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滄海一笑有時盡
7.滄海一笑有時盡
蕭衍對于蘇辭的糾纏很是頭疼。
“蘇辭公子。”蕭衍直白地說明,“我不想和你交朋友。不要問我為什麽,你只要與我保持距離就可以了。謝謝。”
他這麽一串話,任蘇辭這種覺得自己臉皮夠厚的人都噎得說不出話來。
“你……”到底是拉不下臉,蘇辭恹恹地把扇子合上,轉而去別處求安慰,“小斂,我頭一次發現我居然如此不受歡迎。”
易斂笑了笑,低下頭,手指輕輕撥動着琴弦,零散不成曲調的音節破碎地響起。
蕭衍懶懶看向駱寒:“有茶嗎?”
蘇辭立刻回答道:“你想要茶?我叫侍者送上來。”
蕭衍不是和他說話,但是也不計較這些,點了下頭。蘇辭馬上去張羅了。
“阿辭一直是個急脾氣。”易斂突然開口了,像是解釋。
“嗯。”蕭衍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我不需要朋友。”
兩人的對話聽起來有些不對勁,但是彼此的意思已經表明。一個看出蕭衍的不喜,為蘇辭解釋一下;另一個知道易斂的好意,但他不想要朋友。
朋友的定義很廣,可是蕭衍心中的朋友永遠都是前世的幾個隊友們。人的心太小,牽挂不必太多,今生不需要再有什麽新朋友了。
駱寒久久沒有開口說話,蕭衍也不覺得奇怪。駱寒本來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
蘇辭的動作很快,他回來時,蕭衍一手支頭,靜靜地聽着易斂随意彈奏的曲調。
蘇辭這個角度看到的是蕭衍的側臉。蕭衍眼簾微垂,密睫織羽般遮住目光,眼神已看不真切,只得一片氤氲秋波。凜冽的氣息環繞,一派清湛。随意的姿勢露出不羁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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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你喜歡聽曲子?”蘇辭忽然開口,“我會唱歌,只不過不會彈琴。”
“哦。”蕭衍興趣缺缺。
蘇辭權當他表示想聽。
不過當他唱了第一句的時候,蕭衍的眼神終于變了。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随浪只記今朝。”
蕭衍看了蘇辭一眼。
世上巧合的事情太多。換了隊裏的別的人可能還聽不出來,但蕭衍對古樂卻有些興趣。可以聽出這首歌不屬于這個朝代。
他既然能重活兩世,那麽別人自然也有可能。蕭衍甚至在想,他和他的朋友們一起出事的,朋友們會不會也來到了此處?
蕭衍忍不住笑了。
看來他還是怕寂寞的。不然怎麽會想到這麽荒唐的事?他的名字并沒有改變,而且傳揚得還算廣泛,若是朋友們也在此處,怎會不來找他呢?
古人思念彼此時還能安慰自己“天涯共明月”。
終究他與他們,天涯歲月遙遙相隔,不能共明月。
蕭衍的笑容裏含着落寞和思念。
駱寒想他大概想到了什麽人,隐隐有些好奇,是什麽人能讓蕭衍這樣的人露出這種表情?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蕭衍托起茶杯,看他悠閑的樣子,好像真的單純在聽小曲一般。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
駱寒和易斂聽的是歌詞。
易斂身世坎坷,看多了人世的險惡,幾番風雨,浮沉起伏。
駱寒獨闖天涯,到得今日,滄海一聲笑,笑盡平生事,笑傲江湖遙。
唯有蕭衍,兩世如夢,看多少英雄豪傑只如濤濤潮水,在歷史的長河裏一去無蹤了。
所謂江湖是落寞?是逍遙?
他眼神清亮,絲毫不受歌詞的影響。
“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蕭衍忽然站起來,蘇辭的曲調一停,詫異地看向蕭衍:“怎麽了?”
蕭衍負手而立,低吟道:“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蘇辭愣住,不到一會兒又露出驚喜的表情:“你……”
“太滄桑了。我覺得我還很年輕。等我老得走不動路的時候,還是可以聽聽的。”蕭衍可以理解蘇辭激動的心情。
蘇辭高興地一把抓住蕭衍的衣袖:“老鄉?我2015年的,你呢?”
蕭衍默默算了一下:“公歷算,3003。”
蘇辭怔住了。
“所以,不是老鄉。”對于蕭衍來說,蘇辭他們都是古代人,不存在“老鄉”一說。
蘇辭讪讪笑了兩下。
易斂和駱寒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一個聰明地選擇了什麽也沒聽到,另一個是不在乎。
蕭衍對于和自己一樣在時空中流落的蘇辭并沒有親近的意思。
适應環境,才能活得舒坦。他在此地,就得把自己當做此地人。
“駱寒。”蕭衍丢下還在發呆的蘇辭,“曲子已經聽完了。出劍,和我打一場?”
他就是為了找個對手而來的,只不過他需要的對手和他之間沒有矛盾沖突。所以應該叫“切磋”?
蕭衍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話像挑釁。
蘇辭卻驚訝地看着蕭衍,又看看駱寒:“你們……剛剛還好好的,這是……”
難得的是,駱寒聽懂了蕭衍的意思。
“九幻虛弧劍走險,十夢浮生刀成絕。”
弧劍與浮生。
他們齊名,存在了太多人為的因素。但是不可否認,這兩人對于武道的追求非常一致。
駱寒的銳利,帶着少年人的氣盛,那是一種蓬勃的朝氣。駱寒本身只是一個很真,也很純的少年。
蕭衍的凜冽,卻是看淡一切的不羁,仿佛世俗無拘的疏狂。蕭衍也是一個活得很真,很坦蕩的人。
劍無需出鞘,刀卻還靜置鞘內。
蘇辭覺得這兩人仿若雙子星座,如此相似。
易斂不語,靜靜看着兩人的對峙。卻看出了他們的不同。
他們是不同的。
世上再無第二個駱寒,同樣也不會有第二個蕭衍。
蕭衍的刀出鞘,攜着秋水刀光,湛然獨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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