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夢浮生刀成絕

那邊袁寒亭臉上也有一會兒不知是什麽表情,他見吳奇倒下卻并沒有馬上沖上前,反帶着他那仆人縮身一退。他身法極快,一步之間已在門外。卻聽他輕聲吩咐道:“叫人來。”

他那個躬背駝腰的仆人又從懷裏掏出一個旗箭煙花來,一抖手,那煙花便打上天去,“通”地一聲炸開,在天上又炸出一朵碩大無比的鮮豔的金菊。

這袁二公子這次分明有備而來,連援軍都準備好了。只見他依舊笑吟吟的,但那笑意中分明已有一種隐藏不住的狠毒。只聽他和顏悅色地道:“小可久聞駱兄大名,想當年駱兄以一童子之齡連戰九姓高手,何等風采!思之令人神往,可惜緣悭一面。今晚一見,咱們倒要好好盤桓盤桓了。”

熟知袁老二的人都知道他是含笑殺生的人物,面上笑得愈歡,心裏只怕殺機愈盛。剛才駱寒以弧劍之術當他面搏殺吳奇,分明已削盡了他的顏面,衆人便知今晚之事絕難善罷。不然,袁老二回去,只怕難以向缇騎交待,更無法向他大哥交待。

卻見袁老二含糊吩咐了幾聲,屋外那四十餘名鐵騎便應聲而散。他們散開得甚有章法。衆人一會兒只覺茅檐震動,窗口一暗——連屋頂都上了人,其餘窗口內外,只要是進出之道,黑暗中都多了一雙閃亮的眼睛。分明衆鐵騎已把這座小小旅舍鐵桶般圍住了,就是拆了這房子對他們來講只怕也不難。

突然,東南、東北兩方夜空中忽然同時閃出兩朵黃色旗花,兩朵旗花離得很近,一見就知袁老二幫手到了。

只一刻工夫,衆人就像聽到東北邊似有一隊人馬疾奔而行,眼尖的便盡向黑暗處望去,想望見什麽。東南邊那邊步行之聲卻更大,一腳腳沉重無比,半天卻未見人。焦泗隐側耳聽去,一開始不動聲色,到後來臉色越來越吃驚,望向耿蒼懷道:“只兩個人?”

耿蒼懷點點頭。

耿蒼懷輕聲道:“只怕是雙異門中的佟百足與尉遲熊,只是他們如何會投到袁老二門下?”

佟百足綽號蜈蚣鞭,尉遲熊人以熊名,力大無比。這兩人人未到聲先到,分明是用來威懾衆人的。他們都是綠林大盜,一居閩南,一在湖北,素不相見,與缇騎一向也勢成水火,所以耿蒼懷奇怪他倆人如何也入了袁老二手下。

卻聽東南方忽然一聲慘叫,聲音甚大,宛如熊嚎。袁老二臉上便現出微笑,淡淡道:“諸位以為盯上這單镖銀的就只店中這幾位嗎?我早探知佟百足與尉遲熊兩個強賊也到了。我原叫人照應着他們。駱兄劍術太強,我只好把照應的人也叫來了。我叫兩名小校身揣旗花标出那兩賊的位置,剛才那聲慘叫該就是尉遲熊已被料理了。駱兄,這兩人都是來打你镖銀主意的,我叫人料理了,你倒該怎樣謝我?”

衆人沒想還有這一番曲折,見袁老二口中說的客氣,真不知他這回招來的不知是怎樣一個高手——連佟百足和尉遲熊這樣的人都只片刻之間就已折在他的手上。

這時只聽一聲呼嘯,只見遠遠地奔來一人,這人身量極為高大。 那大漢一到袁老二跟前便雙膝一屈,頭一低,要跪下來。口中說:“阿福見過二公子。”

這麽個能在片刻之間斬殺佟百足、尉遲熊這等綠林大盜的人竟只是袁老二手下一名家奴!他對袁寒亭似乎衷心誠服,下跪之勢極重。這麽泥濘的地,毫無猶豫地就要磕頭。袁寒亭似乎早知他性子,先已出手一把揪住他後脖領提起。那阿福卻姿勢不變,只是雙膝懸空,在空中磕了三個頭。

袁寒亭忽然道:“該來的也都來了。駱兄,小仆阿福代你殺了兩個意圖劫镖的小賊,你不賞他點什麽?”

