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僅僅這樣看着簡銘,許亦慎就會覺得很滿足,簡銘又是怎樣看他呢?
可能是結束了一段沉思,簡銘擡頭往這邊掃了一眼,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相撞。
還是像當年一樣,每次和他不經意地對視,許亦慎心中便止不住地一陣悸動。
然而與當年的冷淡不同,現在每次對視之後,簡銘都會主動朝他走過來。
看見他迅速起身朝自己大步走來,許亦慎心底裏殘存的昨晚那些莫名其妙的傷春悲秋,霎時都煙消雲散。
簡銘當然是喜歡他的,即使不說出口,他的眼神、動作、行為,也足以證明他的感情。雖然有時候稍顯冷淡,但他确實将戀人放在心上。
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他許亦慎一樣愛得高調,他不該拿自己這熱情似火的一套标準,去評價簡銘這樣一個性格平靜如水的人在愛情中的表現。
簡銘走近了,才低聲問:“怎麽樣?”
許亦慎瞅着他:“沒什麽事。”
簡銘還不太放心似的:“真的嗎?檢查報告多久出來?”
“醫生說他們報告統一打的,明天才能拿到。”他拿肩膀輕輕撞一下簡銘,“先回去吧。”
“那你明天拍照給我看。”
“…”許亦慎忽然意識到什麽,“為什麽要拍照?你明天晚上不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嗎?”
“我要出差了,下午就走。”簡銘跟他并肩走着,似乎是察覺許亦慎态度親近了些,像消氣了,就牽了牽他的手,“這段時間你好好陪你妹妹玩。”
“她這麽大個人還要陪?我只管她飯。”許亦慎跟他牽了一會兒,見電梯處人多,又松開,“去哪出差?去多久?”
“H省,我老家。預計是一周左右。”
許女士也出差了,許亦慎一聽簡銘出差一周,下意識就想吃一星期外賣。
簡銘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下一句就叮囑道:“你得好好管飯,不能兩個人随便亂吃。尤其是你,最近要管好嘴。”
許亦慎:“…”
他道:“我媽也不在S市,那我們除了吃食堂和下館子,也沒別的選擇了啊。”
兩人走到電梯處等候,簡銘道:“你可以自己做。”
許亦慎:“…”
他抓抓頭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會煮泡面。”
簡銘笑了笑,掃一眼電梯外等着的人群,湊近低聲道:“要學幾個家常菜,以後我出差了你得照顧自己。”
許亦慎根本不想學做菜,剛要開口,電梯叮的一聲,開了門。
然而裏頭已經有一臺移動擔架,轎廂裏塞得像沙丁魚罐頭,本要上前的衆人只得止步,等旁邊另一部電梯。結果不一會兒另一部電梯開門也是一樣人擠人。
許亦慎不想等了,消化內科的樓層也不算高,他就拐拐簡銘:“我們走樓梯。”
簡銘的神色微微一動,許亦慎并未留意,徑直推開了電梯旁邊安全通道的大門。
私立醫院的樓梯也打掃得很幹淨,許亦慎沒吃早飯覺得有些餓,加快下樓的步伐準備出去吃東西,走着走着卻發現簡銘落了他一大截。
“怎麽了?”他回身往上看,向簡銘遞出手,“快來,我餓了,咱們出去買點東西吃。”
“…”簡銘沒作聲,加快步伐走下來,牽住他的手。
他走近的時候,許亦慎忽然發現他臉色有些發白,整個人不自然地緊繃,便奇怪道:“怎麽了?臉色好差。”
簡銘只道:“走吧。”
許亦慎跟他牽着手并肩下樓,側頭看了他一會兒:“你有事瞞着我嗎?你身體不舒服?”
“沒有。”
樓梯間回蕩着兩人的腳步聲,許亦慎沒問出答案,繼續下了幾階樓梯,就停下腳步。
簡銘微微一怔:“怎麽?”
