖說是“小本兒生意”,一個月的流水能抵花卷十年的工資。她最近雷打不動地來市公安局門口蹲守花卷,自稱是看上了花卷的身材,想用誠意打動他,請他遮臉給她當模特。

“遮臉”并不是侮丨辱花卷的長相,而是刑警應該是不能随便在平臺上露臉的吧。她頗為體貼地替花卷考慮着,自己把自己感動得夠嗆。

此處話外一句:花卷雖然是單眼皮,但鼻梁突出且修長,是一張标标準準的帥哥臉。且自打上了警校整天在男人堆兒裏混着氣質愈發硬朗,能單手把偷偷撲到他背上的翟欲曉轉過來跨在腰上——翟欲曉皮一次差點扭傷了腰就按下不表了。

“卷兒哥,除了有日薪,我還随便你挑三套樣衣免費贈送哦。”“前女友”小碎步跟着正吃涼包子的花卷,她見花卷目不斜視,特別好商量地道,“要不然你給我林普的聯系方式也行。嗐,他當年把我傷得透透的,我一時沒想開畢業就删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不過感情是感情,錢是錢,我能想開的……哎呀,林普的話肯定得排除萬難露個臉,再配上我的主打款,你看說着說着怎麽就押韻了,真不是故意的,我問一句,他不是公職人員吧卷兒哥?”

花卷停下腳步,眼神複雜地望着這位聒噪的“前女友”,林普以前吐槽他的同桌是個碎嘴子——能讓林普這樣性格的人吐槽得是多麽天怒人怨。花卷結結實實領教了。

“你真的就沒有惦記過他?”

新開張的眼鏡店裏,王戎個卸了眼鏡的近視眼,用大部分白眼球緊盯着翟欲曉的眼睛,再度問出這個問題。她高三那年也這樣問過翟欲曉,翟欲曉當時的回複是不假思索的“當然沒有”。

“……有幾個瞬間吧。”

翟欲曉這回沉思片刻嚴謹地對舊答案做了修正。

一些非常日常的瞬間,日常到甚至不值得一提。

比如有一回他們在G理工西區第三食堂偶遇,他點的是魚香肉絲蓋澆,她點的是鋪着極厚一層香菜的刀削面,他聞着香菜味兒都受不了,轉去坐了隔壁桌,正午的陽光落在他嫌棄的微皺的眉頭上,真是非常可愛。

比如有一年暑假他倆一起去駕校學車,她動作跟不上腦子頻頻失誤,他站在路邊的涼蔭裏,默默叉起腰嘆氣。她本來因為再次壓線都要哭了,但是看到他的動作,心裏一突,“噗嗤”笑出聲兒來了。得到教練摔門下車前一句氣急敗壞的“去投訴我吧,教不了你”。

比如有一年年底——似乎是她剛畢業那年,兩人吃火鍋回來的路上,她戴着藍牙耳機聽着歌睡着了。她睡醒時正埋首在他肩窩裏,兩側的藍牙耳機不知何時被他摘下來了。她當下沒有細想,但是半夜輾轉間眼前猝不及防出現他繃着下巴歪頭小心翼翼幫她摘下耳機的畫面……她有些不自在地卷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

……

諸如此類。

王戎輕輕一拍玻璃展櫃,露出“我就知道” 的表情。林普既滿足世人顏性戀的标準,也滿足智性戀的标準,不可能有人能不動容、不動搖。

王戎将下巴墊在驗光儀前,用推心置腹的語氣跟翟欲曉說:“你真的可以跟他試試,姐弟戀多流行啊,小狼狗小奶狗什麽的可太好嗑了。”

翟欲曉想了想,言簡意赅道:“我不想冒這個險。”

王戎的歷任男朋友在她這裏都是“狗東西”,大約她在歷任男朋友那裏的代稱也好聽不到哪裏去。而且,不論曾經交換過多少甜言蜜語,一拍兩散以後就再也不往來了,充分貫徹經典的那句 “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不單王戎和她的男朋友們這樣,其他同事同學包括夏侯煜也是這樣。

翟欲曉永遠牽挂着樓上那個沉默寡言的小孩,不能接受跟他以後再也不往來了。

王戎沒心沒肺地嘟囔:“……我想冒這個險。”

翟欲曉用“把你腿掰折”的眼神威懾她。她點開開心消消樂,在清脆的背景音裏伸了個懶腰……聽到自己的骨頭像根不發光的熒光棒嘎吱嘎吱響。她服氣地低嘆一聲,跟鬼上身了似地操縱着自個兒的大腦袋在空氣裏劃了三個短腿兒的“米”字,再站起來敷衍地做了四個八拍的伸展運動,便完成了一天的運動量。

王戎突然想起一件舊事兒,不顧對面驗光師的白眼,樂得肩膀帶動腦袋一顫一顫的,她說:“大學時夏侯煜跟我說,她其實給林普發過信息。她問林普,你平時去哪兒玩兒。林普回,我平時不出去玩兒。”

翟欲曉沒有跟着王戎前仰後合,她有些頭暈地按着玻璃展櫃,這回是真心實意地想把夏侯煜的腿掰折。她以為夏侯煜只是嘴巴上賤一賤,結果她居然不聲不響地付諸起行動了。她突然想起來,夏侯煜小學時就對林普的顏值做過非常高的評價,用的詞兒特別有學問,是什麽來着?啊,降維打擊!

王戎盯着翟欲曉的面色,突然賊兮兮地問:“是不是有一點點的不是滋味?”

“……”,翟欲曉說,“夏侯煜之流配不上林普。”

王戎給她一個“呵呵咱們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一個矯健的戰術後仰躲過她的鐵拳,跟着店員去挑選鏡框了。

翟欲曉坐在一旁等待時,再度将微信翻到與林普聊天的那一頁。兩人自霧市回來至今兩周,跟花卷小組視頻通話一回,兩人單獨視頻通話一回,但即便單獨的那回,也仍是跟以前一樣聊的是各自生活的瑣碎,沒有誰再提起別的。

翟欲曉出神地劃拉着屏幕,結果一不留神點到之前的通話信息,視頻通話請求便發出去了。她正猶豫着是否要挂斷那端的畫面就傳過來了,鏡頭前的大腦袋是林普的師兄之一,背景是醫院的急診室門口。

翟欲曉瞪圓了眼睛噌地就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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