這話分明是挑戰之意,駱寒依舊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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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寒亭忽一揮手:“掌燈!”他身後本只有一根火炬,這時那四十餘名鐵騎都晃亮火摺子。他們馬匹上裝備甚齊,當下每人點燃一根松油火把,登時把門外照得通亮。

駱寒依舊坐在座上,冷傲得不做一聲,只冷冷擡頭看向門外。

卻聽袁寒亭在一片火光中笑道:“是了,鬧了這半夜,做的看的都該累了。阿福,殺一匹馬,烤熟了給大夥兒驅驅寒。”

那阿福應了一聲,轉過身走到東首牆邊茅棚下,一抱就抱起整半垛幹柴。柴太多,他灑灑落落地抱到了大門前,還剩下好大一堆。接着往地上一抛,接過一支火炬,就生起火來。火一燃,他就翻身走進院內,找着镖局的車,“啪”地一掌,就劈斷一根車轅。馬一驚,齊齊驚嘶,他已揀最肥最大的一匹扯斷套索,扛到前院來。

一匹好馬怕不有六七百斤,虧他怎麽扛來!衆人這才知道他真的是要殺馬。只見他回到門口,把馬放定,那馬長嘶一聲,阿福并不用刀斧,一伸手,一只鐵爪竟生生從那匹馬□□掏了進去,他胳膊極長,又不避腥惡,直挖出一顆馬心來。

他對袁二公子的話似乎說一句聽一句,務必要做到十成十。那匹馬已倒在泥地裏做臨死前的抽搐。阿福一掌劈斷店門口挂店招用的足有粗瓷碗口大小粗細的旗杆,在石上磨了磨,“脫”地一聲用尖端就從馬的□□刺了進去,再從前胸穿出來,一匹活馬竟這麽生生被他料理了!

然後他用幾根幹柴支成了兩個三角架,把馬架在火堆上烤。

衆人都看得駭然變色。袁二公子卻氣定神閑,悠然撫掌道:“駱兄,聽說你久居邊塞,馬肉之味想來很熟吧?咱們這火烤馬肉,荒涼小店,加上半壺劣酒,也足以遣此良夜了。勿謂我招待不周——只不知當兄之意否?只是這麽一匹一匹殺下去,駱兄那十幾二十車銀子只怕就沒牲口拉了。”

衆人才知他此舉深意。他是要激怒駱寒,嫌店堂狹小,要引他到門外再動手。再者也要借此激勵屬下志氣。

駱寒見袁老二殺馬,也是一驚,怎麽也沒想到他會這麽殘忍,面上就露出一抹忿意。冷聲道:“馬殺絕了不要緊,我還盡可多捉幾個缇騎來拉車。我一貫茹毛飲血。塞外野人,吃不慣你們這些斯文人做的東西。”

袁寒亭面上陰氣一盛,忽一甩衣袖,那阿福已掏出把尖刀來分切馬肉,竟真的要把這血腥之物一人來上一塊。

衆鐵騎似已習慣,但店中連金和尚這等魯莽之人都只覺如芒在背,心裏胃裏都慌得惡心。

金和尚喃喃罵道:“老子一直以為老子夠狠,哪想跟這麽一幹斯文人比起來,老子竟成了活菩薩。”

院外一名鐵騎見血興起,一伸手,已抓住院中的一只小狗和一籠雞雛,一揚手,齊向火堆上投來。

袁寒亭像很滿意,在一邊笑道:“兄弟這可算是雞犬不留了。”

駱寒忽然大怒,他怒叱一聲:“你!”

一拍椅背,人已再度騰空而起。連袁寒亭也沒想到他會為幾只小雞一條小狗發動,但也正中下懷。

蕭衍一皺眉,快步跟了上去。

駱寒一動,袁寒亭就已動。他是向後退,兩手中卻不斷有暗器向駱寒襲來。沒想駱寒居然沒有持劍,也不是撲向袁寒亭,他勢頭極快,一躍之下,人已先那只小狗和那籠雞雛到了火堆之上,一手接狗,一手接雞籠,當即接住,身子一頓,衣服邊上已被火燎焦一塊——衆人再也沒有想到他會為救那幾只小狗小雞連劍都未拿。

轉眼間,袁老二喝道:“滅火!”鐵騎手中四十餘只火把齊齊被轉頭按進泥裏按滅,店外只剩下一堆阿福才生的火。

袁老二疾喝道:“阿福!”