他比許亦慎多走了一步,站在下一階樓梯上,仰頭看回來的姿勢,非常适合接吻。
許亦慎本想問清楚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這會兒卻頭腦一熱,兩手把他臉一捧,就低頭親了上去。
樓梯間裏靜靜的,好半天都只有他們唇舌交纏的暧昧水聲。
喘息着分開的時候,簡銘兩手環着他的腰,低聲道:“消氣了?”
許亦慎哼了一聲,又在他上唇輕咬一口:“沒呢。”
簡銘望着他笑了笑,又湊過來跟他纏了一會兒。許亦慎被他親得都有些動情了,要不是顧忌公共場合,他現在就想跟簡銘做愛。
兩個人親熱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下走。
許亦慎把兩人牽着的手甩得高高的,笑嘻嘻問:“你今天一出門就不太對勁,剛剛我去檢查的時候你緊張得不得了,是怕我出事嗎?”
“我當然怕你出事。”
許亦慎又笑:“可是我已經檢查完了,你現在還是不自在。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怕來醫院?怕打針?”
許亦慎自己只有小時候怕過,因為那時候進醫院就代表要打針。護士姐姐拿着又長又細的針管,豎起來往上推,将裏頭的空氣推盡,針尖呲出幾滴晶瑩的藥水,這個畫面是許亦慎的童年陰影。
簡銘道:“不怕。”
許亦慎不信:“你騙人。”
簡銘重複一遍:“我不怕打針。”
許亦慎覺得他在強行挽尊,就說:“等你要打針的時候,我倒看看你還嘴硬不。”
“…”簡銘道,“我還是希望沒有這種機會。”
許亦慎哈哈大笑。
兩個人出了醫院吃完早點,去超市買菜,路上許亦珍打電話過來,抱怨說起來就沒見他們人影了。
許亦慎道:“你看看都幾點了,我們不先出門,難道還等你起來?”
許亦珍在電話那頭道:“可是我沒有早飯吃。”
“你點個外賣。”
“我想吃簡哥昨天煮的那種面,比外面的早點好吃。”
“…”許亦慎忽然對接下來簡銘出差的一周感到有些發愁。
他敷衍許亦珍道:“都快十點了,這會兒吃太多,你中午就吃不下了,你自己随便點個粥吧。”
“我不喝粥,我看到餐廳的立櫃裏面有餅幹和薯片,我吃那個。”許亦珍道,“中午是簡哥做菜嗎?我想吃紅燒排骨,還想吃松鼠魚。”
明明她這會兒是在向簡銘提出請求,可許亦慎似乎已經預見到自己在廚房手忙腳亂的将來,連忙粗聲打斷:“吃這麽複雜的菜幹嘛,就吃點家常菜不行嗎?”
“很複雜嗎?可是好吃啊。”
簡銘在旁邊聽見了他們兄妹倆的對話,笑道:“今天可以好好吃一頓,後面就要你來解決了。”
他還補充:“我會問珍珍每天吃了什麽菜。”
許亦慎:“…”
他突然有了需要趕緊學點廚藝的緊迫感,買菜的時候不得不打起精神學習經驗,把簡銘教的幾樣家常菜的菜色搭配和需要的調料記住。
回家後,看簡銘一進廚房,他馬上跟進去偷師。
簡銘系上許女士買的花邊波點圍裙,架好鍋準備将排骨焯水,許亦慎霎時走神了片刻,盯着他的腰腹猛看。
架子長得好,連穿不合身的圍裙都好看。
真是一把好腰,又好看,又好用。
簡銘将菜從購物袋裏拿出來,見許亦慎像個雕像杵在門口,直勾勾盯着自己,就抽出小蔥打了一下他的頭,叫他淘米煮飯。
許亦慎想,這個我總是會的。
結果拿起米杯舀了一杯,他忽然意識到,他不知道三個人要吃多少米。
簡銘那邊将排骨冷水下鍋,切了一小塊姜幾下削了皮切片,又拍了幾瓣蒜,回身到垃圾桶旁扒蒜,就見許亦慎拿着米杯和鍋膽傻站着,奇怪道:“怎麽了?”
