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草率婚禮

半晌沉默，終是傅紅雪先沉不住氣開了聲：“你來了。”

雙手環在胸前低頭沉思的葉開，放下了雙手，卻沒有回頭，“嗯，來了。”

擡頭癡癡望着葉開的背影，傅紅雪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該說的話，好半天只憋出一句：“這兒真美。”

“是啊。”葉開擡起了頭，聲音裏帶着一絲的說不清道不明意味。

“葉開你……”終是傅紅雪先忍不住開了口。

不等他把話說完，葉開問道：“傅紅雪，牟靈找過你，她讓你來勸我是不是？”

傅紅雪一頓，點了點頭，見葉開沒有反應這才發覺他還沒有回頭。聲音裏帶着滿滿無奈，傅紅雪回道：“是。”

“那你打算勸我嗎？勸我娶她？”

傅紅雪看不到葉開的表情，直覺的，他回答不出一個“是”字。

葉開的臉色很沉，也很蒼白，他明白傅紅雪為什麽會想勸他，因為傅紅雪想要他活着，可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想聽到傅紅雪開口讓他娶別人，所以他先一步堵住了傅紅雪的嘴！

“我……”傅紅雪有些無力的嘆了一口氣。

“我會娶她。”

在傅紅雪已經打算放棄的時候，葉開忽地轉過頭，笑着說了這麽四個字。

傅紅雪一怔，不置信地擡起頭。

四目相對，傅紅雪眼中映着的是葉開蒼白的笑容，葉開眼中映出的，是傅紅雪錯愕的臉。

“傅紅雪，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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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葉開說了這麽一句。

錯愕了一瞬，傅紅雪笑出了聲：“嗯，我也很高興。”

葉開高興的是傅紅雪把他的性命看得比什麽都重，卻也尊重他的選擇。

傅紅雪高興的是，葉開懂得他的心不想讓他為難，而且葉開會答應也一定是有了其他打算。這世間，再沒有比心有靈犀更叫人快樂的了。

“你想怎麽做？”傅紅雪玩味地望着他。

挑了挑眉頭，回了個俏皮的笑，葉開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明天你就知道了。”

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晚，葉開找上了牟靈。若說兩個人的心有靈犀是世上最快樂的事，那麽三個人的心有靈犀就不是那麽愉快了。

牟靈房內，葉開還未開口，她便捧出了兩個木盒，“喜服已經準備好了，大殿也布置好了，明天我們就可以成親了。”

似笑非笑地抱臂看着她一個人忙活，葉開說：“牟靈，我有沒有說過我很讨厭別人算計我？”

“我知道啊。”答得理所當然，牟靈拿着那件男式的喜服在葉開身上比劃着：“可是，你也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不是？我說的話都是算數的，你看，小憶也成了我送你的禮物，以後你可以盡管把花流雲做的事都推到我的身上。還有雪魄，我也會在婚禮後雙手奉上送你。這麽多的恩情，還換不來我們花大教主的寬宏大量麽？”

展開手臂配合着她的比劃，葉開哼笑了一聲：“你還真是将挾恩圖報做到了極致。”

“多謝夫君誇獎。”牟靈故作嬌羞，俯身一笑。

“別叫我夫君，我不會娶你的。”葉開穿上紅衣瞥了她一眼。

臉上的笑容瞬間收起，牟靈冷冷盯着葉開近在咫尺的臉，“你是何意？”

“嗯……早一日當上雪山派的掌門，你不喜歡？”葉開仍是一臉的似笑非笑。

“哈……當然喜歡！”牟靈眨了眨眼，笑靥如花，“那我便提前原諒你要在婚禮上抛下我一個可憐女人支撐整個雪山派的罪過啦。”