他主仆心意相通,阿福手一提那匹毛已焦臭的死馬,往泥裏一滾,沾滿泥水,然後就往柴堆上一壓,燃得正旺的一堆柴轟地一聲散了,登時被他這一壓一擰全部熄滅。

袁老二卻笑聲忽起,掩藏在他笑聲中的是一只只金錢镖聲、袖箭聲、飛石聲、青竹镖聲、鐵蒺藜聲……五花八門,種種不一。這七巧門中高手終于抓住時機發出了他的致命一擊。

蕭衍的刀出鞘了。

袁寒亭一直也防着這個個駱寒走一起的青年。料想他們如此親密,關系一定不一般。不過他沒料到,蕭衍的刀法并不比駱寒的劍法差。

這些暗器蕭衍全數為駱寒攔了下來。

駱寒手裏沒有劍,幹脆抽身回店。

然後,一團黑影飛進門來,撲得店中燈焰猛縮。

金和尚就要出手,耿蒼懷卻伸手一攔,急道:“別動,是他。”

金和尚忙停住。

衆人還未看清,蕭衍沒有戀戰地同樣退了回來。

駱寒一揚手,店內燈火俱已被打滅,衆人也就不知他們二人的所在了。

一時店內店外,俱是一片黑暗。店內還有火塘中一點餘火,但那一點火只剩一影老紅,一縷殘熱,什麽都照不清映不見。

外面缇騎中人卻一時也不敢進來。——以那駱寒劍術,若于黑暗中傷人,誰都只怕是一命難逃。

門外袁寒亭半晌方傳出一聲啞笑,還伴着一陣輕咳,只聽他喃喃道:“九幻虛弧、十夢浮生。沒想到,今日我不止見識到了弧劍的精彩,還能看到浮生的歷害。蕭兄,駱兄,兩位可還好?”語意溫和,竟似探詢多年故友一般。

座中人都心頭一驚。

“九幻虛弧劍走險,十夢浮生刀成絕”

傳聞駱寒此人久居塞外,喜愛劍術,成名極早。曾于十三四歲時入中原一行,逶迤萬裏。就是那次出行讓他在中原武林名成一役。據傳他當時于南昌滕王閣以一支弧劍盡鬥“宗室雙歧名士草,江船九姓美人麻”中的出色人物,十七位高手。一劍連戰,從早及夜。

此戰不知結果,但據事後跡象,駱寒明顯未敗,“宗室雙歧”與“江船九姓”中人此後行蹤卻好久不見。

他雖年少,只此一役便已名動江湖。所以他雖只八年前出現過一次,卻至今令人難忘。

而蕭衍,他是江船九姓中人,據說年輕一輩以他武功最高。有和駱寒齊名之勢。可是從未有什麽他的戰績流傳出來。因此對這一說,沒幾個人相信。可如今,獨對袁寒亭再加相護一人無事的本事,已經算對得起這評價了。

這兩人為何會走得如此之近?

只聽袁寒亭幹聲道:“點燈!”看來他也傷得不輕。

門外火摺子一閃,已有數根火把亮起來。袁寒亭站在火把下,臉色蒼白,卻面帶微笑,他吩咐道:“阿福,你先進去。”

敵暗我明,他也怕暗中中那少年算計,所以叫阿福先進去照亮屋子,或者先引那少年出手。

阿福應了一聲,大踏步舉着火把就進來了。

店中人有意要攔,但見過他殺馬生火的絕技,也就止住了。那阿福一進屋,屋中便一亮。衆人眼睛一時還不适應,眨了一下,才見到駱寒和蕭衍依舊坐在他們原來位子上。桌上放了一只小狗、一籠小雞,安安穩穩地都不叫喚。

蕭衍的右肩卻一片烏黑血色,桌上還有枚柳葉镖,想來是剛從肩上拔下來。

駱寒正俯身吮他右肩上的鮮血。

那血是黑色的,想來有毒,只見駱寒雙眉微皺,吮一口,輕輕吐一口,再吮一口,再輕輕吐一口。

臉上一片冷靜兀傲。

而受傷的蕭衍竟然臉上還帶着淡淡的微笑。一臉不在意傷勢的感覺。

袁寒亭卻已跟着他仆人走進店來,看着少年身旁桌上那枚柳葉镖,他笑意更歡了,道:“駱兄認為,這籠小雞與這只小狗果真還能活到明天?”