“應該煮幾杯米?”
“這個米杯一杯半是兩碗飯,你看要吃幾碗。”簡銘笑了笑,“我現在覺得讓你自己做飯真是有點危險。”
“…”許亦慎不服氣了,淘完米最後加水的時候拿不準,他也不問簡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就把鍋膽放進了電飯煲,按下煮飯。
簡銘已經将配料都準備好,鍋裏的水也開了,煮出了厚厚一層油沫,排骨在滾水裏起起伏伏。許亦慎湊上來看,但他什麽也不懂,十分無知地問:“然後把這些配料加進去一起煮?”
“不是,這一道是焯水,把排骨的血水濾走,就不會有腥膻味。”簡銘一邊給他解答,一邊用漏勺撈起排骨架在一旁,将鍋裏的水倒掉燒幹。
“這時候要調小火,倒油,然後加冰糖炒化。平時炒別的菜是用大火,但是冰糖容易燒焦,所以要用小火。”
許亦慎開始意識到這是一道工序複雜的菜,連忙努力記住工序,看簡銘炒化了冰糖,然後将排骨倒進去。
呲啦一聲,鍋裏的油一下子爆開,許亦慎吓得連退三步。
“如果菜裏面有水,倒進去就會這樣,濾一濾水會好些,不過多少都會濺油。”簡銘十分淡定,将案板上的八角桂皮草果、姜蒜、蔥白、洋蔥末倒進鍋裏,翻炒幾下,又開始拿調味瓶。
許亦慎根本不認識這些調味料,連忙問:“這是什麽?”
“生抽,老抽,耗油。”簡銘給他點了瓶子,“生抽和耗油提鮮加味,老抽上色。你如果不知道加多少,就一次少加些,邊加邊用筷子點着湯嘗鹹淡。”
他翻炒幾下,許亦慎已經聞到了香味,以為這道菜就快好了,哪知道簡銘接了一大瓢直飲水過來往鍋裏一倒,一下子沒過了半個鍋。
“這是紅燒排骨?排骨湯?”許亦慎喃喃道。
簡銘從鍋架上拿了高壓鍋去洗:“還沒完。水開了再用高壓鍋炖十幾分鐘,出來之後倒回鍋裏大火收汁。”
“…”居然還要換鍋換來換去,許亦慎道,“我放棄。”
簡銘被他逗得微微一笑,随即道:“你學些簡單的就行。”
他等水煮開,将一整鍋水和排骨往高壓鍋一倒,蓋好蓋子,洗了鍋準備做松鼠魚。
許亦慎完全幫不上忙,只能看着他娴熟地忙碌。看了一會兒,他忽然覺得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為什麽要跟一個踏踏實實過日子的男人計較性冷淡、安全感之類虛無缥缈的問題?
簡銘無疑是非常适合過日子的男人,他可能沒有那麽感性,但是他很認真地在過生活,并且待許亦慎為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
趁他處理魚,許亦慎湊過去趴在他背上,下巴墊着他的肩膀。
簡銘手下不停,低聲道:“又撒嬌。”
許亦慎在他後頸蹭來蹭去:“你都要出差了…”
“我盡量早點回來。”
“…倒也不用趕一天兩天,工作壓緊了很累。”
簡銘回過頭來,兩個人親了親嘴。
客廳傳來許亦珍的叫聲:“你們不能把廚房門拉上再親嗎?!”
許亦慎臉一紅,跟簡銘分開,朝客廳大罵:“你玩你的手機,偷看什麽?!”
簡銘笑着繼續忙碌,許亦慎沖出廚房氣勢洶洶去收拾小丫頭,心裏卻想着,簡銘出差這一周,他正好能妥當解決李于飛的事情。
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可以關上門慢慢磨合,先清除潛在的外部危險。簡銘自己不好解決,他就親自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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