聰明人的交談，只言片語便能心照不宣。

第二天，火紅的綢幔挂滿了雪山派，大殿裏那一幅幅壁畫也似帶上了喜色，紅毯從正門一路鋪延到了掌門寶座。

粉衫的少女提着花籃，走在前頭撒着花瓣，一個年長的嬷嬷攙着打扮得有如天女下凡的牟靈跟在後頭。

葉開落在她們身後的半步，穿着新郎的紅衣，與傅紅雪并排而行。

不同尋常的走位，預示了這場不同尋常的婚禮。

一步，兩步……二十三步，牟靈站在了寶座前面，轉身，駐足。

落後半步的葉開，立在寶座前的臺階之下，卻是，再不上前。

半步之遙，靜谧了喧鬧大殿。

最先沉不住氣的人，還是二師兄陳華，只聽他張口便問：“葉開，你什麽意思？莫不是還嫌我雪山派家小業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大師兄賈桂比他委婉一些，那話卻也更是誅心：“葉大俠，你可不要辜負聖女的一片癡心啊。”

接着便是以這二人為首的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葉開勾起嘴角，一個轉身，正對了躍躍欲試的一群人：“誰說我要拒絕的？嗯，我只是想起了我們中原成親的規矩，那可是要先敬賓客的！”

“呵，原來雪山派對待未來的掌門，竟是這般的以小人之心度之？”雖不知葉開打的什麽主意，傅紅雪卻是不能叫他被人這般數落了！

只見跟在他們後邊的侍女，端着酒，從葉開開始，一路将酒倒了過去。

雙手交疊放着，牟靈站得挺直的看着這一幕，嘴角勾起淺笑。

一仰頭，葉開幹了杯中的酒，“先幹為敬！以後還要你們多幫扶你們的新教主了！”

衆人只是覺得葉開這話有點怪，見他喝了也沒多想，沒多久也盡是給他面子把酒幹了。

牟靈的笑容卻是更大，幾乎要止不住笑出了聲。

葉開把瓷杯往地上一擲，潇灑的甩了甩手，“好啦，傅紅雪我們走吧。”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葉開，你什麽意思？！”陳華上前一步就要阻他。

止住腳步，似笑非笑回望了牟靈一眼：“牟靈，你還要看到什麽時候？”

笑着撥開了面前的紅紗，牟靈回望他，目中含情：“這不是想着以後都見不着你了，想多看看你麽？”

“靈兒？”賈桂心中閃過一絲不好預感，猛地擡頭看向牟靈。

見葉開目含警告，牟靈也收了看戲心思，淩厲目光掃過衆人：“在中原，這便作行了成婚之禮，我答應了葉開，禮成便由着他繼續去闖蕩江湖。怎麽，你們還要以下犯上不成？”

“靈兒，這是哪門子規矩，我怎麽沒有聽過？而且婚禮豈同兒戲？哪有連堂都沒拜新郎就跑的道理？”陳華卻是不信。

“唔……”打了個長長哈欠，葉開揮了揮手：“接下來的你自己解決咯，我在這也不方便。”說完便拉着傅紅雪繞過衆人離開。

因着有了牟靈方才的話，這次也沒人阻攔他們，反是把目光都集中在了牟靈身上，大有這場婚禮作廢，叫牟靈重新選婿的意思！

☆、番外一 牟靈

那是牟靈當上雪山掌門五年後的一天，一個自稱是她未來丈夫的人送來了一件她本該死去多年的父親給她的禮物。

若是依着牟靈的性子，這種荒唐的人，她一定叫人亂棍打出雪山派。可這一次，這一個人，她卻是不敢也不能動的，只因為，這人竟是如今西域十國的國主——韓成。

“你究竟什麽意思？”掃了一眼那人遞上來的禮單，只見那內容分明是照着聘禮的要求來的，牟靈眉間已然凜了怒意。

“牟掌門莫生氣，我真是奉了乃父之命來娶你的。”韓成搖了搖扇子，卻是說得随意。

一拍把手，牟靈猛地站起：“韓成！莫要欺人太甚！”

找了個位子，閑閑坐下，韓成笑的不甚在意，“還是這麽不經逗啊，靈兒。這麽多年不見，你還是一樣的可愛。”

牟靈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你是……”

