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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過了十二點,包間裏的男男女女卻依然沒有一絲疲态,又笑又鬧,群魔亂舞,加足馬力的重金屬音樂震得耳膜嗡嗡作響。許亦慎過了好幾年規律的養生生活,這會兒有些撐不住,孫先雲給他點的那個清秀小男孩估計是新來的,局促地縮在他身邊,只敢偶爾跟他搭兩句話。

許亦慎見過不少這樣的年輕男孩,偏偏今天這個長得有幾分故人的影子,在這昏暗搖曳的燈光下,讓他看得心頭又堵又慌。時間也晚了,他又困倦,心頭又不舒服,忍不住起身出去透氣,想趁機開溜。

哪知道這男孩竟然跟着他出來了。許亦慎靠在窗邊吹冷風,側頭瞟了他一眼,男孩尴尬地笑笑:“許總,您不開心呀?”

在明亮的燈光下一看,他長得也不那麽像簡銘了。許亦慎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拿下巴點點包廂的方向:“你回去陪其他老板,我不用人陪。”

男孩膽子不怎麽大,聽他的話往回走挪一步,又停下了,好半天才小聲說:“許總,我是新來的,包夜不貴的。”

說完,他腦袋埋在胸口,像是要鑽進地縫裏了。許亦慎不由笑了一聲:“幹不來這活兒就別幹,真以為錢那麽好賺?”

他上下掃了男孩一眼:“今年多大了?”

“22歲。”

“還在讀書?大學畢業了?”

男孩含糊着沒回答,只謹慎地點點頭。

許亦慎也不想問得太多,很幹脆地包了他一晚,付了錢又給了些小費,讓他自己回家睡覺。

男孩拿着錢有些驚喜,許亦慎卻提醒他:“不是次次都有這麽好運,自己想清楚了。”

話止于此,他懶得多說,擺擺手打發人走了。

孫先雲從包間裏出來找人,一眼看到許亦慎在窗邊,沒好氣道:“我以為你跟人開房去了。”

他大步走過來:“不滿意這個?這可算個長得漂亮的了。”

許亦慎不耐煩他這種拉皮條做法,但也不戳破,只輕飄飄地說:“你又不是GAY,怎麽知道GAY喜歡什麽樣的。”

孫先雲一堵,随後道:“雖然我不懂,但我不是看他長得像…嘛。”

他沒說出來長得像誰,只嘿嘿一笑。

那種心頭發堵的感覺又來了。許亦慎想去摸煙,掏一掏口袋只掏出手機和口香糖含片的小鐵罐,才想起戒煙已經兩年了。

他只能倒出兩顆含片含在嘴裏,孫先雲就伸手:“給我也來兩片。”

兩個人在窗口一起吹了一會兒風,孫先雲才問:“這次回來還走麽?”

“不走了。我自己開的公司,想在哪就在哪。”

孫先雲笑着拍拍他的肩:“還是你厲害。咱們這一圈人裏,也就你自己打拼出來了,不用看家裏人臉色吃飯。”

許亦慎沉默一會兒,問他:“那個…簡銘還在S市?還是回家發展了?”

孫先雲了然一笑:“我就知道你要問,年年都問。哎,你不會是為他回來的吧?”

許亦慎挑眉道:“我就找過這麽一個男朋友,還不能問一問了。”

孫先雲的臉色變得有些複雜,看着一臉坦然的許亦慎,半天才說:“在呢,他一直都在S市。一開始碩士畢業去了券商,那幾年券商正是撈錢的時候,他幹了幾年,賺了一筆,然後跳槽到一家金融央企,攢了人脈,又出來自己幹。跟人一起開了公司,叫什麽什麽資本的,還有幾家高級酒店,混得風生水起。”

他望着窗外,帶些感嘆地喃喃道:“你們兩個,都挺能折騰的。”

許亦慎又扒着他問了半天詳細情況,末了狐疑道:“你怎麽對他的情況這麽清楚。”

孫先雲嗤笑一聲:“我可是他的大客戶,手裏的閑錢都托給他那邊的基金經理了。”

許亦慎有點酸了,簡銘跟孫先雲一直有聯系,卻從沒通過孫先雲聯系過自己一次。

他倆處的時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智能手機都才普及不久,微信還沒出世,簡銘用的又是極其樸素的老人機,連個QQ都沒有。許亦慎一直留着他的電話號碼,不過那時候簡銘用的是月租最便宜的那種校園卡,信號差得不得了,這麽多年過去,他應該已經換了。

畢竟,也過去很久了。

許亦慎喝了些酒,司機送他回家時,問他回哪個住處,他半天都沒說話。

司機又問了一遍:“許總,回禦龍府還是翠園?”

許亦慎按了按太陽穴:“翠園。”

完了又說:“老王,明早八點半來接我,去蘇家坡的工地上看看。”

司機老王開着車彙入車流中:“許總,我正要跟您說這個事。我老婆住院了,我得請假回老家招呼她幾天。我已經跟劉主任說了讓小李這幾天替我接送您,劉主任讓我再跟您說一聲。”

許亦慎一頓:“住院了?嚴不嚴重?”

“唉,得做手術啊。前陣子她總說肚子痛,我也沒當回事,她痛得受不了了才去醫院看,結果腸子都破了,當天就做了一次手術,明天又要做一次,加上住院,花了不少錢。”

老王是許亦慎剛辦公司的時候就給他開車的老員工了,一直做得不錯,許亦慎出差幾乎都是他開車。許亦慎也清楚他家裏的情況,不禁微微蹙眉:“她有醫保嗎?”