駱寒不答話,一雙眼卻是堅定的。

他伸出左手按住桌上那個包袱,那包袱裏有他的劍,然後直視着袁寒亭,不發一言。

不知怎麽,衆人一見他的手在那包袱上,心裏似乎就替他安然了一半。

袁寒亭咳了一聲,輕笑道:“兄弟還有一招‘金風玉露一相逢’,尚未請駱兄賞鑒。”

他分明覺得蕭衍已傷,不足為慮、

袁寒亭右臂一指,兩支袖箭已奪目射來,那少年一提桌子,箭“奪”地一聲釘在了桌上。袁寒亭又是三支柳葉镖從上中下三路飛來。駱寒連避帶讓讓了過去。只見袁寒亭弄寶般地把諸般有名的、沒名的暗器一番番射來。

這時忽聽袁寒亭大喝了一聲“着”,一枚拳頭大的鐵膽直向駱寒擲來,駱寒舉桌一擋,那鐵膽忽然炸開,桌面竟被炸了個大洞。這時一直左手不動的駱寒忽往包袱中一探,終于又一次抽出他那柄沒鞘的劍來。

這次人們才算把那柄劍看清——長約尺半,劍身如水,一抖動之下就微帶弧形。

袁老二忽喝道:“阿福,出手。”

他眼光卻是看向那唱歌的不會武功的小姑娘。他這一招甚為惡毒,賭的是駱寒的脾氣。阿福已明白他主人之意,當下伸手就向那小姑娘抓去。

阿福一把抓住小姑娘辮梢,就要下狠手。卻見駱寒忽清唳一聲,脫出戰圈,直向阿福後背擊來。

袁寒亭料的也是他有此一擊,料定他多半一時沖動,會去救她一命。

高手相搏,勝負只在一瞬。他輕聲一喝:“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他這話說得甚長,他要的就是這個時機。好在那少年背對自己時運力聚勢,發出當年七巧娘子自負無雙,至今江湖也無人能逃生的絕門暗器“金玉梭”!

但這暗器極耗內力,所以他不到有十成把握絕不出手。座中的秦穩與杜、焦二人忽站了起來,只見袁寒亭手中忽有一道黃光一道白光同時漸熾,慢慢脫手向前飛去,盯着駱寒後心而來。

卻聽駱寒一聲清嘯道:“你有暗器,我沒有麽?”

他這一撲似撲向阿福,卻只遙遙在阿福背後一指,只見他劍上一層外衣忽爆了開來,如劍花煙雨,片片碎葉齊都打入阿福後背。

阿福眼一翻,身受重創,抽搐了一下,人終于不支倒地。

這一擊又是所謂“九幻虛弧”,身形在阿福身邊畫了一個大圈。

袁寒亭遙擲的那團金玉梭卻已離駱寒背心不足兩尺。

只見駱寒他人已貼地倒掠而出,返身疾刺袁寒亭。

此時駱寒已貼地飛掠——駱寒雖躲得快,左腿衣褲上也依舊被那金玉梭炸了一個大洞,隐有血跡,只怕也受了傷。

袁寒亭驚愕已極,他從沒想到有人會在他“金玉梭”之下逃生。就在他一愕之際,駱寒已一劍刺入他左腕,這一劍下去只怕是要挑斷了他的手筋。

然後目标是右腕,劍未落下,只聽見“噔”的一聲。駱寒的劍被擋住了。擋住他的是蕭衍的刀。

這一變故,當真出乎所有人的的意料。看之前駱寒讓蕭衍輕易扣住脈門,就能看出駱寒對蕭衍的信賴。可是,此時的蕭衍居然出手阻止了駱寒。

駱寒微微睜大眼,似乎也從來沒想過蕭衍會出手,而且是針對他。

袁寒亭笑道:“哈哈,駱兄,你沒想到吧?”

駱寒沒有理會他,只是盯着蕭衍看。

蕭衍冷哼一聲:“袁老二,你得意個什麽勁?如果不是袁辰龍,我管你死活?”