“對，就是那個跟你爹一起‘死’了的小跟班。唉，誰讓我是他撿到的呢？我可是非常舍不得我們小靈兒啊。”韓成擡起了頭，他的眼裏，三分戲谑，三分認真，三分懷念，還藏着一分的情深。

“他竟還活着……”愣愣地坐下，牟靈好似失了全身的力氣。

那一年，借着葉開的幫忙，照着花流雲控制六大派的方法依樣畫了次葫蘆，牟靈輕易的控制住了雪山派。可也是在當上掌門後，她才知道了父親和母親之間的一些她想也未想過的秘事。

父親并不是她一直以為的窩囊廢，可他為了母親卻甘願裝作一個窩囊廢，只因為他料定母親會為了控制雪山派嫁給一個“窩囊”的人。

可惜再癡情的人也經不住時間的消磨，經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留了一封只有下一任掌門才能看到的信之後，父親“死”了。只是他大概也沒料到，牟靈會當上掌門，而這封信也落到了牟靈手裏，那信上說了一些他當掌門的事還說他希望下一任的掌門能對牟靈好，如果新掌門不愛牟靈，那他可以從寒池禁地的密道離開，但是絕不能傷害牟靈。

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牟靈起先是不信的，因為要在寒池禁地建密道還讓所有人都察覺不到，那得是怎樣的驚才絕豔之輩？！

直到後來，她去了寒池禁地一趟，也照着信上說的發現了那條密道，她才相信，那個被她母親罵窩囊廢罵了一輩子的男人，那個因為他的死而讓她母親郁郁而終的男人，竟真是那般的驚才絕豔！

聽到他沒死的消息，牟靈一時間悲喜交加，不知應當作何反應。

見着牟靈頹喪模樣，韓成有些不忍：“靈兒，他也是沒有辦法，你別恨他。”

“死者已矣，他們的事我不想知道，我只當他也死了。”複了一臉漠然，牟靈看了他一眼，冷冷道。

嘆了口氣，韓成點了點頭：“他也沒指望你原諒他。我這次來，是來入贅雪山派的，不知道掌門娶不娶啊？”說到後來，韓成的語氣又恢複了他的翩翩風度。

“可我已經有丈夫了。”牟靈這句話說得随便，撐着臉，好似再說今兒吃了啥。

“可你丈夫都嫁人了。”韓成笑着，話裏卻是寸步不讓：“再說了，西域十國這麽大的禮，你真的不要？這可不像我知道的雪山派掌門啊！”

“喔，我們的韓國主真的舍得麽？我可不保證會愛上你啊。”牟靈眨了眨眼，笑着反問。

“當然了，能做一只被人養着的米蟲，那生活，啧啧……”搖着扇子，韓成咂吧了兩下嘴。

噗哧一笑，似是被他的形容逗樂，牟靈搖了搖頭：“你真是那個從聖教手裏拿到西域十國的韓國主麽？”

“當然！如假包換！”瞪大了眼睛，韓成那模樣，好似在控訴你怎麽能不信我。

“唉，看來花流雲一死，咱大漠的人才也日漸凋零了。”分明是感嘆，牟靈的語氣裏卻不顯悲傷，反倒有些氣急敗壞，卻不知是對誰了。

“可不是，新任聖教教主也是位慈母，一門心思撲在兩個兒子身上。西域十國呢，又偏偏碰到我這麽個不思進取的。”頓了頓，韓成話鋒一轉，“不過嘛，這不還有我們偉大的牟靈掌門在麽，不妨事，不妨事。”

沉吟片刻，牟靈收起了笑容，盯着韓成那張臉，說得認真：“就沖着西域十國這份禮我也不可能拒絕這門親事。只是……韓成，你真的願意這般委屈自己？我心裏一直只有那麽一個人，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我可不希望你像那個人一樣，等到哪天後悔了，覺得受不了了便來一出詐死，逃得遠遠。若是那樣，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會讓你從假死變成真死！”

扇子一合，韓成緩緩站起，笑得意氣風發：“我有自信你會愛上我，既然你都是我的了，委屈什麽的，又從何說起呢？”

“呵。”輕笑一聲，牟靈微揚起頭，“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