老王嘆了一口氣:“她就在家裏煮飯帶孩子,哪有醫保,早知道我該聽朋友的話,給她買一個。”

他忽然想起什麽,問許亦慎:“許總,咱們單位今年買的那個高級醫療保險,當時說的是全家都能保的,我能給我老婆報銷嗎?”

許亦慎也不太清楚:“你去問問劉敏。”

他撐着額頭想了想,又說:“也別讓小李來了,這幾天小鄒他們去鄰市出差也要用車,我這邊項目在市內,自己開車就行。”

許亦慎自己在翠園買了一套大平層,住起來很舒服,不過一個人住顯得有些空蕩蕩,平時他住得多一些的還是他媽許茹在禦龍府給他買的那套房子。

但他回S市之後,許女士三不五時會到禦龍府來看他,一些私密的東西,就只能放在翠園。

許亦慎洗了澡,自己抹了油,在後面揉了一會兒,就翻出來一根按摩棒。

簡銘跟他分手之後,他花了很久時間才慢慢平複心情,有時候寂寞有需求,也不是沒想過找別的男人解決一下,但他自己做生意太忙了,每天見的不是下屬就是生意夥伴,有利益糾葛就不好談感情。而在外面随便約炮又有風險,許亦慎的胃口被簡銘養刁了,這個也看不上那個也看不上,最後覺得自己解決挺好。

不過,也許是他潛意識裏覺得跟簡銘還沒有結束,總有一天他要再把他追回來,所以不敢讓自己堕落,一直在努力追着簡銘的腳步。

今天晚上他興致不高,自己玩了半天,前面依然是半翹不翹的,只能把按摩棒抽出來關掉,站在淋浴下面冷靜一會兒,就洗洗睡覺。

躺在床上的時候,他腦子裏還在想,明天看完了項目,後天周五就能空出來,就這麽沖去簡銘的公司,不知道能不能正好把人逮住。

他現在又是什麽樣子呢?

許亦慎迷迷糊糊睡着,又夢到了大學的時候。

他去找孫先雲玩,正碰上孫先雲的社團演出排練,他一眼就看見了在臺上念主持稿的年輕男孩。

那時候正是非主流青春疼痛風盛行校園之時,社團裏的男生們一個個都留着遮住半張臉的邋遢劉海,衣服褲子上全是破洞,襯得清爽板寸衣着整齊的簡銘尤為起眼。他個子又高,身架子長得十分标準,即使穿着樸素到有些土,也絲毫不減那種動人心魄的殺傷力。

真正的美人在人群中總是極有辨識度,許亦慎沒在人群裏找着多年好友孫先雲,倒一眼就被簡銘的美貌征服,巴巴地跑到臺下,趁他們排練的間隙搭讪。

“哎,帥哥,你也是吉他社的嗎? ”

簡銘白淨的臉從主持手卡上擡起來,那雙漂亮到有些妩媚的眼睛眨了一下,視線才落到許亦慎身上。

他的輪廓極為深邃,擔得起一句劍眉星目,明明應該是英氣的長相,偏偏眼尾上挑,睫毛長而濃密,看人時總顯得十分多情,生生柔和了硬朗的輪廓,英氣裏帶上幾分柔美。

他說:“不是。”

一旁的女主持人比他活潑一些,笑着說:“我們是被他們借來主持的。小帥哥,你是吉他社的人嗎?我以前沒見過你啊。”

“我是隔壁C大的,過來找朋友玩。”

“你朋友是哪個啊?”

“叫孫先雲,他不會彈吉他,應該是來唱歌的。”

許亦慎一邊跟女主持人聊天,一邊把簡銘來來回回地看。簡銘雖然不怎麽說話,人倒是不遲鈍,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就說:“師姐,我去旁邊休息了。”

許亦慎連忙攔住他:“帥哥,先加個Q怎麽樣?我說不定後面也要請你去當主持。”

他飛快掏出手機,那時候他用的已經是初代智能機,一掏出來,旁邊的女主持人就羨慕地盯着看,極大地滿足了許亦慎的虛榮心。

然而簡銘說:“我沒有QQ。”

許亦慎傻了。

後來他倆在一塊兒了,許亦慎老想給簡銘換掉那個老人機,還要幫他注冊QQ,簡銘卻覺得麻煩。

他抱着許亦慎的腿,一下一下狠狠地撞進他身體裏,甩落的汗珠滴在許亦慎的胸膛、小腹。

嘴上還輕飄飄地說:“真有事找我,打電話也一樣。”

許亦慎被他幹得話都說不出來,一個勁小聲地求:“你慢點…啊…別這麽猛…”

簡銘搞了他好一會兒,才按着他說:“別給我弄那些。”

“行、行,不給你弄…”許亦慎在他背上抓出一道道紅痕,仰着頭索吻。

簡銘微微一笑,低下頭來。

許亦慎醒了。

看看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翻身起來,趿拉着拖鞋去書房翻出了相冊。

那時候他們拍過不少照片,大多是許亦慎用手機偷拍的簡銘,也有他們的合照,還有大家一塊兒聚餐活動的合影。即使在初代智能機畸變又高糊的鏡頭下,簡銘依然俊美,一身冷白皮就打敗了無數凡人。

許亦慎看着看着,忍不住自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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