蕭衍的刀忽然擡起,架在了袁寒亭的脖子上。一絲血絲滲出。

“呵呵,蕭兄。你若傷了我,只怕令姐哪兒不好交待吧?”袁寒亭此時的話更像是挑撥離間,“我們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刀劍相向呢?”

蕭衍看向駱寒,輕聲柔和道:“此事還是我來出手比較好。”

駱寒瞪了蕭衍一眼,轉身坐回椅上,冷冷看着門外鐵騎:“你們想怎樣?”

鐵騎人雖多,卻已說不出話來,只聽駱寒冷冷道:“袁寒亭的左手手筋被我挑斷了,只要一年之內他不再用左手動武,倒也能好,殘疾不了。你們是想帶他走嗎?”

鐵騎中掌旗的一咬牙,知道再戰無益,當下最要緊的是護走袁老大的兄弟。冷聲應道:“是。”

駱寒:“那此時不走,還等什麽?”

鐵騎中人一愣,如蒙大赦。

忽聞駱寒道:“且慢。”

那鐵騎中人人人一驚,正不知他要如何,只恨不得馬上離這魔王遠點兒。

卻聽駱寒道:“那镖銀你們不要了嗎?”

這是開什麽玩笑?

掌旗的一回頭,也不好示弱,也不好吭聲硬辯,只說:“兄弟藝不如人,那銀子少俠先留着吧,日後等我們袁老大再來和你商辦。我們小人物,做不得主的。”

駱寒卻悵然道:“你們還是拿回去吧,我傷了袁寒亭,不好意思,镖銀算向你們袁老大致個歉。”

衆鐵騎望着他,看他似乎不像在說謊,江湖上無人不忌憚袁老大的,他這麽說也可以理解。

——但他真這麽幼稚?以為殺了七個缇騎都尉、重創阿福,借刀殺了袁老大愛徒孫子系,尤其是傷了袁老大最心疼的兄弟袁寒亭後,真以為只要退回镖銀,袁老大就會不再追究?

店中人也是一愣。缇騎中人想:不趕走镖車只怕又要惹這魔頭發怒。雖然雨夜路不好走,真惹這心性不定的小子惱了,只怕就走不脫,那時反而不好,不如先應着他再說,便一聲不響地去起那镖。

镖局中人見秦穩不出聲,便也都不出聲。

只聽那個少年有些疲倦地緩緩道:“只是,镖師的東西給人家留下,有什麽不服的,等你們袁老大來跟我說話。”

駱寒在缇騎中人走後和蕭衍一起走了。他給镖局中人另付了一筆酬銀,便騎着他那頭瘦瘦的駱駝搖搖而去。蕭衍騎着馬在一旁随行。

将近平陵的時候……

“阿寒,你這是生氣了?”蕭衍見一路上駱寒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知道這家夥不高興了。

“……”駱寒沒有回答。

“那袁寒亭到底是袁辰龍的弟弟,他沒認出我就算了。他既然認出了我,我也只能給如姊面子。”蕭衍解釋起來。

駱寒還是不說話。

蕭衍沒辦法,只能揚鞭,駕馬到駱寒身前,攔住駱寒的前路。

駱寒這才悶悶道:“我沒生你的氣。”

“那你……”蕭衍不解。

駱寒垂眸:“我生自己的氣。”

蕭衍一愣,慢慢才反應過來。

駱寒這是為了他沒有考慮到蕭衍的立場而自責。

蕭衍不是孤家寡人,他有自己家人,而這次為了駱寒,蕭衍可是很難交待了。

“……阿寒,這不是你的問題。”蕭衍笑了笑,“我阻止你,你不是也沒有再繼續了嗎?如姊的氣度還沒有這麽小,你又不是把他手筋腳筋都挑了。難道就只有袁辰龍疼他弟弟,我家如姊就不疼她弟弟了?”

駱寒擡眸看了蕭衍一眼,抿唇不語。

蕭衍也沒有再強求,兩人就接着前進。

他們追上了缇騎。缇騎中人吓得臉都白了,擺開陣勢準備要拼。

駱寒只說了句:“走得這麽慢,是不是車子太多了?”

他下了駱駝就把最後一輛車上的兩個衛士打掉了,叫車夫也滾下去,搶了那輛車又掉頭回來了,再就一句話也沒跟那批缇騎說。

那批人想追又不敢追,就這麽愣愣地看着他那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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